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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提起任潇惟,我总忍不住先皱下眉,这位如今在讲台上透着几分古怪的老师,实在和我记忆里的那个少年判若两人。

      他是我埋在高中时光里的一段短忆,像夹在旧相册扉页的书签,单薄,却偏偏留着清晰的边角。

      那时候的任潇惟,哪里有半分如今的疏离与捉摸不透,分明是带着软萌的稚气,遇事会手足无措,连说话时耳尖都会泛红,满是少年人独有的青涩。

      那是个夏末的傍晚,晚风卷着街边霓虹的碎光,也卷着演唱会场馆方向飘来的零星欢呼,我攥着票根挤在人流里,满心都是奔赴一场青春盛宴的雀跃。

      队伍慢慢往前挪,我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前面的身影上,那是个清瘦的少年,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臂弯,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脖颈绷得笔直,像是连呼吸都带着一股紧绷的劲儿,正是任潇惟,我同校不同班的男生,只在走廊擦肩而过时见过几次,印象里总是埋着头刷题的模样。

      在演唱会遇到他,我也觉得很惊奇。他不是最爱学习吗?怎么还来看演唱会想到这里,我不觉自己刻板印象了。人家喜欢,又关我什么事?

      前一秒他还跟着队伍往前走,下一秒就突然晃了晃,像被抽走灵魂的布偶,直挺挺地往地上倒,我被人潮的声音呼唤吸引。

      周围的人惊呼着散开,我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去,伸手扶住他下坠的身体,冰凉从掌心传来,惊得我心头一跳。

      “喂!你醒醒!”我半蹲在地上,轻轻晃动着他的肩膀,喊他的名字,可他闭着眼,脸色白得像纸,唇瓣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线,连睫毛都纹丝不动。

      慌乱中我顾不上演唱会,拦了辆出租车就往最近的医院赶。

      后座上,任潇惟蜷缩在角落,小小的脸埋在臂弯里,苍白得很,汗浸湿发丝,看着格外让人担心。

      到了急诊室,护士推着他去做检查,我守在走廊里,心里乱糟糟的,既担心他的状况,又忍不住想,他到底是累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突然晕倒。

      等他被推回观察室时,意识还没完全清醒。

      我坐在床边想帮他掖好被角,手腕却突然被攥住了,他的手指很凉,力气却意外的大,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不肯松开,睫毛颤了颤,含糊地哼着“妈妈……妈妈……”,声音又轻又哑,带着哭腔,像是迷路的孩子。我僵在原地,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只能由着他攥着,轻声应着,仿佛真的能给他一点安慰。

      后来护士过来叮嘱我联系家属,我才从他书包里翻出学生证,照着上面的电话打过去,却只听到忙音。

      护士叹口气,告诉我,任潇惟的资料里登记的是独居,父母早逝,一直一个人生活。

      我握着话筒的手顿住,回头看向病床上的少年,他还蹙着眉,眉头拧成小小的川字,原来他竟是这样孤孤单单地在这世上走着,连晕倒了,都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我默默去缴医药费,又在医院楼下的粥铺买了温热的瘦肉粥,回到病房时,天已经擦黑了。

      任潇惟刚好醒过来,眼睫先动了动,睁开眼看到我时,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像是受惊的小兔子,立刻松开攥着我手腕的手,慌乱地往后缩了缩,头埋得低低的,嘴里不停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麻烦你了……”

      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还透着浓浓的歉意,我把粥放在床头柜上,拉开椅子坐下,笑着递给他勺子:“同学,你没事就好。医生说你是过劳晕倒的,得好好休息。这是我买的粥,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接过勺子的手还有点抖,小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我看着他小口喝粥的模样,忍不住叮嘱,“不管再怎么爱学习,也得注意身体啊,毕竟有身体才有未来,不是吗?”

      他喝粥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我,目光里带着几分茫然,又有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那一瞬间,他应该是看清我的笑容,不算惊艳,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灿烂与温和,像傍晚落在窗台的阳光,暖融融的。而我后来才知道,这抹笑容,竟被他妥帖地收进记忆里,一存就是好多年。

      任潇惟出院前,值班护士告诉他医药费已经有人付过了,他捏着缴费单,反复摩挲着上面的字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或许从那时起,他就把这件事刻在了心里,或许如今他以房东、老师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古怪,不过是想借着当年的旧事,来逗逗我这个当年救过他的江尽罢了。

      只是我没想到,那段仓促又短暂的相遇,竟会成为多年后重逢时,他特意提起的契机。

      阳光与学校操场边的香樟树正相配,碎金似的光斑透过叶隙落在地面,风一吹,便跟着晃悠起来。

      江尽踩着光影走向任潇惟时,他正低头翻看着手里的文件,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侧脸在光影里显得轮廓分明,全然没了当年少年时的软萌,倒多几分沉稳,又藏着点说不清的神秘。

      江尽停在他面前,目光扫过他手里的文件,终究还是先开了口,语气尽量显得随意:“任潇惟,江暮在美术室的状态怎么样?”

      听到这话,任潇惟翻文件的手顿住,猛地抬眼看向她,眼底瞬间掠过一丝欣喜,像什么东西突然有了回应,细碎的波澜就能让他开心很久。

      他合起文件抱在怀里,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连声音都带着点轻快:“还不错,挺专注的。说起来,在学校里,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跟我搭话,我很开心。”

      江尽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莫名有点哭笑不得,她挑眉,故意拖着长音道:“任潇惟,你要是把手里的文件都给我,我能跟你说上一天一夜,保证不重样。”

      “那不行。”任潇惟想都没想就摇头,语气干脆,甚至还带着点狡黠的笑意。

      江尽皱皱眉,故作不满地反问:“怎么,你还觉得我会言而无信?”

      “嗯,对。”

      任潇惟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笃定,“怕你拿完东西就跑了。”

      “……”

      江尽瞬间语塞,只觉得这人实在是不讲理,翻了个白眼,心里只剩无语。

      她停顿,故意气他似的扬扬下巴:“那我要是真跑了,倒还对得起任老师你的猜测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洪亮的喊声突然从操场中央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氛围:“江尽!”

      江尽循声望去,就见周巡正站在塑胶跑道上,一手叉腰一手朝她挥着,还在扯着嗓子喊她的大名,末了还不忘补了句“江尽老师”,那声调拖得老长,在空旷的操场上格外显眼。

      江尽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朝周巡挥挥,算是打招呼,心里却想着,这好好的对话,倒是被周巡这一嗓子给打断了。

      任潇惟脸上的笑意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暗了下去,抱着文件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原本温和的目光冷了几分,顺着声音的方向瞥向操场,眉峰轻轻蹙起,眼底闪过一丝暗处的不悦。

      江尽没注意到,身侧的任潇惟看着她朝周巡挥手的动作,眼底的沉郁又上几分,像是被人抢走分散江尽注意力的不爽。那份情绪被他极好地压在了眼底,只在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带着点较劲意味的弧度。

      任潇惟看着江尽朝周巡挥手的侧影,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突然没头没脑地开了口,语气带着点孩子气的蛮横,像突然闹起脾气的小孩:“江老师,我想喝饮料。”

      那声音不算大,却精准地钻进江尽的耳朵里,让她刚扬起的嘴角瞬间落下,原本对着周巡的笑意也收得干干净净,像是被按暂停键的画面。

      她缓缓收回打招呼的手,转头看向任潇惟,眼神里带着无奈又好笑的嗔怪,仿佛早就习惯他这般突如其来的古怪行径:“怎么,渴啦?这是魔鬼任潇惟上线了?行吧行吧,我去给你买就是了。”

      话音刚落,任潇惟立刻接话,语气里透着不容拒绝的执拗:“要冰的!”

      “大冷天喝冰的,冷死你算了!”

      江尽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往学校便利店走,只留给任潇惟一个利落的背影,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对着他比了个中指,那动作带着点娇俏的顽皮,倒半点真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任潇惟站在原地,目光紧紧黏在江尽的背影上,看着她裹紧外套走进风里,嘴角却偷偷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方才眼底的沉郁早已消失不见,只剩满满的满意。

      他低头瞥眼操场方向还在张望的周巡,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像是宣示主权般,慢悠悠地晃晃手里的文件,等着江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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