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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一只怪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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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食?
不,不可能的。
缪与在餐桌上的表现,永远都那么令人满意,骆萧山完全相信他是个优秀的环保战士,可不,洗碗用的水都比别人少。
偏偏占了长相的便宜,好看的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吃个饭也是,有时候都不知道应该看脸还是看碗里的食物,哪一个都诱人。
骆萧山瞅瞅这个,瞅瞅那个,不怎么动筷子。倒不是对自己的手艺失去了兴趣,纯粹是不太饿,可能缪与给她找的竹沥还有能量饮料的功效吧。
她看缪与动作快速且均匀地进食,很有受到诱惑,也用将咸香的菜盖在晶莹的米饭上扒了几口,又喝了半碗汤,停下动作,开始碎碎念:“你说,那只鸡会不会真是什么妖怪?可要是它这个妖怪导致的我生病,时间也对不上呀。”
“你与水鬼接触后体虚,又被瞳妖寄生过,半只脚踏在阴阳分界上,自然是妖物们都趋之若鹜的香馍馍。”
缪与给自己盛了一碗用料满满的汤,喝了一口,眼神有些飘忽。
“等会就把竹子精的老巢挖了,催生出来的竹笋有这个水平,本体一定也很好吃吧。”
那可不一定,人又不是熊猫。骆萧山听他话题突转,哭笑不得,道:“同学,怎么还竭泽而渔,都说了谈长期合作,定期交易就是了,况且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你不腻味么?”
缪与几乎没有用反应时间,立刻接上:“只要是你做的——咳。”
他咳嗽一声,未说完的话语全吞进肚里,一本正经地接上之前的话题。
“我看你这段时间还是注意点,不要去招惹奇怪的东西,免得被生吞了我还得上妖怪肚子里挖人,像那只有问题的鸡,你就不要管了。”
“啊?那不行。我还想知道那只鸡到底在说什么呢。”
“翻译鸡?我去帮你听了,回来告诉你不就成了么?”
“那我不管,我给你做好吃的,你带我找妖怪,说好了的。”
骆萧山才不愿意,缪与重复她的谐音梗她也不愿意。天朴村就这么大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娱乐选择,这样有意思的事情,缪与休想甩开她去。
而且,她还有杀手锏。
“小缪大师,你在边上站着,我要是还能被妖怪抓走,到底菜的是谁啊?”
托这句灵魂质问的福,一心证明自己一点也不菜的年轻天师面色凝重地蹲着,身旁是一个双手合十讨饶的驻村干部,面前则是陈伯家的鸡舍,隔着土墙茅草顶,也能听见里头的家禽咕咕咕咕毫无间歇的声音。
听着就挺好吃的——不是,听着就挺热闹的。
只是外头这两位无论从动作,还是从组合来说,都有点不大对劲,谁家好人太阳落山了来偷听别人的鸡在说什么,简直比躲床底下还要变态。
“缪大师,别生气了,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嘛,至于生气这么久吗?”
“我哪有生气!”缪与不看她。
骆萧山心说哪里没有,人家是冷脸洗内裤,您是冷脸洗饭碗,也没差啊。
好端端一张俊脸,眉头紧皱,眼神忧郁,再叫人发现蹲在鸡窝前面容严肃、深情凝视,再小气的人都得自掏腰包送只鸡给他吃。
何尝不是叫花鸡的天朴村·缪与限定版。
她脑子里边叭叭的,还要凑近些再说,叫缪与刷地伸过一根食指顶住嘴。
骆萧山:嗯?
那根手指头的末端只在她唇上短暂地停驻,半秒不到,就像只受惊的蝴蝶,立刻被主人抽了回去,整只手都揣在怀里,不安地摩擦,动作幅度大得,想忽略他的刻意都做不到。
骆萧山知道他是让自己闭嘴的意思,只好挤眉弄眼得表达困惑,但不充足的光线下,缪与头也不回,根本看不见她的暗示。
只好像小学生说悄悄话那样,用欲盖弥彰的气音说话。
“你干嘛嫌弃我,我擦过嘴哒。”
缪与不回答,眼神好像落在鸡舍上,又好像只是随便放在了虚空之中的某个锚点。
“是不是发现什么啦?跟我说说,跟我说说。”
她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小心地戳着缪与的肩膀,只觉得手下邦邦硬,明显是防着她这一手的姿态。
“切。”
骆萧山也转过头去,学着缪与的样子观察暮色下的鸡舍,耳朵里充斥着嘈杂的声音。这户的鸡有四五十来只,每天光土鸡蛋就能捡不少,代价大概是承受的吵闹也更多一些,人住的地方是没有挨着鸡窝的,气味大也同样是原因之一。
反正,骆萧山没看出什么名堂。
忽然,缪与说:“把手伸出来。”
骆萧山不明所以但老实照做,之间对方似有矜持似的,动作在抽离口袋后顿了顿,才用左手托住她的腕子,右手指尖凝聚起青光,飞速地在她手心写写画画了一串字符。
法术的触感冰凉,比刚才碰她嘴唇的指尖要凉得多,但抓她手腕的那只手却是滚烫的,皮肉间源源不断地传递着暖烘烘的热意。
“你好烫!不会发烧了吧?”骆萧山瞳孔震惊,“可别我感冒好了,你却被传染了,那现在去找竹子精还来得及吗?”
缪与的表情看上去是相当无语。
他丢开骆萧山的手,翻了个白眼。
“你听。”
这二字一落地,天地间似乎有了什么变化,就像是骤然从耳鸣的情境下抽离,世界变得清晰,骆萧山颇感奇异地睁大眼,好似这个动作能叫她的耳孔放得更大些一样,收入更多她先前未曾注意到的信息。
悉悉索索的,那是草木收缩叶片的信号;支支吾吾的,那是墙体支撑困倦的余叹;还有更热闹的,也更清晰的声音,是鸡舍里传出来的,属于家禽们的讨论。
“怪鸡,怪鸡,怪鸡,怪鸡。”
它们丝毫未感觉到疲倦一样,重复着同一个词汇。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语法简单的短句,骆萧山认真辨别着,隐约明白鸡群们所说的,就是她白天看到的那只一动不动,实则灵魂出窍的鸡。
可不就是怪鸡么。
“怪鸡坏,怪鸡不听话。”
“怪鸡喜欢别家的圈,它不再属于我们了,不理它!”
“驱逐,驱逐怪鸡!不准它回来,要它走。”
骆萧山听了一会,总结道:“听起来,好像是这只鸡确实原来属于这户人家,只不过主动选择了丁奶奶的鸡圈。难道鸡也会主动跳槽,我还以为只有牛马会呢!”
缪与对她这个冷笑话没什么感触,只是伸手在空中做了一个拨弄的动作,这些声音就变得遥远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细细的、单独的声音。
“怕……”
那个声音颤抖着。
“怕……坏家伙,不要来,坏家伙,怕……”
见骆萧山面露疑惑,缪与解释道:“这是另一个层面的声音,你可以理解为,这是那只鸡魂魄的声音,和它的□□不在一个层面,一般人听不到。”
“所以说,这只鸡是因为呆在这家见到了它说的坏家伙,所以吓得跑路跑到别家去了?”
然后阴差阳错的被丁奶奶认作自家的鸡,盖上了绿毛戳。可这也解释不了崭新油墨的疑点。而且这么多鸡挤挤攘攘呆在一块,怎么就它被吓成了这个样子,难不成也是被瞳妖寄生了?
“可能吧,”缪与对骆萧山的猜想持保留态度,从草丛里站起来“我们去那家也看看。实在没什么头绪,就只好进去捉那只怪鸡出来问问了。”
“但我不想被当成偷鸡贼欸,我可是五好青年来的。”
骆萧山跟着他移步,对方腿长步子大,走得飞快,她只好赶紧跟上去,还没跑几步,就一个急刹车,收势不住,鼻子重重地撞在前面人的后背上。
“嘶,怎么停下了?”
“你走前面,我不认路。”
他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丁奶奶家在陈叔这户的后头,从屋子边小路插上去走几步台阶就到,还得注意路过房屋的时候千万要目不斜视,又矮又小的窗户正属于人家的厕所,算新时代的瓜田李下了。
骆萧山走在前面,不知道缪与什么动作,只能听见对方平稳的脚步声,呼吸几不可闻,根本不要说心跳声。
而刚才蹲在草丛里的时候,挨得那样近,她好像也没有听见。
骆萧山突然产生了一种好奇。
缪与,和这样多非人生物打交道,法术是闻所未闻的超自然存在,拥有一张不像凡人的脸蛋,还有极具反差感的好身材,脑瓜子也挺好使的,据说还是豪门出身。
那么,这样多稀有标签组合到一起,出金率是不是有点儿低得不现实了啊?
这样的缪与,真的是人类吗?
她猛的停住脚步,回过头去看站在台阶下的缪与,昏暗的光线完全模糊了他的面部线条,一双眼藏在暮色之中,人挑了挑眉:“你该不会是想报复我,也给我来一下急停?”
骆萧山眨眨眼。
“缪与,我有个问题。”
“嗯?”
“我能听听你的心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