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可居》刺缘

81、可进

　　厉宗南调到N市发gai委担任固定资产投资处副处长的第四个月。

　　一个周末，他回北市，见了方万山——如今在G防科工办工作的技术干部。两人在北市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宗南，终于派上用场了。”方万山压低了声音：“我手里有个线索——北凌j工橡胶厂，因为zhan略调整可能要部分往外迁。宗北哥说，你的机会。”

　　厉宗南端起咖啡，氤氲的雾气下那双细长眼微垂着，遮住了他所有情绪：“详细说说。”

　　“你知道的，北凌是j工配套的老牌国企，技术实力强，但受限于地理位置和管理机制，发展遇到瓶颈。J方希望它更靠近市场，全面优化，但又不能完全脱离体系。”

　　方万山喝了口咖啡，简洁陈述：“烫手山芋，涉及j方、guo资、地方三方利益，之前有两个市接触过，想引进去，后来不了了之。”

　　厉宗南突然问：“万山，当年你上大二时在西c图书馆办过一张图书证，你还记得吗？”

　　方万山微愣，他不觉得厉宗南会无缘无故问这个问题，他正仔细回想，就见对面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幽深。

　　厉宗南有一种置身巨大棋局深处的孤寂，或是被责任与规则自我训练后，残存的一丝属于他的心里波动。

　　他笑了笑：“你那证，当年我借给人用，她说要还我，最后没还，可能被扔了。多少年的事了，看见你突然就想到这茬。”

　　方万山感受不到他开心，他那则隐藏一片深潭般的平静之下，与他给人感觉一样，深邃、复杂。突然就想逗逗他：“也可能没丢，找到后，给我啊，哥。”

　　厉宗南歪头，眼睛微凝，沉默半晌，颔首：“好。”

　　最近几年，厉宗南非常努力，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令人敬佩。他完全不靠家里，是真的不靠，宗北哥都叹息，宗南不和父母来往，不知道置气到什么时候？谁也奈何不了他。这应该是有心结在。

　　方万山又说了技术性突破问题，以及后续j工的发展前景。

　　回N市的飞机上，厉宗南闭上眼………

　　当初让大军带方万山是布局，辅助大哥在j工领域大展拳脚，如今大哥已经站稳了脚跟，方万山也成了技术人才并且有丰富的实践经验，还从国外带回了三名骨干力量，任务超预期完成。

　　今天这一步棋，也轮到自己下一局了。

　　厉宗南琢磨了个来回，要推进j工项目这件事，必须要得到市里主要领导的支持。他回去后准备了一份十页的关于引进这项目的初步建议，没有急于行动。他先向直属领导孙阳处长做了汇报：“孙处长，我研究了一下t种橡胶产业，觉得这可能是个机会。我们市化工基础不错，如果能引进相关企业，既能培育新的增长点，又能服务国家zhan略。”

　　孙阳翻看着厉宗南整理的资料，沉思半晌才说：“想法不错。但你要明白，涉及j工，敏感性强，审批复杂。而且这种高端制造业，投资大，周期长，风险高啊。”

　　厉宗南点点头，一脸郑重：“我明白。我想先做些基础调研，不急于求成。”

　　态度务实，孙阳看着眼前人，都说他厉害，在彭县的那番作为，具体细节被封锁，也流出不少小道消息，这是个实干家，而且敢干！

　　接下来的两个月，厉宗南带着处里两个年轻干部，走访了四家橡胶相关企业，与省内三所高校的材料学院、化工学院建立了联系，还通过云市老同学，拿到了部分非密的产业分析报告。

　　等在这个专题报告被拿到大会上提出时，有重视就会有分歧，出现了不同声音：

　　“j工企业改制搬迁，涉及不少职工安置，社会福利，我们背得住吗？”一位财zheng局副局长质疑。

　　“t种橡胶市场相对狭窄，经济账可能不划算。”招商局局长直言不讳。

　　“还有安全保密问题，我们能不能管理好？”市委秘书长的话点出了核心难点。

　　厉宗南坐的笔直，静静听完，条理分明地开口：“各位领导，我说明几个情况。第一，我们不能一下全接收，先争取其j民融合部分，要先着重发展民用市场和可转民用的j工技术，这些产品扎实，市场反应良好。第二，职工安置可以第一年按照我们以前对外政策，等占有市场，盈利后不是问题，会逐步解决，第三，市场方面，t种橡胶的民用空间非常大，火车、核d、各种工程都需要，第四，安全保密可以通过分区管理、j和民分开，北凌那边有经验。”

　　他顿了顿，继续说：“如果做成，它将成为知名的生产基地，战略价值远超过经济账。”

　　深层含义，不言而喻。会议没有当场拍板。

　　分管的杜市长开口：“j工配套的t种橡胶，进口依赖度超过百分之六十多，这件事利国利民，可以研究研究，大力发展。”他决定成立前期工作小组，由厉宗南担任副组长，负责具体对接。

　　厉宗南第一次去北凌j工厂，带着两人，开了十三个小时的车，才抵达这个位于山区的工厂。

　　厂长老王是个典型的j工科班出身，不见热情，说的很直接：“厉处长，如果你只是考察，我不奉陪了，如果你真有诚意，就去车间找技术人员聊聊。”

　　厉宗南听后，脸上没有情绪波动，点头：“王厂长，不谋而合，正有此意。”

　　三天时间里，厉宗南走遍了五个主要车间，四个民用车间，和十五位技术人员、工人交谈。他发现，这个厂的技术积淀确实深厚，而且，够正规化，大多数人都保持着八九十代人的积极热情，以厂为家，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植入了他们的骨血。专利技术多达一百二十项，五位专家在高校兼职，短板是设备老化严重，市场意识薄弱，民品开发不多，少了灵活性。

　　临走前，厉宗南对王厂长认真说：“王厂长，我不承诺，但如果我们合作，我们要在N市建立民品研发中心和生产线，利用我们的区位优势和营销方式占有市场，先盘活可民用部分技术，创造税收。”

　　王厂长沉默良久，莫名觉得厉宗南身上有种同类气息，就是一心一意做事的态度。从桌案上拿起一本发黄的技术手册：“这是非密级目录，先拿去研究，给我保护好，不合作，赶紧还给我！”

　　厉宗南低头一笑，敬了个j礼。

　　王厂长愣了一下，也回了个。

　　厉宗南一旦有了什么想法，就要马上实施。

　　幸好这两年大学同学之间还常常联系，找起他们咨询，也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两个月后。这次厉宗南带来了市化工设计院的专家，以及初步拟定的方案。

　　在N市开发区设立j民融合研发中心，然后共建t种橡胶中试基地，最后等前两件事完成后，基本条件也成熟时，用研究出来的民用产品，做营销占市场。

　　这次见面，除了王厂长，老专家也参加了。这位头发花白的工程师，一脸的书生气，问得很细：“第一，气候温湿度，酸碱度，对橡胶硫化工艺有影响，你们考虑过吗？第二，技术工人培训怎么办？第三，原材料供应链如何搭建？”

　　每个问题，都直至核心。

　　厉宗南一一作答，答不上的就记下来。他注意到，当提到可以保留j工生产线完整性，民品部分按现代企业制度运营时，几位厂领导的眼神有了期待。

　　第三次去又是两个月后。这次厉宗南带来了关键筹码，杜市长亲笔签署的邀请函，以及市里准备的初步政策，土地优先保障、税收优惠、人才安置房、随同子女入学绿色通道......

　　这一次，谈判进入了实质阶段。

　　真正困难的从来不是技术，永远是人和利益协调。

　　j方要确保j工供应不受影响，国资系统要考虑资产保值增值，地方政府要算经济账和就业账，企业职工关心安置待遇。

　　六个月里，厉宗南主持或参加了十七次协调会。最紧张的一次是在省j区某部会议室，j方代表态度强硬：“生产线可以分拆，但核心技术和关键工序能随便动吗？必须留在原址，这是底线。”

　　厉宗南熟悉那些BD人，意志力坚定，不能和他们杠，薄唇微抿一下，提出折中方案：“我们不妨换个模式，核心j工部分保留在原址升级改造，扩大再生产的部分和民用新产品研发放在N市。两个厂一定要统一管理、技术共享，但独立核算。”

　　“资金从哪里来？”guo资代表问。

　　“我们考虑引入战略投资者，实行混合所有制，我和胜达投资人谈过，对方有兴趣。j工部分国有控股这没有说法，民品部分可以参股。”厉宗南回答：“我们市里准备牵头成立产业基金，监管前期投资。”

　　职工代表最关心的是：“我们的工资待遇能不能和N市同步？”

　　“工资待遇对接N市同行业标准。”厉宗南给了详细方案：“搬迁职工享受安置补贴、过渡住房、探亲假等配套政策。”

　　这场谈判持续八个月，终于成了。在省发gai委、国防科工办协调下，各方达成了协议。

　　就在厉宗南以为大局已定时，一个意外情况出现了，国内一家重点龙头化工企业突然提出，愿意全资收购j工橡胶厂的民品部分，给出的条件十分优厚。

　　绝对不能功亏一篑，也决不能参合民企，关键时刻，厉宗南向杜市长做了一次专题汇报。只讲重点：“第一，民营企业容易泄露机密，j工技术有外流风险。第二，他们看重盈利，不会持续投入研发，失去最初自主研发的初衷，减少对进口的依赖。第三，如果完全商业化，如何保障j工订单的优先？第四，从长远看，N市自己培育这个产业，才能成为国内领头羊。”

　　杜市长沉思片刻：“j方什么态度？”

　　厉宗南回答：“j方更倾向于与地方政府合作，这涉及大局意识。”

　　“那就坚持我们的方案！”杜市长拍板：“但你要确保，这个项目不能成为市财政包袱。”

　　协议签署那天，厉宗南站在签约席上，看着各方代表交换文本，九个月的努力，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在落地阶段。

　　厂房厂址选择上有了争议，开发区想要这个项目提升档次，可土地成本高，郊县土地便宜，但配套不足。厉宗南提出：“研发和高精端产品生产放在配套较好的开发区，原料加工放在土地资源丰富的县区，税收按地域。”

　　资金方面，市财政支持了前期基础建设，大量资金需要市场化筹集。厉宗南主动联系了胜达的人脉，同时，用专利争取到了国家j民融合专项基金的支持。

　　人才是最好解决的，现有的老厂技术骨干，各个都是精干家，他们愿意培养本地青年技术人才。

　　N省N大的六十九岁的老教授，材料方向的专家，主动找到了厉宗南，看了报纸后被他鼓舞了，他说：“我学了一辈子化学和材料，不想留下遗憾，我要把技术传递出去。小厉，我跟你去N市，我给你带一批学生。”

　　项目奠基仪式后，杜市长握着厉宗南的手说：“厉处长，我们真的与j工体系合作了，它是一条光明大道，我们可得把控好。”

　　厉宗南笑着点了点头。通过这个项目，他不仅深入了解了j工产业的运行逻辑，更属于他功勋上的一道光。

　　t种橡胶在j工领域的应用极其广泛，j用车辆密封件到jian船管道衬垫，航空密封材料到防护装备，几乎每个环节都离不开。而国内高端产品几乎全部依赖进口，这在和平时期已是隐患，若遇特殊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经过N大老教授的提议，在厉宗南的推动下，市里规划创建了先进材料产业园，将产业结构扩大，有了更多高端新产品。凡是上级领导来考察，这里成了标志性参观地点。

　　傅九莲结婚的第三年，厉宗南事业再迎新高峰，他进到了sheng里重要领导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