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今天人设崩了吗》锋雪

11、玉简惊梦

　　自灵泉夜话后，墨天与云不期之间那层看不见的薄纱，似乎又透明了几分。
　　云不期依旧病弱，依旧需要人近身照料，但对墨天的依赖与亲近，却愈发自然。
　　他会因墨天递来的一盏温水而展露浅笑，会在墨天为他念诵枯燥典籍时，倚在榻上静静聆听，琉璃色的眸子专注地落在墨天身上，直到墨天被看得耳根发热，念错字句，他才仿佛恶作剧得逞般，极轻地弯一下唇角，那笑意虽淡，却如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墨天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墨天一面告诫自己这不过是NPC的手段罢了，一面却又不由自主地沉溺在这日渐亲昵的氛围里。
　　好感度缓慢而坚定地爬升到了28点，系统面板上那个歪扭的笑脸似乎都灿烂了些，偶尔还会飘过一朵小花特效。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暖融融地透过静心殿的雕花窗棂，洒下满室斑驳的光影。
　　云不期精神稍好，并未卧榻，而是裹着那件标志性的白狐裘，慵懒地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古籍，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日光在他苍白近乎透明的脸上跳跃，勾勒出精致柔和的轮廓，连那常年萦绕的倦意，似乎都被这暖意驱散了几分。
　　墨天则像只被无形鞭子抽打的小陀螺，前前后后地收拾着殿内。擦拭桌椅，整理散落的玉简，给角落的灵植浇水……自从被安上“亲传弟子”的名头，他感觉自己更像是摇光峰的专属杂役兼首席保姆。
　　“徒儿，”他声音带着午后的慵懒，指了指靠墙那面巨大的书架，“顶上层……似乎有些积尘，你且去……清扫一番。咳咳……为师近日总觉得，呼吸间……似有尘埃扰人。”
　　墨天抬头望了望那高耸入顶的书架，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又来？这书架是跟他有仇吗？
　　“弟子这就去清扫。”心里吐槽归吐槽，他还是利落地应了声，搬来梯子，认命地爬了上去。
　　他将木梯架好，深吸一口气，爬了上去。顶层书架果然如云不期所言，积了厚厚一层灰，一些玉简和兽皮卷轴摆放得也有些杂乱，仿佛许久无人打理。墨天挽起袖子，拿起准备好的柔软掸子和湿布，开始埋头苦干。
　　尘土在阳光的照射下肆意飞扬，墨天被呛得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心下更是腹诽不已。他细致地擦拭着每一枚玉简，整理着卷轴，动作麻利。
　　就在他清理到西侧角落那一排看起来最为古旧、甚至有些玉简都带着裂纹的存放区时，为了擦拭最里面一枚沾满灰尘的黑色玉简，他不得不稍微用力，想将其取出清理。
　　然而，那枚黑色玉简似乎卡得有些紧。墨天稍一用力，玉简被拔出的瞬间，连带碰到了旁边几枚松散放置的玉简。
　　“哗啦——”几枚玉简从书架边缘滑落，掉在下方厚厚的毯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墨天心里一紧，连忙低头看向窗边的云不期，生怕惊扰了他。只见云不期依旧保持着看书的姿势，似乎并未被这点动静影响，只是长睫轻颤了一下，并未抬眼。
　　墨天松了口气，小心地爬下梯子，去捡拾掉落的玉简。就在他弯腰拾起最后一枚滚落到书架底座的玉简时，他的指尖无意中碰到了书架木质底座与墙壁连接处的一个极其隐蔽的凸起。
　　“咔。”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仿佛是什么机关被触动了。
　　墨天一愣，疑惑地低头看去。只见书架底座靠近墙角的阴影里，一块与周围木质纹理完美融合的、巴掌大小的木板，竟微微弹开了一道缝隙！若非他蹲下身捡玉简，绝对无法发现这个设计精巧的暗格！
　　暗格没有锁，只是简单地卡着，里面黑黢黢的，看不真切。
　　鬼使神差地，墨天的心跳骤然加速，一种混合着好奇与莫名预感的情緒攫住了他。他再次瞥向窗边的云不期，对方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书卷中，侧颜安静美好，呼吸平稳。
　　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驱使着墨天。他屏住呼吸，像是做贼一般，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探入那缝隙中，轻轻一拨。
　　暗格被完全打开。里面空间不大，只静静地躺着一枚颜色黯淡、边缘甚至有些破损和灼烧痕迹的深青色玉简碎片。
　　那碎片不过婴儿巴掌大小，表面没有任何标签或文字，看起来毫不起眼，像是被随意丢弃的废物。
　　然而，正是这种“不起眼”与“刻意隐藏”形成的反差，让墨天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将那枚冰冷的碎片取了出来。
　　指尖触碰到玉简的瞬间，一股远比灵泉更加冰冷刺骨、并且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浓重悲伤、绝望与毁灭气息，如同蛰伏的毒蛇般，猛地窜入他的识海！
　　他浑身剧震，如遭雷击，几乎是本能地，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探入其中，想要看得更清楚——
　　刹那间，破碎、混乱、却无比真实的画面，如同决堤的狂暴洪水，蛮横地冲撞进他的脑海！
　　画面里的天空是诡异的、令人作呕的血红色，仿佛被泼洒了浓稠的污血，云层扭曲成狰狞的鬼脸。脚下的大地在轰鸣中崩裂，熟悉的青岚宗山门、殿宇，在一种可怕的、无形的能量冲击下，如同被投入火中的纸片，迅速焦黑、扭曲、坍塌，化作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
　　一个模糊却又无比熟悉的身影，孤绝地站立在一片狼藉的残垣断壁之上。
　　那人穿着一身早已被鲜血和尘土染得看不清原本颜色的白衣，衣袂破碎，墨色的长发在狂暴的能量流中疯狂舞动。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背影透出的孤寂与绝望，让墨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窒息——那是云不期！绝不是平日那个病弱的美人师尊，而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带着一身戾气与死寂的云不期！
　　云不期的面前，一片焦土之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影。
　　那人气息全无，身体正在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逐渐变得透明、虚化，然后从边缘开始，崩散成无数微弱而绝望的蓝色光粒，一点点消散在充满毁灭与死亡气息的空气中。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云不期仿佛感知到什么，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回过头来——露出了那双眼睛！不再是平日里的琉璃色淡漠，也不是刻意伪装出的脆弱水光，那里面是深不见底的、仿佛吞噬了星辰宇宙所有光线的绝望与麻木！
　　空洞、死寂，找不到一丝生机，仿佛他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希望，都随着那消散的光点一同寂灭了。他望着那空无一物的焦土，干裂的、沾着血渍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呼唤一个名字，或是发出一声嘶吼，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只有无边无际的、令人发疯的死寂，将他连同整个世界一同埋葬。
　　玉简记录的画面到此戛然而止，但那浓重到化不开的绝望、那毁天灭地的景象、以及云不期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睛，却如同最冰冷的寒潮，将墨天瞬间淹没。
　　他猛地松开手，像是被极度滚烫的东西灼伤，玉简碎片脱手掉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他脸色煞白如纸，额角瞬间渗出大量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蹦出喉咙，四肢百骸一片冰凉。
　　这……这是什么？！
　　那宛如末日的景象是什么？！
　　那个在云不期面前消散的人是谁？！
　　云不期那……那根本不像是活人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这绝不是普通的玉简！这里面蕴含的负面情绪和那逼真到令人灵魂战栗的末世景象，太过骇人听闻！这碎片记载的，究竟是什么？！
　　“你在做什么？”
　　一个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
　　墨天骇然转身，因过度震惊而有些踉跄。
　　只见云不期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距离极近。他脸上没有了平日刻意营造的虚弱，也没有了方才晒太阳时的慵懒恬静，只剩下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与……一丝被触及逆鳞般的凌厉。
　　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冰锥，死死地盯着墨天手中的玉简碎片，里面翻涌着墨天从未见过的、复杂而激烈的情绪——有震惊，有愤怒，有一闪而逝的恐慌，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被撕开旧伤疤的痛苦。
　　“师……师尊……”墨天被他这前所未有、仿佛变了一个人般的模样吓到了，下意识地挪动脚步，想挡住地上的碎片，声音干涩发紧，“弟子……弟子不是故意的……是它自己掉出来的……我……”
　　“拿、来。”云不期伸出手，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不容丝毫置疑的命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寒刺骨。
　　他伸出的指尖，甚至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某种极力压抑的、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墨天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如此……危险。他犹豫了一下，目光触及对方苍白脸上那再也无法掩饰的、深刻入骨的痛楚，最终还是慢慢弯下腰，捡起那枚仿佛重若千钧的玉简碎片，颤抖着递了过去。
　　云不期一把夺过碎片，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冷风，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看也没看墨天，紧紧将碎片攥在手心，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又或是最可怕的梦魇。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汹涌波澜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疲惫的冰封。
　　“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轻缓，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冷意。
　　“弟子知错！弟子鲁莽！请师尊责罚！”墨天连忙躬身请罪，心头却因方才看到的骇人景象和云不期这激烈异常的反应而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这玉简，绝对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云不期没有再斥责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带着冰冷的审视，带着一丝被窥破秘密的愠怒，更带着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仿佛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变数的茫然与脆弱。
　　他转过身，将玉简碎片紧紧按在胸口，步履有些踉跄地走向内室，只留下一句带着倦意的话：
　　“今日……不必再收拾了。你……下去吧。”
　　墨天站在原地，看着那消失在内室门帘后的、显得格外孤寂萧索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温暖，殿内却仿佛骤然被抽走了所有温度，残留着玉简带来的冰冷绝望，以及云不期方才那失控的冰冷、痛苦与深沉的悲伤。
　　【叮！意外触及师尊核心隐秘，引发其强烈情绪波动与防御机制，关系陷入微妙且危险状态。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26/100）。警告：请天选者谨慎行事，勿要再触及此类禁忌，否则后果自负！(╬￣皿￣)】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警告。
　　墨天却无暇顾及那下降的一点好感度。他满脑子都是那毁灭的景象和云不期绝望的眼神。
　　这看似平和的修仙世界，这看似病弱的师尊，底下究竟隐藏着怎样惊心动魄的过往与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