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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他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

  •   电脑屏幕的冷光,是我今夜唯一的陪伴。文档上依旧只有干巴巴的第三章标题,像在无声地嘲讽我江郎才尽。

      编辑的话还在耳边嗡嗡作响:“林鸟,你这稿子,惊悚感不够,像杯温吞水。”

      去他娘的温吞水!!

      我烦躁地抓起手边冰凉的咖啡杯,灌了一大口,全然忘了,这款美式咖啡的浓度高的可以直接杀死我的脑细胞。

      但现在,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激不起半点波澜。

      灵感这玩意儿,当你不需要它时,它像空气无处不在;当你渴求它时,它比沙漠里的水珠还稀缺。

      脖颈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酸痛,我猛地后仰,试图缓解,骨头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嘎达”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视野边缘,几天积攒下来的空泡面桶像战后废墟般堆叠着,其中一个里面还插着那柄扭曲的一次性叉子,油渍在桶壁凝固成一副抽象而油腻的地图污痕。

      空气里弥漫着隔夜调料包挥之不去的廉价香精味、电子设备持续散热产生的焦糊味,以及……

      或许还有我身上散发出的、因久未好好洗漱而混合的颓败气味。这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一个灵感濒临死亡的坟场。

      就在我准备彻底关掉电脑,向这又一个无果之夜举手投降的时候…………右下角,那个阴魂不散的长着乌鸦翅膀的兔子图标,突兀地闪烁起来。

      是一个名叫“免爷茶会”的论坛APP。

      一个聚集着现实失意者、哲学疯子、神秘学爱好者和各种幻想偏执狂的小众论坛。它像城市地下交织的暗网,链接着无数不愿或无法暴露在阳光下的灵魂。

      我,迟暮言。

      一个勉强糊口的悬疑小说家,在这里化名“暮色林鸟”,像一只在腐殖土中翻找奇异菌类的鼹鼠,孜孜不倦地汲取那些游走在理智边缘的黑暗养料。

      而“落叶山猫”,是我在这片虚无缥缈的数字沼泽中唯一的锚点。

      是我在这广袤而疏离的网络上唯一的、近乎病态的挚友。也是我长时间以来,通过无数个深夜的交谈,精心培养出的最棒、最危险、也最珍贵的“作品”。

      他的思维像一场无法预测路径和破坏力的热带风暴。

      破碎、优美、又无比惊悚而有趣,时常闪烁着令我灵魂战栗、同时又甘之如饴的冰冷光芒。我们聊扭曲的梦境,聊现实的缝隙,聊那些不可名状、只能意会的恐惧。

      在我所有已发表或胎死腹中的黑暗故事背后,他就是那个从未署名、却无处不在的、沉默的“共犯”。

      点开站内信息。

      这是不同往常,他没有问候,没有铺垫。只有一个附件直接发了过来,像一口冰冷的棺材,静静躺在那里——《滨城青山精神康复中心患者守则》。

      信的内容只有一行字,带着山猫口吻:“林鸟,我现在需要你。”

      指尖悬在鼠标上方,尚未落下。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不偏不倚,恰好跳到 “19:00:00”

      几乎是同时——

      嗒啦……嗒啦……嗒啦……

      一连串清脆的、弹珠连续掉落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我公寓的走廊外传了进来。

      清晰得仿佛就在门外。

      我的动作彻底僵住,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头顶。

      规则第一条:【每日19:00后,若听见走廊有弹珠连续掉落声,请无视。请牢记,本院所有病房及走廊均铺设有加厚地毯……】

      我这栋老公寓,楼道铺的,是坚硬的水泥地。根本没有地毯。

      可这声音……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我死死盯着房门,耳朵捕捉着门外的每一丝动静。那弹珠声不紧不慢,滚动,碰撞,弹跳,带着一种戏谑的规律性,一遍遍刮擦着我的神经。

      是巧合?还是隔壁小孩的恶作剧?

      不,这些时间都太精准了,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猛地转回头,看向屏幕上的文档。那冰冷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带着黏腻的寒意,缠绕上我的四肢。

      几乎是凭借本能,我颤抖着手点开了附件。视线疯狂扫过那些条款,试图找到解释,找到应对方法。鼠标滚轮飞速下滑,直到那刺目的猩红底色和颤抖的手写体撞入眼中——

      【特别附录:致访客迟慕言】
      ·乌鸦会说谎,不要在我面前提及‘月光’。
      · …
      ·最重要的一点:相信我。无论你接下来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感受到什么,都要绝对性的相信我。
      —— 你的山猫

      作为一名小说家,我第一反应就是从这些文字中立马提取出有用的信息,也立刻发现了最重要的一点:

      山猫知道了我的真实名字。

      虽然我们认识了很久,但是我怎么没有在网上提及过。他不问我,我也不主动说,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一种被彻底窥破、隐私被践踏的愤怒,混合着对眼前诡异状况的恐惧,瞬间涌了上来。

      我带着一种完成繁琐工作后的极度不耐烦,以及被冒犯的怒气,快速在对话框里给他敲字:“山猫,你从哪知道我的名字的?别闹了,这一点都不好笑!

      门外的弹珠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微的、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很轻,很近,贴得极紧。就仿佛有一个人,正无声无息地、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将身体紧紧贴在我的门外,一动不动。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布料。我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住房门猫眼那片小小的黑暗。去看还是不看?

      规则说,无视。

      可“它”……已经找上门了。

      就在这令人心脏停跳的寂静中,我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毫无预兆地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一个完全未知的号码。

      这太反常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打来?

      强烈的直觉像电流一样击穿了我的犹豫。我几乎是扑过去,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喂?”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电话那头,先是一段细微的、不稳定的电流杂音,仿佛信号在极远之地艰难地穿梭。然后,一个清晰的、年轻的男性嗓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冷静与急切的语调,传了过来:

      “是我,山猫,快看窗外——”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一个男人的声音。这是我提取到的第一个,关于“落叶山猫”的真实信息——他是个男性,而且,声音听起来比我想象中要年轻。

      我下意识地要扭头看向那扇拉着厚重遮光窗帘、隔绝了外部世界的窗户。

      “不!”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打断我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不是那里!是……是你屏幕的倒影!”

      倒影?

      我猛地转回头,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狂跳不止,死死盯住那因为显示着深色文档而近乎成为一面镜子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除了Word文档的白色边框和我自己模糊、惊恐的面部轮廓,还清晰地、带着些许扭曲地映出了我身后房间的景象——包括那扇我不敢直接回望的半遮半掩的房门。

      但在那片扭曲的黑暗倒影里,我清晰地看到——一只布满血丝、瞳孔涣散的眼睛,正死死地贴在我房门外的猫眼上,向内窥视!

      “嗬——!”我倒抽一口冷气,手机差点脱手。它就在外面!它一直在看着里面!

      “规则……第三条……” 山猫的声音再次响起,透过听筒,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在吟诵的韵律,直接敲打在我的耳膜上,“病友……若擦拭……不可见之镜……远离……报告……”

      不可见之镜?猫眼?!那只贴在猫眼上的眼睛,不正像是在“擦拭”一面看不见的镜子吗?!

      “黑色……瞳孔……护士……” 他的呼吸声透过话筒传来,有些急促,“慕言……信我……现在……重复规则三……对着门外……快!”

      “信任他。”

      这是附录里最重要的一条。

      黑色的瞳孔,完全符合规则所描述的形象。

      这就是查寝的护士吗?

      极致的恐惧反而带来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我直接一个“左手攻击右脑,膀胱代替思考”,三乘五除一的……!!

      紧紧攥着手机。

      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对着房门的方向,用一种我自己都陌生的声音低吼道:

      “规则三!病友若持续擦拭不可见平面……即刻远离!并……并报告黑色瞳孔护士!”

      话音落下的瞬间。

      门外那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停了。

      紧接着,是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赤脚踩在灰尘上的脚步声,缓缓地,一步,一步,远离了我的房门。

      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几乎将衣服浸透。门外,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手机听筒里,山猫的呼吸声也平复了下来。他的声音恢复了清晰,带着一丝完成仪式后的疲惫:

      “它走了。”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声耳语,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通过这第一次的真实连线,直接烙印在我的认知里:

      “林鸟……”他语重心长的又叫了一次我。

      “来找我,青山康复中心。我是404,7号病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他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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