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假期》池池杉

29、温热表白

　　宿醉的后果便是头疼欲裂。

　　床帐内一片昏暗，夏柏远皱眉起身，太阳穴生疼。他看了眼手机，九点钟了。

　　等等？！他点开和洛渔的聊天界面，通话直到八点才结束。他扶了扶额头，回忆昨晚发生的事。奈何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和高一明出来喝了酒，怎么回的寝室他也不记得了。昨天晚上他好像给洛渔打了电话，想说什么来着......

　　啧，头好痛。再也不喝酒了。

　　在地铁上，洛渔的心依旧怦怦直跳。他听着夏柏远的呼吸声睡了一夜。

　　他买了一个红心柚和一袋香蕉，走到小区门口时，他突然很想转身离开。即使很抗拒，但却不得不去面对。

　　这是他这一个月第一次回家，之后还要再回两次才能达到赵琳给他的标准。

　　洛渔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房屋里空无一人，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赵琳还没回来。
　　他将水果放在茶几上，走进了几个月没回过的房间。墙角的摄像头依旧冷漠地注视着四周。洛渔抬头看了眼摄像头，他很想把这摄像头给拆下来，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房间里的摄像头是赵琳高中的时候给他安的，目的是为了督促他学习，还有提醒他早点睡。起初洛渔是反对的，赵琳再三强求，后来洛渔妥协了。他甚至都渐渐习惯，适应了。

　　一阵无力，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洛渔顺势躺在床上，逐渐意识迷糊。

　　刺眼的白炽灯骤然亮起，洛渔揉了揉眼睛，适应光线。

　　“小渔？”

　　洛渔惊醒，起身看着眼前干练的女人，缓缓说道：“嗯，刚刚睡着了。我买了水果回来。”

　　赵琳满意地点点头：“要像现在这样听话才对嘛。你最近太叛逆了。”

　　“妈妈才下班回来，现在有点累。晚上点外卖吧，或者是出去吃？”

　　洛渔呆呆地盯着衣柜：“点外卖吧。”

　　赵琳点头：“行，我点一盘土鸡汤，这个比较补。你最近都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再点一锅酸菜鱼。鱼的蛋白质很高，刚好给你补补。”

　　“差不多就这些，两个人也够吃了。”

　　赵琳出去之前，象征性地问道：“你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

　　洛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他不想吃鱼，或者说，他不喜欢吃鱼。童年时因为被鱼刺给卡住过，以至于后来他对吃鱼都产生过畏惧。

　　饭桌上，洛渔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土鸡汤和酸菜鱼，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在甘孜与夏柏远一起吃的菌锅汤。当时热气腾腾的菜汤，温暖着他，以及夏柏远帅气英俊的脸庞，体贴细心的绅士举动。每一点都能让他独自咀嚼很久。

　　他突然说道：“现在摄像头可以拆了吗？”

　　赵琳愣了愣，勺汤的手顿住，“好端端的拆了干嘛？”

　　洛渔：“我现在都已经读大学了，不用再每晚复习了。用不着摄像头了。”

　　赵琳皱了皱眉，叹气道：“你平时放假在家的时候妈妈也方便提醒你早点睡啊。”她握住洛渔的手，“妈妈这都是为了你好。早睡对身体好。”

　　洛渔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开，淡淡道：“我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连睡觉也要提醒。真的，我觉得我需要一些隐私。”

　　赵琳：“听妈妈的好吗？”

　　洛渔没再说什么，也没有再说任何话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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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晚上的菜，是赵琳亲自下的厨。她为了洛渔，推掉了今天的工作。

　　韩陶新：【今天晚上，我生日。晚上七点，魅悦KTV，记得来哦。】

　　洛渔懊悔地拍了怕头，今天是韩陶新的生日，他差点就忘了。

　　洛渔吃完饭，主动包揽碗筷。他在围裙上擦干了水，然后解开挂在挂钩上。从厨房里出来后，赵琳正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管理业务。
　　他走到赵琳旁边说：“我等下就回学校了。”

　　赵琳闻言，立马抬头：“今天不是周天吗？回学校干什么？明天早上再回去也行。我记得你周一早上没课。”
　　“等下还要带你出去买几件衣服。快到冬天了，该买几件新的衣服了。你别穿高中时候的衣服，有些衣服穿久了，质感摸起来都不舒服。”

　　洛渔轻轻地皱了皱眉：“朋友今天过生日。”

　　赵琳低头看了看日期：“周驰今天生日吗？我记得他不是暑假那会儿过生吗？”

　　“是大学的朋友。”

　　赵琳：“妈妈为了你，今天都没去上班。听话好吗？快收拾，等下带你出去买衣服，好吗？”

　　洛渔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想错过朋友的生日。我下周再回家看你。”

　　赵琳沉默地看着洛渔，最后说道：“行，你要走就走。”

　　出门的时候天气又阴沉沉的，一阵阵秋风吹落街头的枯叶。叶子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翩然落下。

　　洛渔裹紧卫衣外套，去店里买了支精装的钢笔，打算当作礼物送给韩陶新。他匆匆地赶到包间，七点四十分了，他迟到了四十分钟。

　　站在包间门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情绪，推门而入。

　　过大的音浪波破门而出，洛渔不自觉地微微皱眉。

　　突然包间的门被打开，红绿灯光下，有几道目光直直地盯着来人，对这门口清秀的男生感到好奇。

　　韩陶新见洛渔姗姗来迟，他赶忙从卡座中起身，上前搂住洛渔：“怎么现在才来啊？就等你一个人了。等你来了，我才切蛋糕。”

　　刚被韩陶新给搂住，一阵香气扑鼻而来——是一种花香，清甜但是不腻，很好闻。洛渔勉强笑道：“抱歉，有事耽搁了。”他把包里的礼盒拿出来递给韩陶新，“这是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韩陶新笑着接过礼物：“谢了啊。”说完他又朝人群中望了两眼，转过头来在洛渔耳边悄悄说道：“猜猜今天还有谁来了？”

　　洛渔疑惑：“谁？”

　　韩陶新勾嘴，笑道：“夏柏远啊。计算机男神。我想着你和他认识，就把他也给邀请过来了。一听我和你是室友，他答应得特别爽快。”他又轻轻地捏了捏洛渔左耳的痣，“而且我发现，他从你刚刚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你看了。”

　　洛渔脑袋发懵，怎么夏柏远也在？！

　　韩陶新的朋友很多，范围分布至不同系，不同年级。此时正在唱K的便是，一个学音乐的女生。女生的声音慵懒又带着磁性，一首R&B唱得十分性感。

　　刹那间，四目相对。灯红酒绿，光影重重，深棕色瞳孔就像是披着迷人糖霜的毒药，勾引着洛渔一步步前进。
　　夏柏远轻抿一口酒，笑着看向洛渔，他朝洛渔挥了挥手。

　　神魂颠倒，不能只是仅此而已。

　　我已经沉沦，但我只能藏在心里。

　　夏柏远上前牵过洛渔的手说：“你坐我旁边吧。”

　　掌心相触的地方还在微微发烫，洛渔轻轻点头：“嗯。”

　　在夏柏远身旁落座后，又有人一坐到了洛渔身旁。

　　“嗨，学长～好久不见。”

　　洛渔闻言转过头去，何术一脸笑嘻嘻地看着洛渔。

　　洛渔：“嗯。”

　　何术：“上次我给你画的那幅画快干了，本来打算带来给你的。但是你一直都没回我消息。”他又一脸哭唧唧地说：“可能是学长太忙了吧，所以就没看见我的消息。”

　　何术依旧如此热情，让洛渔仍然无法招架。洛渔顺着台阶下，“抱歉，最近确实太忙了。所以就没怎么看消息。那幅画你留着吧。”

　　这时夏柏远轻轻戳了戳洛渔的肩，“他是谁？你的朋友吗？”这个问题他很早就想问了，上次在食堂，这个卷毛还摸了洛渔的头。他只记得自己当时饭都没吃几口，就不想吃了。一想到当天在食堂的情景他便醋意大发。

　　洛渔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一个学弟。”

　　夏柏远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旁边的何术。何术看着夏柏远放在洛渔肩上的手，笑着看夏柏远。夏柏远又将洛渔往自己身旁搂，也笑着看何术。

　　夏柏远：“我看你们关系好像很好的样子？比我们还要好吗？”

　　洛渔脸一红：“没有的。我们只是去画过画而已。就没什么联系了。”

　　夏柏远：“可是我们都没有一起画过画。”

　　洛渔耳朵红透，小声说：“如果你真的很想画，我们可以下次一起。不过，我不太会画画。”

　　到了切蛋糕的时候，作为今日的寿星，韩陶新颇受瞩目。韩陶新的男朋友送了他一条GUCCI的手链，韩陶新感动得流泪。在众人的起哄声中，韩陶新抱着宋岩来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在闹哄声中，洛渔看着韩陶新和宋岩，内心无比是佩服和感动。他真的很佩服韩陶新的勇气。他很羡慕韩陶新身上那股热烈鲜活的气息。

　　夏柏远看了看正在拥吻的小情侣，又看了看洛渔，若有所思。

　　众人又接着起哄玩游戏。洛渔本来不想参加的，韩陶新想让洛渔尝试新的东西强烈要求洛渔体验体验。

　　起初一切都还好，结果每次何术做国王的时候，洛渔的运气极差，总是会被何术给抽中。而洛渔本就内向，基本上很多惩罚项目都需要和其他人进行互动，所以洛渔只能硬着头皮选择只需要一个人完成的项目——喝酒。
　　他会喝酒，但是不爱喝，酒量也不见得多好。

　　已经不知道栽在何术手里多少次了，洛渔也不知喝了多少酒。

　　何术：“学长，别喝酒了。选其他惩罚吧，我可以配合你。”

　　洛渔摇头，表示拒绝，拿着一瓶酒继续喝。啤酒中大麦发酵后的苦涩味，让洛渔很不习惯。

　　洛渔白皙清透的脸颊逐渐泛起红晕，锁骨也泛起点点粉红。

　　韩陶新有些不满，这个25级的学弟怎么一直逮着洛渔薅？他看不下去了说：“洛渔你别玩了，我来和他玩。”

　　因为酒精的缘故，洛渔双眼雾蒙蒙地，无辜地朝韩陶新点了点头。

　　韩陶新突然有些懊恼让洛渔玩游戏了，他揉了揉太阳穴，环顾四周。他拍了拍夏柏远的肩：“夏帅哥，可以麻烦你一个事吗？等下麻烦你送洛渔回去，可以吗？他应该醉了，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

　　夏柏远：“好。”

　　夏柏远手指捏成了拳头，每看洛渔喝一次酒，他拳头便又硬了几分。

　　何术把手搭在洛渔的肩上，说：“我可以送洛渔学长回去。”洛渔反应有些迟钝，肩膀轻轻地从何术手上抽开，朝夏柏远的方向靠近。
　　他一脸不爽地盯着何术看，本就厌世的脸，看起来更不好惹了，“你和洛渔是什么关系？我来送他回去，我和他是朋友。”平心而论，他待人一向有礼貌，这一次是例外。

　　何术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厌恶，随即弯着眼睛笑道：“行，那就麻烦这位学长了。”

　　出了包厢，走到外面的时候，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夏柏远看了看时间，已经12点，过了门禁了。
　　夏柏远啧了一声，算了，订个酒店吧。

　　洛渔有一丝冷，把卫衣的帽子给戴上，他对着夏柏远轻轻地说：“夏柏远，我们现在是要去住酒店吗？”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醉，脑子还是清醒的，只是酒精的气味让他感到不舒服而已。

　　夏柏远点头，“对，我刚刚订了附近的酒店。”说完他看向裹紧衣服的洛渔：“你冷吗？要不要穿我的衣服。”

　　微凉的夜风拂过，吹散了几分酒气，洛渔摇了摇头：“不用的。我不冷。”他又不好意思地说道：“夏柏远，你找得到地方吗？”

　　夏柏远笑道：“嗯，我方向感比较好。我来导航吧。”

　　救命，一听见方向感这个词，洛渔耳廓又不自觉地泛起粉意。他还记得夏柏远在金刚寺说的话——你该找个方向感好点的男朋友。

　　到了酒店办理入住后，洛渔坐在床上发愣。说他喝醉了，但是他意识却很清醒；但是又说他没醉，但是他此刻的行动和反应总是慢半拍。

　　夏柏远洗漱好后，也坐到了床边。两个人又住在酒店的同一个房间中，感觉就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五日的同居回忆，依旧历历在目。夏柏远竟有丝怀念那种感觉。

　　前天晚上他居然和洛渔打了那么久的语音电话，而且还什么都没说。

　　夏柏远：“洛渔，前天晚上的那通电话你别在意。我当时喝醉了。”

　　洛渔缓缓地点头：“嗯，好。我以为你找我有什么事的。”

　　在星际岛里，他知道了洛渔喜欢自己。前天喝酒的时候，他才发觉原来这份感情对他如此重要。既然如此喜欢，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死也不会松手。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最佳的时间，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告白才最好，他只知道他现在就要告诉洛渔，他喜欢他。你不是在单恋，也请你不要再逃避我，我很喜欢你，我很爱你。

　　夏柏远深吸一口气：“洛渔。”

　　洛渔转过头来，睁着雾气蒙蒙的大眼睛，纯真而又疑惑地看着夏柏远：“嗯？”

　　夏柏远心乱如麻，手掌有些发抖，他赶紧按住自己发抖的手：“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你喜欢我吗？”

　　洛渔瞪大双眼，信息过载，他的大脑现在些许的迟缓，有些反应不过来夏柏远说的话。半晌他才呆呆道：“夏柏远，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看着洛渔眼睛的泪水，夏柏远心疼得要死，不由分说，他立即将洛渔搂在自己怀中，温热的鼻息拍打在乌黑的顺发上：“我喜欢你，是真的。我是兔子。洛渔我是兔子。”

　　洛渔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大脑猛地充血，酒意完全消除，瞬间清明。
　　夏柏远是兔子，夏柏远喜欢自己，从高中就喜欢自己的兔子。

　　夏柏远喘着粗气：“抱歉，现在才向你表白。我太迟钝了，真的。洛渔，我不喜欢女生，也不喜欢其他男生。我只喜欢你。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生，也是我唯一喜欢的男生。”说完像是发现什么好笑的事情，他不禁笑道：“我的心动男嘉宾，一直都是你。”

　　“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是第一次追人。也不知道如果恋爱该怎么谈，但是我知道如何爱人，如何对一个人好。我的父母也知道我喜欢的人是男生，他们是我最坚强的后盾。我也希望我喜欢的男生能拥有这份后盾，同时我也想成为他的后盾，可以被依靠。只要他肯踏出自己心里的那一步，我会在两颗星球之间建一条银河。洛渔，要不要考虑考虑做我的男朋友？”

　　洛渔心都在颤抖，他快不能呼吸了，“夏柏远，我......喜欢你，但是......”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但是我的家庭，我的妈妈会受不了的。而且我那么沉默又无趣的人，和我待在一起......”

　　夏柏远温暖的指腹轻轻擦掉洛渔的眼泪：“不，你不沉默也不无趣。你内心充盈，有着自己的世界。你安静，细心，善良，坚强，富有才华。你有那么多美好的品质，我一直都在被你吸引，你知道吗？”

　　“未来的路还很长，再固执的想法也会随着时间改变。这些我们慢慢来，不着急的。”

　　夏柏远紧紧搂着怀里的人，“洛渔，我们不要错过。我不会吃人的。我真的......”他捧起洛渔的脸，“我真的好喜欢你。”请别再逃避了。

　　“想和你一起度过四季，和你一起去看夏天的草原，秋天的十里画廊。”

　　在甘孜，这一场路边的假期，让他明了自己的心意。

　　五年暗恋总得回响，他们或许真的可以走得很远。

　　洛渔竭力憋回眼泪，颤抖地哽咽道：“嗯，好。夏柏远，我......我喜欢你，很喜欢，特别喜欢。”

　　夏柏远只觉得自己心中充斥着一股轻盈的愉悦，他小心翼翼地拂去洛渔脸上的泪珠，轻声问道：“我可以亲你吗？”
　　洛渔点头：“嗯。”

　　带着酒气的湿润双唇被温柔而又珍重地对待，生涩而又笨拙地引导，腼腆而又赤诚地回应。苦色的酒精在两人温热的口腔中蔓延。

　　或许他们都醉了。但是紧紧相拥的心，是永远不可能分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