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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惹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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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乃馨医院,四楼配药室。
消毒水与草药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室内有些安静过头了。
康院长的手有些发颤,但在仪器的辅助下,依然稳当地完成了药汁过滤。
朋旦雨安静地站在她身侧,帮忙进行封装。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她们的斜对面,一张泛黄的旧报纸挡住了他大半张脸。
尤晚晴的敲门声打破了宁静。
“奶奶,爸,朋姐。”
她走进来,朝众人点头。
“晚晴来了!”康院长眼睛一亮,脸上绽开笑容,伸出手招呼,“快坐快坐,累了吧?”
朋旦雨对她轻轻颔首,递过一个温和的眼神。
尤晚晴在朋旦雨旁边坐下,身姿依旧笔挺,但肩线略微放松了些。
“这就坐下了?”尤父从报纸后抬起眼,眉头微皱,“不知道先扶你奶奶到这边坐?”
“不用不用,我还在忙呢。”康院长连连摆手,嗔怪地看了眼儿子,“老大你也是,孩子刚忙完,让她歇口气。”
“妈——”
尤二叔和二婶笑着推门进来。
“哟,大哥、晚晴都到了!”二叔说着,轻扯了下妻子的袖子,语气里带着家常的抱怨,“叫你快些,非磨蹭。”
“哪能全怪我?”二婶也回扯了下他的衣角,声音不高,“家里不得收拾干净了再来?”
“行了行了,都没迟到。”康院长发话,止住了这对夫妻习惯性的拌嘴,“都坐下说话。”
二婶立刻笑盈盈地转向尤晚晴:“晚晴,听说升官了?真给咱们家长脸!看把你奶奶高兴的。”
“只是职级调整,工作内容没变,还是查案。”尤晚晴纠正道,语气礼貌但带着疏离,“升官”二字让她有点尴尬,调查员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职位。
“一样的一样的,都是本事。”二叔笑着接话,又转向尤父,“恭喜大哥,教女有方。”
寒暄过后,房间有片刻安静。
尤晚晴知道,该进入正题了。她略微坐直,目光扫过家人,语气变得平稳而清晰:
“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想说说医院面临的现实问题。最近缓冲区不平静,各种团体冒头,安全区方面可能会收紧对外供应,施加压力。”
她顿了顿,给家人一点消化的时间,然后说出核心:“我听到一些风声,安全区下个月给我们的药品配额可能会有削减。”
这话像一块石头投进水里。二叔二婶的笑容僵在脸上,尤父放下了报纸,康院长和朋旦雨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削减?怎么会,”二婶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里透着急切,“大概会少多少?有确切消息吗?”
“目前还是风声,但可能性很大。”尤晚晴没有给出具体数字,“我们必须提前想想,如果物资减少,医院该如何维持运转,优先保障哪些需求。”
二叔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妈,您看这事……”
康老太太思索片刻,说:“要是安全区真的削减药物供给,我们需要通过其他途径拿到药品。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我们自己联系药厂,但他们不会免费给我们提供药物,我们也可能拿不出足够的资源去换药;一些草药可以拜托清扫者帮忙在污染区采集,草药功效不如成品药好,但还能用。但最麻烦的是辐射病或者腐烂病,我们没有提纯基因琥珀的能力。”
二婶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闪动了一下,试探地说:“妈,这么看来现在就可以用草药省下精药啊。我这里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咱们医院名声在外,其实有些条件不错的病人或家属,私下问过有没有更好、更安静点的休养环境,或者更高效的营养补充剂,他们愿意为此支付一些报酬。我在想,咱们能不能以医院的名义开一个疗养院?要是安全区药品供给没削减的话,疗养院需要的营养品跟药品可以走医院的名义免费从安全区拿,这样一本万利啊。”
二婶说得很快,似乎是早有这个想法。
听到她的提议,康院长震惊又失望:“你想用百姓的医疗资源去做生意?”
尤晚晴说:“二婶,营养品和药物是安全区提供给缓冲区人民的,康乃馨医院只是代收。你刚才说的是贪污,要是真有这种事,我会起诉你的。”
她的话太不留情面,二叔二婶的脸色瞬间变了。
二婶一下子站起来,慌乱又虚张声势般提高声音:“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贪污,胡说什么。”
二叔也不满地说:“净化仪不也是安全区给的,那些净化中心的那个不是赚得盆满钵满。再看看我们,安全区物资不来的时候还要拉下脸去找那些帮派要饭,我们图什么?”
一直没什么话说的尤父终于找到可以开口评价的事,说:“尤晚晴,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你的亲人,你要送他们去坐牢吗?”
看着一下子就吵起来的孩子们,康院长疲劳地闭上眼睛。
但他们的争吵没有持续下去,几位不速之客打断了家庭会议。
楼下似乎爆发出很大的吵杂声,一会儿后,一位医生气喘吁吁地跑上来:“院长,不好了,一帮人权组织的在楼下骚扰,说我们浪费人类资源养动物。他们人很多,一直想往楼上挤,快拦不住了。”
“什么鬼,这帮人闲的没事干。”二婶骂到。
“我先下去稳住他们,你们几个跟旦雨上楼顶,把那些动物藏起来。”老太太立刻反应过来下任务。
二叔却觉得没必要:“那些药鼠是用来试药或者提纯的,这不能算是浪费资源吧?”
“先去收起来,你不知道养狗的防卫兵团被骚扰成什么样了吗?”
然而等众人上到顶楼后,却发现四周空空如也。
药鼠去哪了?
毛矛予的脚底下踩着六只金黄色老鼠的尾巴,那些可怜的老鼠拼命地挣扎,但完全没办法逃离,只能惊恐地“吱吱”叫。
“这是我新收的小弟,可惜不开智,没办法说话。”
毛矛予热情地把他在医院里找的新朋友介绍给羊佑瑭,但金老鼠们明显不想跟处于它们食物链上端的生物做朋友,有一只甚至吓尿了,还有一只因为太闹腾被兔狲一爪子拍晕了。
此时他们正在康乃馨医院毛矛予两周前养伤的杂物室。
苍蝇与蟑螂起飞,墙角共霉菌一色。
来到这个地方是因为看到假新闻的羊佑瑭不想在外面逛了,但需要一个安静的角落搓兔狲头疗愈重伤的心。但医院四楼有康院长的家人在开会,上去也许会打扰人家。
毛矛予则表示有东西要拿给他看,然后溜上顶楼把六只金鼠尾巴全打上结叼下来。
“它们是我新招的员工,你回去带上它们。”
羊佑瑭不能理解老板的意思,而且他还没从那篇文章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没有理解场面的诡异,只是机械地问:“这几位想做什么工作?”
毛矛予邪魅一笑,把他准备如何使用金鼠说了出来——
“当绞肉机。”
处理食材太辛苦了,必须切成小丁,不然不好烤,也不利于销售,这个过程费时费力。
反宠团体的演讲给毛矛予带来了启发:把异兽投入绞肉机制成肉泥,然后再做成香肠,这就可以节约出很多时间。
但上哪去找绞肉机却让毛矛予犯了难。
系统商店,毫无疑问性价比比地心还低;在现实世界找,似乎无路可寻。
但很快,大脑灵光的兔狲大王很快想到了他不久前接触过的一种生物。
几天以前,毛矛予的腹部还是隐隐作痛,但他已经按捺不住冒险的心,悄悄跟随朋旦雨上了顶楼,发现她把一些土块丢给金色老鼠吃,然后将老鼠的排遗物收集带到了配药室。
毛矛予对此感到不解,前去请教康老太太。
康院长告诉他,药鼠啃掉了泥土外层无用的部分,而排出了有药用价值的东西,它们的粪便可以直接制药。
“所以我准备让它们把异兽尸体吃掉,啃掉人吃不了的皮,拉出来能食用的便便,我们再把便便做成烧烤卖。”
毛矛予非常高兴想到了这么个好想法,眼睛都透出了兴奋的光。
羊佑瑭越听越不对劲,终于从谋杀某位作者的构思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老板在说什么暴论。
“不行。”
“哪里不行?”毛矛予反问。
他张了张嘴,但不知道先从哪里反驳开始,好一会儿才告诉老板:“粪便不能食用。”
“怎么不能?我都看见康院长把它们的便便给人吃了。”毛矛予不服气。
羊佑瑭深吸一口气,又换了一个说法:“人类不想吃粪便。”
“我来之前也没有人想过吃烧烤吧?人们不是不想吃,是没吃过,所以想不到。”毛矛予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这世界上最愚蠢的东西一定是冥顽不化的老板,正在气头上呢毛矛予还拿这些恶心东西挑衅他,羊佑瑭忍无可忍伸手捏住他的脸左右拉。
“喵!”
毛矛予吃痛,脚一松,药鼠们趁机逃跑了。
“我的小弟!哇呜呜呜……”
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好不容易抓(划掉)偷(划掉)收到的小弟溜了,毛矛予委屈控制不住,哭了。
但他心里又想,哭了园长是不是该过来抱我了?
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灰白相间的毛滑落,敲在被污垢掩盖的地板上,像一根针扎到了羊佑瑭的心里。
他居然会哭!还哭得那么让人心疼……
羊佑瑭赶紧把他抱起来,顺着毛安慰他:“老板别哭了,对不起,我刚才没轻重是我不好,我把你捏疼了对不对?我错了,对不起。”
毛矛予不说话,还是委屈地哭。
穿越前在动物园时,毛矛予为了吸引园长注意,经常假装脚崴摔跤,然后假哭,园长就会立刻冲过来把他抱住。
从去看公告栏开始,园长已经有半个小时没抱他了。
羊佑瑭拿他没办法,他哭得也让人心疼,只好说:“老板,你别哭了,我给你吃糖好不好?”
毛矛予梨花带雨地说:“不要。”
“那我给你吃小老鼠干好不好?”
“还不是我自己抓了放冰柜的,不准用我的东西来哄我。”
“那老板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有你开心,我现在就去找来。”
被你抱就很开心,但为了多抱一下,毛矛予只说:“没什么想要的,现在什么都不能让我开心。”
羊佑瑭没办法了,在内心呼唤系统。
{宿主遇到困难就想起系统了?平时不见你积极做任务}
羊佑瑭不理系统,直接打开商店。
商店首页还是各种速效治疗药,他这几天为了治毛矛予的伤买了不少,请朋旦雨帮忙混在葡萄糖里给他吃。
要买什么东西哄他呢?羊佑瑭着急地想。
兔狲大王唯一表露出有好感的是——
他想到了时不时会缠着自己手臂的兔狲尾巴。
正在用羊佑瑭胸口衣服抹眼泪的毛矛予突然闻到一股勾引他灵魂的香味,错愕地抬起头来。
羊佑瑭兑换了一个猫薄荷玩具,轻轻地塞到他身边。
毛矛予接过玩具用下巴蹭了又蹭,终于大发慈悲地收起眼泪,顺便拍飞了一只落在羊佑瑭肩膀上的蟑螂。
“这次就算了,以后不准超过五分钟独自发呆不理本王。”
羊佑瑭还以为他要说以后不准掐他脸,愣了一下,马上回答:“我知道了,老板。”
“还有一件事,把我的小弟们找回来,带回去工作。”
他还想卖屎……
兔狲大王怎么也不听劝,羊佑瑭只好仔细给他解释。
这种异兽叫药鼠,医院给它们喂的土块应该是有两种物质混合的,一种可以药用,一种无用或者对人体有害。
一般可以用化学或物理的方法分开,但医院现在没那些条件,所以喂给药鼠,它们可以吸收某一种物质,另一种不消化而排出体外。
当然吃一次不够,医院会把粪便再喂回去吃几次,保证两种物质能完全分开。
如果需要的是被药鼠吸收的物质,那就把药鼠制成药;如果需要的是药鼠不吸收的物质,就把它们的粪便制成药。
“但如果喂的是食物,那它们吸收的绝对都是人类需要的营养,排出来的粪便绝对是人类不需要的废物。”
听了这个解释,毛矛予也明白用老鼠当绞肉机的想法行不通,他失望地低下头来,掩饰尴尬地咬起猫薄荷玩具。
“老板想用绞肉机提高产能的想法很棒,”羊佑瑭鼓励他,“我之后会想办法弄一台绞肉机的。”
毛矛予的眼睛又亮起来了。
这个话题终于过去了,一人一妖又恢复了平静。
几分钟后,门外突然爆发出巨大的争吵声。
羊佑瑭出门去看,见到好几个熟面孔,是经常出现在报纸上的人权协会的人。
他们嚷嚷着怀疑康乃馨医院浪费资源养育动物,要求搜查医院。
羊佑瑭神色认真起来,毛矛予在这里,绝对不能被人权组织发现。
他走到走廊,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趁着没人注意,丢到了楼下泥泞的道路上。
土地快速隆起了一个鼓包。
是“地瘤”。
羊佑瑭赶紧回到杂物室,门锁已经坏了,他用拖把撑住木门。
过几分钟,污染灾害将把所有人的目光吸走,他可以趁乱带毛矛予离开。
当然,在那之前不能让他们冲进这扇门。
{破坏缓冲区唯一的医院,致使其完全瘫痪,经验+10000}
系统的声音不出意外地响起。
二十多年前,羊佑瑭被这个叫恶魔系统的家伙绑定带到这个世界,又被告知只要干坏事搞破坏就能升级获得力量。
他不想伤害别人,极力避免跟系统产生联系,一直以来经验值都是零。
直到最近,来到缓冲区的那天晚上他得知了良性地瘤的存在。
羊佑瑭以前办案处理过的地瘤都是恶性的,危害性极强,一片土地将其上面的建筑和生物变成溃烂肉泥。
但地瘤发现得早伤害基本为零,只要用火烧上几个小时,就能解决。
在处理幸福苑小区的地瘤时,他就有了一个想法。
那天晚上,其他邻居还有人发生了争执。他趁别人没注意他,挖走了一块地瘤。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动手的是误伤了毛矛予,他必须通过系统商店购买救老板的药,于是他把那一小块地瘤分成十几份,把它们抛在各地,经验值开始蹭蹭涨。
他会故意挑选白天,人多的地方“种”地瘤,方便大家发现,及时处理。
但这种行为风险也很大,因为地瘤是被污染能量场异化的土地,混合有某些生物的遗传物质。
地瘤的移动本来很缓慢,缓冲区短时间出现这么多本身就很可疑。要是有人去收集鉴定的话,就会发现这些地瘤上面的生物遗传物质是相同的,很容易发现这些地瘤是人为的。
但一直没有人发现他。
是事情太小内务部的人不想认真查吧。
这次的地瘤是种在外廊,不可能不引起他们怀疑,但眼下情况紧急,走到哪看到哪吧。
这次居然直接给了一万经验值,以前可是只有几十多,是因为这里是重要的医院吗?
好几分钟过去了,门外的争执声越来越多,越来越乱,但没有一声关于发现灾难的惊呼。
怎么长这么慢?
羊佑瑭不免有些心急。
“园长?”小毛团子在脚边担忧地叫他,真可爱,等他完全好了一定要狠狠rua。
似乎是那位德高望重的康院长下来了,她似乎在祈求什么。
怎么回事,她没必要这么让步,难道对方抓住了她的什么把柄吗?
康院长也挡不住对方,他们搜过来了。
杂物室的大门被人撞开,人权协会的人一拥而入,然后他们看见一个赤裸的男子害羞地躲在另一个男子的身后。
众人赶紧退出,并骂到:
“什么人啊,大白天的在医院这种地方。”
“哎,不对,那不是报纸上那个内务部调查员吗?”
“我去,真的假的,直击现场,让我看看。”
刚刚退出去的人们又涌进来。
羊佑瑭脸都绿了,他系统里的钱不多了只够买一条内裤给毛矛予穿,早知道不买那个猫薄荷玩具了。
他强装镇定地说:“大家误会了,我不是调查员,我是实习医生。这位是患者,他腹部有伤口,正准备换药,不想在外面所以进室内了。脱光是因为伤口很长,你们快出去……”
该死的人权协会。
地瘤怎么还不长出来!
那些人听了他的解释终于识趣地退出了杂物间,并贴心地关上门。
突然,羊佑瑭想到了什么,他刚才丢下去的那块土,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那隆起的地方,与其说是地瘤“发芽”了,倒不如说是往泥地里扔土块溅起的水泡。
最重要的是,他刚才没注意到,那地瘤上面没有黑色的污染能量。
他转头问紧张地抱着他的腰的毛矛予:“老板,你是不是净化了我身上的什么东西?”
人类的毛矛予比羊佑瑭还高半个头,刚才一直无意识地往他耳朵上呼气。
毛矛予眨了眨眼,他的眼睛跟兔狲一模一样,他求表扬般说:“没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粘上那些坏东西,别担心,今天刚见面时我已经帮你清理干净了。”
地瘤没“种”成功,那为什么系统会给经验?
羊佑瑭走出杂物间,他看到仿佛被抽走一切力气的康院长。
在她身边有一名经常出现在报纸上的人权小将,手里正拿着几只尾巴被打结了的金黄色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