《师尊，请自重》喝两盅

12、第 12 章

　　雨后的清晨，空气湿冷，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落霞峰上一片寂静，只有屋檐残留的雨水滴落在石阶上，发出单调的嗒嗒声。

　　林晚照几乎一夜未眠，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她推开房门，第一眼就看向萧夜的竹屋。屋门依旧紧闭，门前泥地上那几道模糊的脚印，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她按捺下心中的疑虑，先转身回屋查看那个捡来的孩子。

　　孩子已经醒了，蜷缩在床角，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惊恐不安的大眼睛，警惕地打量着林晚照和周围的环境。比起昨晚的死气沉沉，总算有了点活气。

　　林晚照尽量放柔声音：“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她走到外间，发现简陋的灶台上，竟然温着一小锅稀薄的米粥，旁边还放着一小碟咸菜。不用说，肯定是萧夜准备的。

　　这小子，倒是周到。林晚照盛了一碗粥，端进里屋，放在床边的矮几上。

　　“吃吧，小心烫。”她退开几步，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孩子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粥，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渴望，却迟迟不敢动。

　　林晚照叹了口气，不再管他，自己走到外间，也盛了一碗粥，就着咸菜吃起来。她吃得慢，故意弄出些轻微的声响。

　　里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悄悄探头，看见那孩子正用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捧着碗，小口小口地、极其迅速地喝着粥，仿佛怕有人来抢。

　　林晚照心里有些发酸。这世道，真是到哪里都有苦命人。

　　吃完早饭，林晚照试着再次和孩子沟通。她连比划带猜，问了名字、年龄、家住哪里。孩子只是摇头，或者用那双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她。当林晚照用手势比划“家”、“爹娘”时，孩子的眼眶瞬间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砸在破旧的被子上。

　　林晚照顿时慌了手脚，不敢再问。看来，这孩子多半是没了家人，或者是被遗弃的。

　　“好了好了，不哭了。”她笨拙地安慰着，递过去一块干净的布巾，“不想说就不说。以后……你就先住在这里吧。”

　　孩子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萧夜推门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几株带着露水的草药，神色如常，仿佛昨夜风雨和今晨的脚印都与他无关。

　　“师尊，”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孩子，将草药放在桌上，“这是后山采的止血草和安神叶，或许用得上。”

　　床上的孩子一见到萧夜，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缩回被子后面，连粥都不敢喝了。

　　林晚照看看萧夜，又看看那孩子，心中疑窦更深。这孩子，好像特别怕萧夜？

　　“萧夜，”她试探着问，“你……认识他？”

　　萧夜抬起眼，黑眸平静无波：“弟子不认识。”他顿了顿，补充道，“或许是附近山下的流民孩子，逃难至此。”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灵剑宗山门广阔，周边确实偶有因战乱或饥荒流离失所的凡人。

　　接下来的几天，那孩子就暂时在落霞峰住了下来。林晚照给他找了件自己改小的旧道袍换上，虽然依旧宽大，但总算干净整齐。孩子依旧不说话，问什么都只是摇头或点头，但对林晚照的戒备心明显减轻了不少。他会默默地帮忙收拾碗筷，会学着林晚照的样子，笨拙地打扫院子，只是依旧远远避开萧夜，只要萧夜在场，他就显得异常紧张不安。

　　林晚照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阿土”，因为这孩子沉默得像块土疙瘩，也希望他能像泥土一样，有顽强的生命力。

　　阿土很勤快，眼里有活。林晚照“躺平”时，他会主动去收拾房间；林晚照对着那几块下品灵石发愁时，他会默默去后山捡些柴火，或者挖些常见的、不值钱的野菜回来。

　　这日，林晚照看着阿土小心翼翼地将挖来的野菜洗净，整齐码放在厨房角落，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拿出柳依依送来的那套精致符笔和朱砂，又找出一块质地最普通的空白玉简。

　　“阿土，过来。”她招手。

　　阿土怯生生地走过来。

　　林晚照将玉简递给他，又指了指符笔和朱砂：“试试看，能不能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不同？”

　　她只是突发奇想。修仙界检测灵根资质，通常需要专门的测灵石和长老施法。她没那条件，但想着如果阿土有灵根，或许对蕴含灵气的物品会有细微感应？反正试试也没损失。

　　阿土茫然地看着玉简和符笔，犹豫了一下，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先碰了碰玉简，没什么反应。又迟疑地，用手指沾了一点朱砂。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鲜红砂砾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点朱砂，竟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微微亮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光！而阿土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小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林晚照瞳孔一缩！有反应！虽然微弱，但这孩子……竟然真的有灵根！而且看样子，似乎是对火属性灵气有所感应？

　　这简直是……捡到宝了？还是捡到麻烦了？

　　一个身世不明、疑似有灵根的孩子，莫名其妙出现在她门口。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她猛地想起萧夜那晚平静得过分的态度，和清晨泥地上的脚印。

　　难道……

　　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阿土说：“没事，别怕。这是……好东西。”她收起符笔朱砂，摸了摸阿土枯黄的头发，“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阿土抬起头，看着林晚照，那双一直空洞茫然的眼睛里，似乎第一次，有了一点微弱的光亮。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傍晚，萧夜从后山回来，手里提着一只被打晕的肥硕山鸡——这算是改善伙食了。他看到正在院里笨拙地练习写字的阿土（林晚照用树枝在地上教他写自己的名字），脚步顿了顿。

　　阿土一见到他，立刻扔下树枝，躲到了林晚照身后。

　　萧夜没什么表情，将山鸡递给林晚照：“师尊，今晚加菜。”

　　林晚照接过山鸡，看着萧夜平静无波的侧脸，忽然开口，像是随口一提：“萧夜，我瞧着阿土这孩子，好像……有点修炼的资质。”

　　萧夜擦拭药锄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林晚照紧紧盯着他：“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偏偏就让咱们遇上了。”

　　萧夜抬起头，看向她，黑眸深不见底，唇角却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那弧度极淡，转瞬即逝。

　　“师尊觉得是缘分，”他轻声说，语气平淡无波，“那便是了。”

　　说完，他便提着药锄，转身走向水井边，开始清洗上面的泥土。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晚照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身后紧紧抓着她衣角、满眼依赖的阿土，心里乱成一团。

　　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