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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兔子不傻 ...

  •   夜色沉得厉害。

      窗外的风翻着树叶,一下一下地拍在玻璃上。

      屋里只亮着一盏小灯,光从书桌上溢出,在地面打出一块模糊的影子。

      砚池又蜷在床的角落,浑身被冷汗打湿。

      刚刚被海怪偷袭,他自己周转不过来内息,也没有疗伤的药在身边,伤口连带着内脉整个都乱了。

      他指尖微颤,死死掐着那张联系嫦娥的符,灵息乱窜却没有半点回应。

      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低头时,嘴角的血渍在灯下冷得发黑。

      “……怎么会。”

      砚池又咬着牙,抹去血迹,竭力让呼吸平稳。可身体仍止不住地抖,像陷进一场无声的寒潮里。

      他不愿让人看出异样,哪怕此刻被痛得眼前发白,也强逼自己静下来。

      门口忽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咔哒——”

      他下意识屏息。

      片刻后,淡淡的烟草味飘进屋里。

      祁映霄靠在窗边,一根烟燃了一半,指尖的火光映着他清冷的侧脸。

      风从半开的窗缝里灌进来,卷起几缕雾气,他的轮廓在光与烟之间若隐若现,像被薄雾隔开的神祇。

      两人谁都没说话。

      砚池又转过身,假装睡着,可那抖动的肩和不稳的气息出卖了他。

      祁映霄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情绪淡得近乎冷漠。

      “伤得不轻。”

      声音低沉,带着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

      砚池冷哼了一声,背朝着他,语气不耐:“关你什么事。”

      祁映霄轻笑了一声,没有拆穿,那笑意却凉得像夜色。

      半晌,他灭了烟,脚步无声地靠近。

      “就被这么个虾兵蟹将夹一下,灵息乱成这样。”

      砚池又攥紧拳头,真的很想给他的脑袋来一拳,但是实在是好痛,痛的要坚持不住了。

      “用不用我给你看看。”

      祁映霄的声音落在他颈侧,冷得近乎贴皮。砚池又猛地撑起身体,想避开,却因为气息一滞,整个人向前踉跄。

      下一刻,一只手稳稳拉住了他。

      祁映霄手心的温度极低,几乎是冰的。砚池又被冻得一个激灵,挣了一下没挣开,只能死死抿着唇。

      他脸色惨白,唇上血迹未干。

      “放手。”他咬牙。

      祁映霄没理,反倒抬起另一只手,探向他脉口。

      灵气轻轻流入,祁映霄却一触即返,眉心微蹙。他本以为是个没什么根骨的小兔仙,没想到——

      “你——装给我看的?”

      寂静了片刻,砚池又笑了。

      他抬起头,眼里那点血色一点点冷下去,像是冰封的月光,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已经凝聚灵力,一线白光从指尖散开,汇聚成一柄细刃。

      那是月宫的利器——月苍。

      光冷而薄,锋利得近乎透明,不知何时已经架在祁映霄颈侧。

      “你这种害人的东西,该回到哪就回到哪里去。”

      他不容置喙地说着,语气带着懒散的笑,却一点温度也没有。

      祁映霄抬眼,神色不变。指尖的烟灰轻轻一弹,落在地上。

      “原来不是蠢兔子。”

      他语调平缓,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淡漠得像是在说一句陈年旧事。

      “你无端祸害苍生,理当归西。”

      话音落地,月苍已横空而出。

      锋光切开空气的声音极轻,却比风更快。

      祁映霄几乎同时后撤一步,袖摆一拂,掌风劲得像刃。

      灵力交击,气浪翻卷,书桌被生生掀翻。

      纸张被气流卷上半空,在灯下闪成一片白。

      砚池又的动作极快。

      身影轻得像月下的影,闪、转、切,几乎没留任何破绽。

      刀光游走间,带着某种极熟练的狠准。

      那不是凡间能练出的身手。

      祁映霄抬手挡下一击,掌心被划开一道口子。

      血流得极少,但那点血在灯下,格外亮。

      他眯了眯眼,眼底的笑意彻底收了。

      ——这兔子,不只是个闲仙。

      砚池又几乎逼到了他身前,衣角翻飞,带着一阵桂花香气。

      月苍擦着他的颈侧划过去,留下一条细细的血线。

      祁映霄冷声道:“如此身手——广寒宫竟有你这样的人,嫦娥知道么。”

      砚池又没答。

      那神情,像听到什么笑话。

      “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奉命来的?”

      祁映霄一顿。

      就在那一瞬,砚池又反腕回刀,光线极快,从左肋掠过。

      这一击又狠又稳,祁映霄险险避开,掌风反击,两人几乎同时错身。

      空气炸裂,灵息交错,冷光溢开。

      短短数息,砚池又已连出五招,每一招都狠辣至极,游刃有余。

      他眼神冷静,呼吸平稳。

      一刀一掌之间,他不再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插班生。

      祁映霄察觉到一种久违的压迫。

      他向来冷静克制,却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根骨,深得离谱,连自己也难压的住他几分。

      广寒宫近些年来也是祸乱不断,嫦娥的法力也算不上太上乘,究竟是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只兔子。

      就在两人再次交错的刹那,砚池又的手微微一抖。

      他察觉不对。

      胸口的气息翻涌,灵脉在疼,像有毒气顺着血流蔓延开。

      那是湖底那只海怪留下的毒。

      他动作顿了一瞬,却被祁映霄捕捉到。

      对方一掌打偏他的刀锋,灵力撞在他肩上,砚池又闷哼一声,被震退两步。

      他竭力稳住,呼吸急促,眼前却已模糊。

      祁映霄上前一步,手却还没抬起,砚池又就已经失去了平衡。

      整个人直直往前倒去。

      撞入他怀里。

      祁映霄一怔。他伸手去扶,掌下触到一片冷汗。

      砚池又浑身是凉的,嘴角还带着血,眼神却依旧倔强。

      “放手……”他咬着牙,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祁映霄没松。

      指尖轻轻搭上他脉口,一触即皱眉。

      灵气紊乱,毒性乱窜。

      他心底掠过一丝异样。

      明明该是个没什么修为的小仙,身体的根骨却厚得近乎反常。一层又一层的灵息被压制着,像是被谁封了印。

      “你真的是月宫来的?”祁映霄低声问。

      砚池又强撑着睁眼,眼神模糊,仍是不肯示弱半分。

      “少管…我……”

      祁映霄冷笑了一下,没再出声。

      他屈指一弹,一道光入他胸口,封住了乱窜的气息。

      砚池又闷哼,身体微微一颤,血从唇角溢出,染到祁映霄指节上。

      祁映霄看着那抹血,神色忽然很静。

      “不要乱动了。”

      话音极轻。

      他抬手,半蹲下身,用指尖轻压在又又肩头几处穴位,稳了内息。

      掌心灵力缓缓渡入,寒气与毒气在体内对冲。

      砚池又气息渐稳,眉头却仍紧锁。

      祁映霄抬眸,夜色从他眼底掠过。

      他忽然意识到一点——这家伙不像是来凡间历练渡劫的,他像是被种种连环的计谋逼出来的,带着某种被掩盖的命运。

      祁映霄没再多问,只是把他轻轻放平,拉过被子盖好。

      那张苍白的脸在昏黄的灯下显得极安静。

      唇色浅,脖颈上还有一点细微的血线。

      祁映霄沉默片刻,伸手取出那张符纸。符上灵息极稳,是天庭的印记。

      他眸色一点点暗下去。

      灯光被风吹动了一下。

      烟气散开,空气里浮着一层未说出口的寒意。

      祁映霄靠在床边,看着那抹小小的影子,指尖轻轻掸了掸灰。

      “你最好只是只兔子。”

      他语气淡,却带着一种难辨的意味。

      沈池又醒来时,窗外的光还未完全亮透。

      脑子昏沉得像压着一层雾,身体每一处都在隐隐作痛。昨夜那一场厮打像是梦,可梦里溅开的血腥和那人冷淡的目光,仍旧清晰得能割伤人。

      他捂着额头坐起,衣襟歪在肩上,汗湿的发丝贴着脖颈。

      屋里空无一声,连空气都冷得发紧。

      他慢吞吞地穿上外衣,扣子没系,领口敞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门外传来轻微的声响。祁映霄站在窗边,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烟雾从他掌间散开,淡得像雾气。

      沈池又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换鞋。

      “身手挺好的。”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看穿的意味。

      他不理,装作听不见。鞋带打结的时候差点扯断,他低低骂了句,推门出去了。

      楼道的风凉,吹得人清醒。

      沈池又缩了缩脖子,抄着口袋下楼。

      食堂已经有人了。

      他端着盘子转了一圈,最后只盛了一盘胡萝卜和几根青菜。

      打饭的大妈瞧了半天,忍不住问:“小伙子,这就够?”

      他点头,淡笑:“够。”

      坐到角落里,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那双眼睛有点亮,像藏着什么没说完的话。

      他吃得很慢,几乎只动筷子挑青菜。

      旁边的人看了两眼,觉得他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似乎觉得这人像从别处来的,不属于这地方。

      祁映霄从窗外经过。

      隔着玻璃,他看到那只看似懒散的小兔子低着头,胡乱拨着盘里的菜。

      昨夜那一刀的凌厉仍在他脑子里回响——手稳,出刃快,角度极准。

      他想不通,怎么月宫会派出这样一个人。

      手机轻微一震。沈池又拿起来看,是嫦娥的信息。

      【我找了个安身的地方,你在学校怎么样?别闯祸。】

      他盯了几秒,指尖停在屏幕上,最后只回了一个“嗯”。

      然后收起手机,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掀起半边衣角,朝教学楼走去。

      上课铃响的时候他才推门进去,教室里一片寂静。

      老师停下粉笔,看着他:“你迟到了。”

      沈池又不甚了解人间的规矩,琢磨半天蹦出来个“行。”

      有几个人笑出声,老师脸色一沉:“出去。”

      他叹了口气,也没争,插兜出了门。

      站在走廊外,他靠着栏杆,风吹乱了他发梢。

      手机震个不停,铃声没关。他懒得理,眯着眼望天。

      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祁映霄拿着名单过来查课。

      一抬头,就看见沈池又靠在墙上,半眯的眼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他们对视。

      空气像被拧紧了一瞬。

      沈池又先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祁学长,这么巧。”

      祁映霄不动声色,语气平淡:“第一堂课就被赶出来,也真有你的 ”

      他肩一耸,语气轻飘:“那怎么了,我又不指望考个什么学位。”

      祁映霄盯着他片刻,神情不显,淡淡道:“那在这里,也要记得把尾巴夹紧。”

      沈池又的笑意顿了一瞬,眼底那点亮光倏地暗了下去。

      他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撑了撑额角,转身走远。

      祁映霄站在原地,目光顺着他离开的方向。

      那背影散漫得像风,却又带着种若隐若现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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