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居》Mono老六

20、清谈会

　　清谈会设在城南花茶庄，庄园内古香古色，秀气怡人，也有姑苏第一茶舍的美称。
　　此时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清一色慕容家弟子，慕容逑候在棂星门处，代替慕容毅接见各门派来使。
　　雅居内按各门派氏家设席位数张，桌上茶水点心一应俱全，可席位内望过去，却大部分长辈居多，年轻的弟子多数聚集在院落内，到底是少年心性，喜欢热闹。
　　三面群山环绕，再往北望去，不远不近的半山腰上，一只苍鹰俯冲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八角亭的顶部，微一松口，衔在嘴里的青蛇掉在地上。
　　“这条蛇可没有毒性。”八角亭内的鬼面低头瞧了一眼青蛇，轻声说到：“最毒的那条在她药篓里。”
　　苍鹰仿似听懂了一般，扑楞着翅膀飞下来，嫌弃的抓起青蛇丢进草丛里，落到鬼面肩上。
　　同样带着乌黑面具的男子站在鬼面身后，身着一身黑衣，专注的瞧着山脚下的花茶庄，似是隐藏在暗处的捕猎者，周身难以掩藏的淡淡肃杀之气。
　　“鬼手，冠绝榜九甲，”鬼面转动着手里的骨笛，也未瞧他，低沉清冷的声音响起：“这次你做的不错。”
　　“多谢大人，”男子拱手鞠了一躬，瞟了一眼山下，道：“赫连铭到了。”
　　一架马车缓缓停在了棂星门门口，慕容逑迎上前来，微微欠身，道：“赫连伯父，您来了。”
　　赫连铭自马车上下来，上下打量了下慕容逑，笑吟吟道：“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公子了，现在该叫慕容公子了。”
　　“伯父莫要取笑我了，还是唤我清和就好，家父已经恭候多时了，伯父请。”
　　赫连铭，穓都城苍梧派副掌门，说是副掌门，也只是挂了虚名，暗地里都知道此人早些年与现任掌门闹翻离开了苍梧派自立门户，在穓都城也算是名门望族，许是名门要面子，还与苍梧派维持着表面关系。
　　鬼面冷哼一声，远远瞧着花茶庄，似是笑了，只是带着面具也无人瞧见，道：“一盘散沙，貌合神离，是敌是友也分不清了。”
　　那弥知道他一定是笑了，眼眸忽闪了下，停顿了片刻，才恭敬的说道：“鬼面大人，单秋水已经找过她了，据探子回禀，单秋水只待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就离开了。”
　　“你觉得她是救还是没救呢？”
　　那弥不语。

　　别院内。
　　姬无心几乎一夜未眠，日出时分她便躺在屋脊上发呆。
　　不知鬼面在计划什么，四个月前，浮生居出现的包裹，七种药材，是当年她给江万鳞炼制药人时用到的药材。
　　那天晚上，药人失控，她趁乱逃走，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之后的将近四个月，她一直躲在归隐山庄足不出户，到了寒月，实在受不住北方的寒潮，病的愈发严重，才动身回南疆修养。
　　姬无伤告诉她，慕容清风曾来琅琊寻过她。途径姑苏时，她才得知那夜江家覆灭，江湖上也送了她个称号“毒狼女”。
　　原本不用在花茶庄落脚的，人多半都是贪婪的，她还是忍不住与清风见了一面，缘是想只是简单道别，却也不知怎么就说出了云泥有别的绝情话。
　　清晨微凉，姬无心着了露水，又一阵阵咳嗽起来，她听到院落里柳容兮说，这次清谈会设在城南花茶庄。
　　鬼面，鬼丑，鬼手，七爷，这些人相继出现，宣城出现的是药人还是药尸，慕容毅查到了什么，才会召开清谈会。
　　她自问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点不想插手这些江湖事，做什么惩恶扬善拯救江湖的侠义之事，那些人不会承她的情，只是，只是慕容毅定不会袖手旁观，只见慕容毅一个人应当不算多事吧，况且，清谈会，清风或许也会出席呢。
　　姬无心脑海里一直有两个声音在东拉西扯，一个告诉她不要多管闲事，一个告诉她，她就是懦弱害怕。
　　玄参到厨房熬了一碗姜茶，唤她下来，问道：“清谈会是什么？”
　　姬无心接过姜茶吹了吹，瞟见沉在碗底的茶叶，道：“就是江湖中人一帮长辈喝茶聊天，一些晚辈打猎逗趣。”
　　“那小伤哥哥也会去么？”玄参眨巴着大眼睛，有些期待的问道。
　　佐离正巧欲从厢房出来，听到玄参的问话，搭在门框上的手一顿，疑惑的想到，小伤哥哥会是姬无伤么，玄参怎么会认识姬无伤。
　　归隐山庄和南疆关系复杂，上上一任庄主年轻时游历江湖，误闯入南疆地界，结实一南疆女子，这才有了渊源，南疆一直避世而居，姬无心因为幼年心智受损，才会被送到南疆生活，除此之外，几乎再无来往。
　　“不会。”
　　“咦？为什么？打猎唉？他在南疆时可猎得一只白虎呢。”玄参虽然不懂太多的江湖规矩，但是生性好玩，对于围猎一事也多少有所耳闻，她犹记得当年姬无伤猎得白虎归来时，他师父赞许的目光。
　　白扶渊正坐在凉亭打坐冥神，她不懂，可他自然清楚。
　　江湖毕竟还是以武为尊，讲究磨砺，部分世家弟子成年之前，都喜欢外出狩猎，捕捉猎物的凶猛程度来彰显自己骁勇善战。武功高强者打死一只老虎自然不算什么，可白虎却不一样，白虎非常稀有，古书中称其为凶暴之兽，也有称其为瑞兽，既为兽，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捕获的。
　　能猎得白虎之人，除了有实力外，还要有运气，若是这几年，他不会一点也没有听说，那就是几年前，三年前还是五年前，他决定不自己瞎想了，开口问道：“白虎？什么时候的事？”
　　“唔？”玄参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十二岁时。”
　　佐离推门走出来，听到玄参的话，明白过来，姬无伤竟也在南疆生活，可是他怎么会去到南疆，作为下一任的家主，姬若尘应当留在身边好好培养才会更稳妥一些吧。
　　“你倒是什么都跟他说，你跟他很熟么？”姬无心放下瓷碗，不冷不热道，瞧着她正欲辩解的委屈模样，也不给她机会，接着道：“也玩了好些天了，今天就回南疆吧，我派人送你。”
　　“啊？可是清谈会明明就很好玩的样子啊。”
　　“我带你去玩，可好？”白扶渊站起来，接了话茬。
　　玄参不敢应声，双手托腮撑在桌面上，满脸期待的瞧着姬无心。
　　姬无心不知他又打什么主意，淡淡开口：“赤羽宫与武林盟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去凑什么热闹？”
　　“你觉得，他们那帮人聚一起会聊什么？”白扶渊边走过来，一边饶有兴致的问道。
　　“江湖平静太久了，一盘散沙的人聚一起能聊什么，只不过现在出现了强敌，聚一起试探下彼此是敌是友罢了。”姬无心忽然想到，这个道理她明白，慕容毅不会不明白，罢了，就当自己去凑个热闹，顺便向无极宗讨两味药引。
　　她看向玄参道：“玄参，去易容，这个总该会吧？”
　　“啊，略懂略懂。”玄参得了命令，得知自己又能去玩了，屁颠屁颠的跑回房里收拾去了。

　　与此同时，姬无瑾和世子李子晋，策马出城奔着花茶庄而去。
　　慕容清风并未出席这次清谈会，自前几日归来，他便被慕容毅禁足在家。也无大差别，他与慕容逑不同，自小在青岩山学剑，逍遥惯了，并未与各氏家走动过。
　　花茶庄雅居内，分得很清楚，常与武林盟走动的江南几大氏家，带了不少弟子前来，不常与武林盟走动，只是卖慕容毅个面子的，带了极少人来，其中以江城唐家为最，唐宗主只带了其子唐元朗出面。
　　锡城顾老爷子，年少时在昆仑山修习，也曾是行走江湖的大侠，十几年前游历锡城结识了当时顾府千金，也算是扎了根脚，短短几年便将顾家发展成锡城首富，什么生意都做。此人说坏倒谈不上，只是贪名贪利，不管是沽名钓誉还是如何，发财后也为当地做了不少善事。
　　郁林派掌门带了十几名弟子前来，只匆匆打了招呼，便同晚辈到山林间打猎去了。
　　意外的是，穓都城赫连铭竟和苍梧派大弟子霍荀一同前来。
　　无极宗本是药宗，只派了两名弟子前来，倒也是掌门坐下最得意的两名弟子，东岭和西符。
　　像昆仑山和青岩山只传授武学和剑术的，非江湖大事，自然就不会过问了。
　　而离姑苏最近的鹿城张游，却迟迟未出现。
　　乱世还奏乐，漂泊且听歌。茶言饭后，唤来乐师奏于殿内，原只是简单的清谈会，其乐融融，倒无异常。
　　慕容毅举杯步入殿内，遣退了乐师，扫了一眼众人，道：“今日把大家召集于此，却有一事宣布，在座诸位见证，在下慕容毅今日将退位让贤。”
　　“这...”
　　“......”
　　“慕容兄，你这是何意？”唐宗主最先反应过来，紧跟着站起来问道。
　　“人老了，这位置还是能者居之。”慕容毅略显疲倦的看了他一眼，继而将目光转向赫连铭，“不知赫连兄，可有满意的人选？”
　　忽闻此言，赫连铭脸色有些僵硬，微微一怔，随即咧嘴笑道：“老哥说笑了，世家公子鲜少有能比得上慕容氏两位公子的，这能者居之，却是要德才兼备，武艺过人，单说这冠绝榜，许是唐公子还可以比试一番。唉？说起冠绝榜，清风公子是何故？”
　　“犬子贪玩，被我勒令在家修习了，不说他了。”慕容毅摆摆手，将酒杯放回桌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这个时辰，孩子们打猎也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