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今天人设崩了吗》锋雪

13、山神祭村

　　三日后，前往幻月秘境的云舟自摇光峰缓缓升起。云舟不大，陈设雅致，由陈铭负责驾驭。墨天与云不期坐在舱内，透过舷窗能看到下方飞速掠过的山川河流。
　　林婉儿也在云舟上。
　　这事的起因还得追溯到两天前。
　　墨天正在为秘境之行做准备，林婉儿却提着个小药篮，怯生生地来到了摇光峰听雨苑。
　　“墨师兄！”她声音清脆，带着点不好意思，“听说你和云师叔要去幻月秘境？那个……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呀？”
　　墨天有些意外：“林师妹？你去幻月秘境是？”
　　林婉儿举起小药篮，里面放着几样常见的采药工具，眼睛亮晶晶的：“幻月秘境里有一种叫‘月影草’的灵药，是炼制几种安神丹药的主药，我们灵药峰库存不多了。秘境每次开启位置都不同，这次好不容易离我们不算太远……我一个人不敢去，听说师兄你们要去，就想……能不能结个伴？”她说着，双手合十，眼巴巴地望着墨天，“我保证不添乱！我就采药，还能帮云师叔看看沿途有没有合适的调理药材！”
　　墨天看着她那期盼又带着点害怕的样子，想到秘境确实危险，多个懂医术的同行似乎也不错，便去请示了云不期。
　　云不期当时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完墨天的禀报，只是微微掀开眼帘，琉璃色的眸子淡淡扫过恭敬站在下方的林婉儿，语气听不出情绪：“既是同门，又有正当事由，跟着便是。只是秘境凶险，需得跟紧，莫要擅自行动。”
　　林婉儿立刻欣喜地保证：“多谢云师叔！婉儿一定听话！”
　　于是，便有了如今云舟上的四人行。
　　而云不期果然将“病弱”人设贯彻到底。
　　他裹着厚厚的银狐裘，几乎整个人陷在铺了软垫的椅子里，脸色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苍白。云舟甫一启动，他便微微蹙起眉，轻轻“唔”了一声，闭着眼，长睫不安地颤动。
　　“师尊？可是不适？”墨天立刻凑近，关切地问。
　　云不期缓缓睁开眼，琉璃眸中水汽氤氲，带着委屈看向墨天：“有些……颠簸。这云舟，不如摇光峰的稳当。”
　　他声音软软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抱怨都像是在撒娇。
　　墨天内心OS：“……祖宗，这是赶路不是游湖！云舟不都这样吗？！再说陈铭师兄驾驶技术已经很稳了！”
　　表面却连忙安抚：“弟子这就去看看能否调整一下阵法，让云舟更平稳些。”他作势要起身。
　　“不必了……”云不期却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拽住了他的袖角，力道微弱，却成功让墨天停住动作。“你……就在这儿坐着，陪我说说话，分散下注意力便好。”
　　墨天：“……”行吧，您说了算。
　　他认命地坐回旁边的位置，开始搜肠刮肚地想话题。从摇光峰的灵草长势，聊到宗门大比的趣闻，再到自己以前在“老家”听说过的奇闻异事。
　　云不期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或者在他讲到有趣处时，极轻地笑一下，那笑容浅淡，却让墨天觉得比得了系统奖励还满足。
　　飞行了约莫半日，下方景色逐渐从连绵的山脉变为起伏的丘陵。
　　云不期似乎真的被“颠簸”得不轻，一直蔫蔫地靠着，偶尔喝一口墨天递到唇边的灵泉水，抱怨几句“腰酸”、“腿麻”。
　　墨天从一开始的内心疯狂吐槽，到后来几乎习惯成自然，时不时就帮他调整一下靠垫，或者认命地运起一丝温和的灵力，替他舒缓一下紧绷的肩颈。
　　动作间难免碰到对方冰凉的手指或单薄的肩膀，每一次接触都让墨天心头微悸，而云不期要么是闭着眼任由他动作，喉间发出小猫似的舒服轻哼，要么就是抬眸看他一眼，那眼神说不清是依赖还是别的什么，琉璃眸子里仿佛有钩子，总之让墨天有点口干舌燥，招架不住。
　　在前面和陈铭聊天的林婉儿回头看了眼这里，捂着嘴笑嘻嘻的说：“云师叔和墨师兄关系真好啊。”
　　【叮！悉心照料旅途中的师尊，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28/100）。】
　　几日后，云舟在一处偏僻的山谷外降落。按照地图指示，穿过这片山谷，便能抵达幻月秘境入口附近。山谷中有一个依山而建的小村庄，看起来与世无争。
　　“师尊，前面有个村子，我们不如稍作休整，打听一下秘境入口的具体情况？”墨天提议道。
　　他主要是担心云不期连续乘坐云舟，身体吃不消。
　　云不期由他搀扶着，脚步虚浮，脸色确实比之前更差了些，闻言轻轻点头，声音带着倦意：“也好。确实……有些乏了。”
　　他几乎将大半重量都倚在墨天身上，墨天只得小心翼翼地揽着他的腰一起走下云舟，触手之处尽是纤细与单薄，让他不敢用力。
　　村子不大，房屋古朴，田间有村民在劳作。
　　然而走近之后，墨天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太安静了。
　　不是那种安宁的静谧，而是一种……缺乏生气的死寂。
　　那些劳作的村民，动作看起来有些……僵硬？脸上的表情也近乎麻木，眼神空洞，仿佛只是按照固定的程序在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劳作，对墨天他们这几个外来者视若无睹。
　　林婉儿也跟着他们一同下了云舟，她好奇地四处张望，看到一位正在井边打水的老婆婆，便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声音清脆地问：“婆婆，请问幻月秘境是从这个方向走吗？”
　　那老婆婆动作缓慢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林婉儿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一种平板无波的语调，继续重复着提水的动作，一下，两下……水桶明明已经满了，她还在重复提拉的动作，水哗啦啦地倒流回去，她也毫无所觉。
　　过了足足十几息，她才慢吞吞地抬起干枯的手指，指向山谷深处的一个方向：“那边……走……”
　　林婉儿道了谢，心里却有些发毛。
　　这时一个小男孩从她身边跑过，手里拿着一个粗糙的木偶，嘴里反复念叨着：“祭山神……保平安……祭山神……保平安……”
　　孩童天真烂漫的声音，配上这麻木的表情和重复的话语，显得格外诡异。
　　“小弟弟，”林婉儿压下心中的不适，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山神是什么呀？为什么要祭拜山神？”
　　小男孩停下脚步，眼神和那老婆婆一样空洞，他回过头看了看林婉儿，又看了看手里的木偶，便继续用毫无起伏的声调念叨着跑远：“祭山神……保平安……贡品……要新鲜的……不能断……”
　　他反复说着这几句，对林婉儿的问题毫无回应。
　　墨天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强。
　　这些村民，他们的行为模式，对话的延迟和重复……太不正常了！这根本不像是活生生的人！倒像是……提线木偶？或者是……游戏里卡BUG的NPC？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云不期。只见云不期微微蹙着眉，琉璃色的眸子扫过那些动作僵硬的村民，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冷光和了然，但他很快便掩饰过去，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一丝对这些“淳朴”村民的怜悯。
　　“这些村民……似乎生活颇为闭塞艰辛。”云不期轻声对墨天道，语气带着同情，“我们莫要过多打扰，免得惊扰了他们，稍作休息便离开吧。”
　　他说着，身体又往墨天身上靠了靠，似乎连站着都费力。
　　墨天点头称是，心里的疑虑却并未打消。
　　他总觉得，这个村子，还有这些村民，处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但看着云不期那副弱不禁风、急需休息的样子，他还是压下了探究的念头，扶着他找了一处村口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空屋，暂时安顿下来。
　　陈铭去交涉，村民毫无反应，最后他们只好自行占用，留下些银钱作为补偿。
　　夜幕很快降临。
　　村庄的夜晚比白天更加死寂，连犬吠虫鸣都听不到一丝。
　　墨天安排好守夜顺序，让云不期和林婉儿在屋内休息。
　　深夜，万籁俱寂。
　　墨天正靠坐在门边打盹，忽然，一阵极其轻微、却持续不断的“咚咚”声，钻入了他的耳朵。
　　声音来自屋外，很有规律，像是……磕头？
　　他心中一凛，悄悄起身，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清冷的月光下，只见白天那些表情麻木的村民，此刻竟全都聚集在了村子中央的空地上，黑压压地跪倒一片！他们面朝着村后那座黑黢黢的大山，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被无形的线操控着，一次又一次地，将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咚……咚……咚……”
　　没有祈祷，没有诵念，只有这沉默而机械的磕头声，在死寂的夜里回荡，显得无比诡异和瘆人。
　　他们的眼神依旧空洞，额头上甚至已经渗出血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墨天看得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祭祀！这些村民绝对有问题！
　　他正犹豫是否要叫醒陈铭，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
　　墨天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却见云不期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身后。
　　月光下，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琉璃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里面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沉静的了然。
　　“师……”
　　云不期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噤声。
　　他的目光越过墨天，望向窗外那诡异恐怖的集体磕头景象，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执念……化作了枷锁……循环往复，不得超脱……”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墨天无法理解的悲悯与……疲惫。
　　随即，他拉起墨天的手，指尖冰凉：“此地不宜久留，回屋去，莫要看，莫要听。”
　　他的手很凉，力道却不容拒绝。墨天被他拉着，退回屋内，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磕头声似乎被隔绝了一些，但依旧如同魔音灌耳。
　　云不期将他按坐在铺位上，自己则坐在他身边，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养神，但那微微颤动的长睫显示他并未入睡。
　　墨天看着身边之人安静的侧颜，再回想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以及云不期那异常冷静的反应，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这个村庄，这些村民，还有他这个看似病弱、却仿佛知晓一切的师尊……这一切，都透着一股浓浓的、令人不安的诡异气息。
　　这一夜，墨天在断断续续的磕头声和满腹疑虑中，几乎未曾合眼。
　　而他没有看到，在他因极度困倦而终于迷迷糊糊睡去后，身边的云不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月光下那些依旧在机械磕头的村民，袖中的手指结了一个极其复杂古怪的法印，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秩序力量的光芒一闪而逝，融入夜色。
　　那些村民磕头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额头上流淌的鲜血似乎凝固了些许。
　　但也仅仅是一瞬，便又恢复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循环。
　　云不期收回手，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了几分。
　　他回到铺位，看着熟睡中仍皱着眉头的墨天，伸出手，似乎想抚平那眉间的褶皱，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替他掖了掖散开的被角。
　　数据冗余……错误循环……
　　这个世界的“边缘”地带，已经开始出现如此明显的崩坏迹象了么？
　　麻烦。
　　但愿……不要影响到秘境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