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的alpha跑了》Cornwall

5、04 北极星

　　十分钟前

　　同参与IPO的几个资方应酬过后，裴向旸难得在下午四点之前结束工作。

　　这都要得益于本次最大资方——盛源集团。

　　盛源集团来对接的CEO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前两年刚从国外调任回来，对于国内的酒桌文化浸淫不深。

　　比起喝酒话事，这位姓赵的CEO似乎更喜欢在风景优美的高尔夫球场敲定合同。

　　裴向旸在球场打了一下午高尔夫，终于谈妥了先前有所争议投资细则，顺利拿下这一笔近五千万美元的资金。

　　有了盛源的关键投资，剩下还处在观望阶段的中小型公司就会纷纷跟进，接下来的许多流程将走得更快更稳。

　　寰海完成IPO后，便能正式上市进入股票市场，为下一步的国际化及拓展全球业务打好基础。

　　完成这么大一步工程，裴向旸无疑是轻松不少，紧绷了多日的神经骤然放松，他少见地生出几分懒意。于是在谈完合同后，他没像往常一样回公司，而是让司机调转方向，直接将他送到家。

　　裴向旸的家位于首都大学附近，是他跟顾酌、霍煜则创业成功后，用赚来的第一桶金买下的一间老破小。

　　这些年寰海的生意越做越大，裴向旸挣得钱也只多不少，顾酌和霍煜则不止一次劝过裴向旸搬离那间60平不到的老式住宅，可裴向旸很执拗，仍旧住在这里不挪窝。

　　对于裴向旸来说，这里有着特殊的意义。

　　他在这里度过了将近十年的幸福时光，也在这里，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生活在这间屋子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能让裴向旸活在那个人还在的幻觉里。

　　那个人存在在他的记忆和这个房间共同构建出来的幻觉之中，那些宝贵的生活痕迹遍布小小的空间，只要裴向旸不去动，就能隐约感受到那个人还在他身边。

　　只有不断蒙骗自己裴自华没死，裴向旸才用勇气继续活下去。

　　没有裴自华在，他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也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

　　裴向旸不是个有主意的人。

　　但他又是个很犟的人。

　　除了裴自华说的，他谁的话也不听。

　　裴自华对他说，从此，我们相依为命。

　　于是裴向旸爬起来，跟着裴自华离开了那片废墟。

　　裴自华对他说，别怕，分化成alpha也很好。

　　于是裴向旸走出房间，和裴自华一起去医院包扎。

　　裴自华对他说，读书很重要，要好好读书。

　　于是裴向旸拼尽全力地去读书，考出了一个很棒的分数。

　　裴自华的眼睛很亮很有神，在看到裴向旸的高考分数后，那双眼睛亮的就像是黑夜里的北极星。

　　那双眸子兴奋地闪动着，对他说，“报首都大学吧，学金融类，我听楼下李婶说她侄子学金融，毕业之后可挣钱了。到时候，换你养我~”

　　于是裴向旸点点头，郑重其事地在志愿上填满金融类的专业。

　　金融类很挣钱。

　　他以后要挣很多很多钱养裴自华。

　　挣很多钱之后要做什么，裴向旸不知道。

　　反正裴自华会告诉他一切，为他指引一个人生的方向。

　　他只需要相信裴自华就好了。

　　然而裴自华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后面的事情，就死在了暗无天日的地下格斗场。

　　故事断在了一半，断在，即将否极泰来的时刻。

　　曾经裴自华教过裴向旸很多东西。

　　比如怎么做饭，比如怎么交水电，比如怎么画画。

　　可裴自华从来没教过裴向旸，没有裴自华该怎么生活。

　　命运反复无常，从不会告诉凡人它的下一步走向。

　　正如远航的水手怎么也不会想到，挂在天空正北方的那颗亘古不变的、为无数旅人指引方向的北极星，或许会有消失的那一天。

　　在夜幕中，那颗位于小熊座的恒星仍旧明亮如初。

　　但为裴向旸领航的北极星，早就熄灭，变得暗淡无光。

　　这些年裴向旸浑浑噩噩地活着，看似努力，却毫无目标。

　　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在遵循裴自华的指示。

　　活着，挣钱。

　　他机械麻木地行走在没有裴自华的世界，等待着死亡将他带回裴自华身边。

　　直到那一天，他从一个张扬至极的omega身上，看到了一丝裴自华的影子。

　　或许这是上天赐给他弥补的机会。

　　在咖啡店门口见到一身女仆装的Lucifer时，裴向旸忍不住这么想到。

　　是命运让他再次见到这个男孩，让他能有机会施以援手，使Lucifer免于裴自华那样的结局。

　　不管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裴向旸都愿意相信，这是他补赎的契机。

　　他没拦住裴自华走向死亡，至少，让他能保护这个叫Lucifer的少年。

　　裴向旸让司机停下车，忐忑地走向那个蹲在地上发呆的omega。

　　“您好，请问这里面还有座位吗？”

　　他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紧。

　　Omega抬起头，富有侵略性的眼神肆无忌惮地凝在他的脸上。

　　比起几天前在格斗场的那一眼，这次的目光，少了许多攻击性，探寻意味要更强烈些。

　　裴向旸微微垂下眼帘，感到有些许不适。

　　如此直白大胆的目光，终归是让人不适的。

　　一阵秋风吹过，将短短的女仆装裙摆掀起一点。

　　Omega的坐姿本就豪放，腿叉得很开，也不想着捂一下裙子防走光，此时裙子掀起来，白皙光滑的大腿瞬间一览无余。

　　裴向旸的脑袋“嗡”了一下，下意识走近几步，想去替他遮挡。

　　防范意识怎么这么弱。

　　顾醇站起来，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微笑道：“有的呢，先生。”

　　其实没有。

　　店里早就一个座都没了。

　　别说坐下，站着都有点费劲。

　　但是顾醇不想让裴向旸就这么走掉。

　　他想多了解裴向旸一点，趁裴向旸还不知道他是谁。

　　一个即将上市的公司的总裁，来这间小咖啡馆干什么呢？

　　直觉告诉顾醇，裴向旸是为了他而来。

　　那么问题来了。

　　一个即将上市的公司的总裁，为什么会对一个地下格斗场的拳手感兴趣？

　　顾醇带着裴向旸走进咖啡馆内，然后，将裴向旸扔在了门口。

　　裴向旸老实地站在门口的盆栽旁，身上藏蓝色商务西装和内搭的条纹衬衫，与店内一众青春洋溢的大学生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跟店长商量在外面加位子时，顾醇的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往裴向旸所在的方向瞥去。

　　那人站得笔直如松，好似是被他罚站在那儿。

　　然而他身上的气质清冷疏离，叫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他是个好学生。

　　从小到大，顾醇最讨厌的，就是装模作样的好学生。

　　好学生假模假式的装乖装纯，常让他觉得恶心至极。

　　人性本恶，装出来善，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样。

　　可他看着裴向旸，却不觉得讨厌。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是裴向旸的气质浑然天成，让人愿意去相信他生来就是这么好，没有掺杂一丝伪装。

　　西装革履的裴向旸与周围格格不入，跟那天在格斗场中时一样。

　　顾醇看着他，对这个人的兴趣愈发浓厚。

　　“这位先生，坐在外面可以吗？”

　　商业化的圆滑笑容挂在顾醇脸上，少年的音色清脆明朗。

　　珠落玉盘似的嗓音落入裴向旸耳中，熟悉又陌生。

　　有一点像裴自华，但不是。

　　裴向旸压下心底的失落，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不是裴自华，也不会是裴自华。

　　“可以。”

　　裴向旸颔首，跟着顾醇来到外面。

　　夏末秋初之时，室外算不上气温宜人，但总归占了秋高气爽。

　　坐在已然半暗的天空下，看天边镀了金边的云卷云舒，配上色彩明晰的渐变夕阳，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裴向旸端起咖啡，浅浅啜饮一口。

　　“有点难喝吧？”

　　穿着女仆装的omega坐在裴向旸对面，托着下巴，搞怪地皱起一点儿鼻子。

　　给他上过咖啡后，omega就将托盘一放，拉开凳子坐在了他对面。

　　他没开口拒绝，也没对omega的行为有任何异议，两人就这么静默无言地坐着，一齐望向远处的天空，注视建筑物间起起落落的鸟群，直到omega率先说话。

　　“还好。”

　　裴向旸放下咖啡，语调没什么起伏。

　　更难喝的速溶，是他高中时每天早上的必备饮料，想来在那个时候，他对咖啡的品味就已经坏掉了。

　　“我就是个打工的，说给我没关系，我不告状。”

　　Omega挤挤眼，漂亮的脸上五官乱飞。

　　“你是首都大学的学生？”

　　裴向旸食指指尖勾着杯子，拇指在马克杯的把手上摩挲。

　　这是他紧张时惯常做的动作。

　　他不擅长搭讪。

　　“嗯。”

　　一个简简单单的“嗯”字，把裴向旸堵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好干的聊天。

　　简直像是过滤乳清后的希腊酸奶，能把人噎死。

　　“那……你在这里打工，是勤工俭学吗？”

　　“是。”

　　又一个单字。

　　还没有下文。

　　裴向旸攥紧马克杯，很认真地在想，自己能不能钻进地缝里躲一躲。

　　到底该怎么引入话题？

　　“你……你很缺钱吗？”

　　“还好。”

　　……

　　裴向旸有点想死。

　　他怀疑对方是故意的。

　　但omega真诚地看着他，好像答得很认真。

　　“那你......需不需要资助？”

　　裴向旸拿出一张名片，小心翼翼地推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