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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瘴气客栈遇奇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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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黑水岭的过程比预想中更加艰难。除了需要时刻提防可能再次出现的袭击,岭中变幻莫测的毒瘴与神出鬼没的毒虫猛兽更是致命的威胁。若非辛百草的避瘴丹和夜枭等人丰富的山林经验,这支小队恐怕早已折损大半。
五日后,队伍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过了黑水岭最危险的地带。前方的地势略微平缓,但空气中的湿热感更重,林木也变得更加奇形怪状,许多植物的枝叶都呈现出诡异的色泽,显然带有剧毒。
按照地图所示,再往前行半日,便能抵达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位于落魂林边缘的“瘴气客栈”。
傍晚时分,在一片被淡紫色暮霭笼罩的山坳处,众人终于看到了那家传说中的客栈。
与其说是客栈,不如说是一个规模稍大的吊脚楼群。主楼以粗大的竹木搭建,分为上下两层,历经风雨,显得颇为古旧。周围散落着几间矮小的辅房,外围用削尖的竹篱笆粗略地围了一圈。客栈门口悬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灯笼罩上满是虫蛀的孔洞,在微风中摇曳,投下晃动的光影。一块被腐蚀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木牌歪歪斜斜地挂在门口,隐约可见“瘴气”二字。
整座客栈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荒凉和诡异,仿佛蛰伏在密林边缘的一头沉默怪兽。
“公子,到了。”夜枭低声道,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客栈内外静悄悄的,听不到什么人声,只有不知名的虫豸在暗处嘶鸣。
“嗯,进去吧。大家小心。”百里东君戴上斗笠,遮住大半面容,在夜枭和两名护卫的簇拥下,当先走向客栈。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竹门,一股混杂着霉味、草药味和某种腥甜气息的怪味扑面而来。客栈大堂颇为宽敞,但光线昏暗,只点着几盏油灯。零散地坐着几桌客人,打扮各异,有身着南疆部落服饰、佩戴骨饰的蛮人,也有风尘仆仆、眼神精悍的中原客商,更有几个缩在角落、裹着黑袍看不清面目的神秘人物。百里东君等人的进入,只是引得少数几道目光淡漠地扫过,随即又各自移开,显然对此习以为常。
柜台后,一个干瘦得像根老柴、眼皮耷拉着的掌柜正有气无力地拨弄着算盘,对进来的客人爱答不理。
夜枭走上前,按照约定,将一枚刻有虫形印记的铜钱放在柜台上,低声道:“掌柜的,要三间上房,准备热水和吃食。”
那掌柜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那枚铜钱,又看了看夜枭和他身后的百里东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沙哑地开口道:“上房没有,只有通铺。热水按壶算钱,吃食只有肉干和粗饼。爱住不住。”
态度极其恶劣。
夜枭眉头一皱,正要说话,百里东君却轻轻拉了他一下,微微摇头。他感知到,这掌柜气息沉滞,看似老朽,但体内隐隐有一股阴寒的内力流转,绝非普通店家。
“通铺便通铺,有劳掌柜。”百里东君声音平和。
掌柜不再多言,收起铜钱,扔过来三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指了指楼梯方向:“二楼左转到底。”
一行人不再多言,默默上楼。所谓的通铺,就是一个大房间,里面打着两排简陋的地铺,散发着汗臭和霉味。条件极其艰苦,但众人都是经历过风浪的,倒也无人抱怨。
安置下来后,夜枭安排护卫轮流警戒,自己和另一名好手寸步不离地守在百里东君身边。
百里东君坐在靠窗的地铺上,望着窗外逐渐被黑暗吞噬的密林,心中思忖。蒲枯草只让他们在此等候,却未言明具体时间与联络方式。这瘴气客栈龙蛇混杂,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就在这时,楼下大堂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桌椅翻倒的声音,夹杂着几声怒骂和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夜枭瞬间警觉,示意百里东君不要动,自己悄无声息地来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只见大堂中央,一个中原客商打扮的胖子正捂着脸在地上翻滚哀嚎,指缝间渗出黑血。他对面,站着一个身着五彩斑斓南疆服饰、肤色黝黑的枯瘦老者。老者手里拿着一个小竹篓,篓口打开,几只色彩鲜艳、长着翅膀的怪异小虫正嗡嗡地飞回篓中。
“敢对老夫下蛊?不自量力!”枯瘦老者声音尖利,带着浓重的南疆口音,眼神阴鸷地扫视着周围那些被惊动的客人,“还有谁想试试老夫新炼的‘七彩瘴蜂’?”
周围众人,包括那些彪悍的南疆蛮人,都面露忌惮之色,纷纷后退,无人敢上前。那胖子的几名同伴更是吓得脸色惨白,连连作揖求饶。
“蛊师……”夜枭心中凛然。南疆蛊术诡异莫测,防不胜防,是行走南疆最令人头疼的存在。
就在那枯瘦老者得意洋洋,准备再放几句狠话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吵什么吵?几只不入流的瘴蜂,也值得大呼小叫?扰人清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那张原本空着的桌子旁,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袍,头发乱糟糟地束在脑后,脸上蒙着一块脏兮兮的布巾,只露出一双似醒非醒、带着几分浑浊的眼睛。他面前放着一壶酒,自斟自饮,对刚才发生的冲突仿佛视而不见。
那枯瘦老者闻言大怒,眼中凶光一闪:“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找死!”他手一挥,竹篓中再次飞出一只个头更大、色泽更加艳丽的“七彩瘴蜂”,如同闪电般射向那灰衣人!
眼看那毒蜂就要撞上灰衣人面门,他却恍若未觉,依旧慢悠悠地端起酒杯。
然而,就在毒蜂距离他还有三尺距离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猛地停滞在半空,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随即“噗”的一声轻响,竟自行爆裂开来,化作一蓬彩色的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枯瘦老者脸色骤变,失声道:“你……你是什么人?!”
灰衣人放下酒杯,打了个哈欠,浑浊的眼睛瞥了老者一眼,声音依旧懒散:“滚。再聒噪,下次爆的就是你的脑袋。”
他话语平淡,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那枯瘦老者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锁定了自己,仿佛被毒蛇盯上,浑身汗毛倒竖!他深知遇到了硬茬子,再不敢多言,收起竹篓,恨恨地瞪了灰衣人一眼,灰溜溜地钻出客栈,消失在夜色中。
大堂内再次恢复寂静,只是众人看向那灰衣人的目光,都带上了深深的敬畏与好奇。
二楼门后的夜枭,瞳孔也是微微一缩。他完全没看清那灰衣人是如何出手的!对方的气息也感知不到深浅,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百里东君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门边,他望着楼下那个继续自斟自饮的灰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他轻轻推开夜枭,整理了一下衣袍,缓步走下楼梯。
在夜枭紧张的目光注视下,百里东君径直走到灰衣人对面的空位坐下,取过一只空杯,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然后对着那灰衣人,举起酒杯,微微一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前辈这手以气化毒,湮灭瘴蜂于无形的功夫,当真是神乎其技。可是……‘鬼医’蒲老先生当面?”
那灰衣人执杯的手微微一顿,浑浊的眼睛抬起,第一次正眼看向百里东君。那目光看似随意,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波澜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