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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钦差驾临暗潮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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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钦差大臣、吏部侍郎林文瑞的仪仗,在数百名禁军护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抵达乾东城南门。
旌旗招展,甲胄鲜明,鸣锣开道,气势煊赫。早已得到消息的乾东城文武官员,以刺史周文渊、城防军统领赵擎为首,皆身着官袍,于城门外列队恭迎。周遭百姓被兵士隔开,远远围观,窃窃私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紧张的气氛。
林文瑞端坐于八抬大轿之中,并未露面。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蓄着短须,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久居上位的倨傲与阴鸷。轿帘低垂,只传出他平淡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入城。”
仪仗并未前往刺史府安排好的驿馆,而是径直开往城西,停在了镇西侯府别院门前不远处的空地上!此举用意,昭然若揭——他就是要住在侯府的眼皮底下,时刻施压!
周文渊与赵擎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与凝重。这位林国舅,果然是来者不善,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别院之内,阁楼之上。
百里东君与叶云并肩而立,透过窗棂,平静地望着不远处那支喧嚣庞大的队伍。
“好大的排场。”百里东君语气淡然,听不出喜怒,“看来这位林国舅,是打定主意要与我们针锋相对了。”
叶云目光扫过那顶华丽的轿子,以及轿旁几名气息沉凝、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护卫,眼神微冷:“虚张声势。”
他感知得到,那轿中之人气息不过尔尔,真正的威胁,隐藏在别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百里东君收回目光,转身看向叶云,“林文瑞此举,无非是想激怒我们,或者逼迫周文渊、赵擎他们立刻站队。我们偏不让他如愿。”
他沉吟片刻,对侍立一旁的福伯道:“福伯,以我的名义,备一份薄礼,就说是恭贺钦差大人驾临乾东,愿大人此行顺利,查出‘实情’,还南境一个‘清明’。”
他特意在“实情”和“清明”四字上稍稍加重了语气。
福伯心领神会,这是要以退为进,既不失礼数,又暗含机锋。“老奴明白,这就去办。”
“另外,”百里东君又道,“让我们的人都收敛些,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与钦差仪仗发生任何冲突。他林文瑞想唱独角戏,就让他先唱一会儿。”
“是。”
正如百里东君所料,林文瑞入驻别院对面的临时行辕后,并未立刻召见地方官员,也未急于发难,而是紧闭大门,一连两日毫无动静。
这种沉默,比疾风骤雨更让人窒息。乾东城上下,从官员到商户,无不提心吊胆,揣测着这位钦差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文渊几次递帖求见,皆被以“大人舟车劳顿,需静养”为由挡回,心中更是忐忑。赵擎也加强了城防,严令部下不得与钦差护卫发生摩擦,气氛紧绷如弦。
直到第三日,林文瑞终于有了动作。
他并未大张旗鼓,只是派了一名随行的吏员,手持钦差手令,直接来到了“东归”酒坊。
“奉钦差大人令,查验酒坊账目、酿酒工艺及所用原料,以防有奸商以次充好,扰乱市场,或……私藏违禁之物!”那吏员趾高气扬,将手令拍在柜上。
负责酒坊日常运营的一名老掌柜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赔笑道:“这位大人,小店开业不久,一切皆按规矩办事,账目清晰,原料也都是正经来路,绝无问题。只是这查验……”
“怎么?钦差大人的命令,你也敢违抗?”吏员眼睛一瞪,厉声喝道。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何事喧哗?”
百里东君一身素袍,缓步从后院走出,脸色依旧带着些许苍白,但气度从容。叶云并未跟随,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慑,无需时刻现身。
那吏员见到百里东君,气势不由得一窒,但想到背后是钦差,又挺直了腰板,将手令和来意又说了一遍。
百里东君听完,微微一笑,对老掌柜道:“既然是钦差大人有令,自当配合。将账目、工艺记录取来,请这位大人查验。至于原料库房,也可一并打开,请大人过目。”
他如此配合,反倒让那吏员有些意外,准备好的刁难话语一时堵在喉间。
老掌柜依言取来账册等物,又领着吏员去了库房。吏员装模作样地翻看半晌,又检查了库房中的粮食、酒曲等物,确实挑不出任何毛病。
“哼,算你们识相!”吏员悻悻然收起手令,留下一句“日后还会再来抽查”,便灰溜溜地走了。
百里东君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只是开始,林文瑞绝不会就此罢休。
果然,当日下午,刺史周文渊便被召至行辕。
行辕书房内,林文瑞端坐主位,面色沉肃,不怒自威。周文渊躬身立于下首,心中七上八下。
“周大人,”林文瑞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本官奉旨巡狩,一路行来,见南境各州民生凋敝,吏治松弛,心中甚为忧虑。尤其这乾东城,乃南境枢纽,听闻近日颇不太平,更有江湖匪类横行,甚至当街械斗,死伤多人。周大人身为刺史,治下如此,作何解释?”
周文渊冷汗涔涔而下,知道这是要追究码头之事和影卫被杀之事了。他连忙躬身道:“回大人,下官失职。码头之事,乃当地帮派水蛇帮寻衅滋事,已被城防军依法惩处。至于近日几起命案,下官已责令仵作详查,初步断定或是江湖仇杀,正在全力缉凶……”
“江湖仇杀?”林文瑞冷哼一声,打断了他,“就在你这刺史眼皮底下,接连发生命案,你一句江湖仇杀就想搪塞过去?周大人,莫非这乾东城,已成了法外之地?还是说,有什么人,连你这刺史也奈何不得?”
他话语中的指向,已然十分明显。
周文渊心中叫苦,只能硬着头皮道:“下官不敢!下官定当加紧查办,绝不姑息!”
“查办?”林文瑞目光如刀,盯着周文渊,“只怕有些人,周大人想查,也查不动吧?本官听闻,镇西侯府那位公子,在此地盘桓已久,结交江湖,经营商事,好不热闹。前些时日,更有人见其麾下当街行凶,周大人可知情?”
图穷匕见!他终于将矛头直接指向了百里东君!
周文渊心跳如鼓,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若此刻附和,便是彻底得罪死了侯府;若为侯府辩解,则立刻会被打上“勾结”、“包庇”的标签。
就在他冷汗淋漓,不知如何作答之际,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一名禁军护卫急匆匆闯入,单膝跪地:
“大人!不好了!行辕外……西陲……西陲八百里加急军报的信使路过,马匹受惊,冲撞了仪仗!”
林文瑞眉头一皱:“西陲军报?”
他话音未落,只听行辕外传来一个洪亮而带着煞气的声音:
“西陲铁壁营副将百里廉,奉镇西侯之命,传递紧急军情入京!惊扰钦差仪仗,末将愿受责罚!只是军情如火,敢问钦差大人,可要查验?!”
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带着边军特有的铁血与桀骜,瞬间传遍了整个行辕!
林文瑞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百里廉!镇西侯百里成风的义子,百里东君的义兄!他怎么会恰好在此刻出现?还带着西陲的八百里加急军报?
这绝不是巧合!
周文渊也愣住了,随即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侯府的反击,来了!而且来得如此迅猛,如此直接!
百里东君站在别院阁楼上,远远望着行辕方向的骚动,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义兄来得,正是时候。”
想在他的地盘上,动他的人?
那便要问问,这乾东城,究竟是谁家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