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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久别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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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女生身穿红裙狂奔在漆黑的巷子里,脚下翘起的砖头被高跟鞋踩得咯吱咯吱作响,一阵慌乱中,女生双腿发软直接冲出去扑倒在了地上,泊泊鲜血沁湿沾满尘土的裙摆,她满脸惶恐地瞪大眼往身后看去,宛如深渊巨口的黑暗中却空无一物。
“别……别过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女生只手捂住微微隆起的小腹,踉跄着爬起,又赤脚继续向前跑去,平日里不过十几分钟就能走到的大街此时竟变得遥不可及。
没有尽头的巷子显得愈发绝望,女生终于体力不支朝前跌去,萦绕在耳畔的咯咯笑声击溃了女生最后的心理防线,她瘫坐在墙角崩溃大哭,泪水晕花了精心打扮的妆容,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朦胧月色所掩盖的旧巷里,半晌,又归于沉寂。
……
上午十点,付尽欢坐在工位上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这是自己在警局工作的第三十七天,除去刚入职那几天跟着钱队接手了一个瘾君子情夫杀人抛尸案外,日子过得是一天比一天清闲。
这不正常!
付尽欢本以为当刑警的日子应该是零零七制,各种光怪陆离的案子铺天盖地朝自己砸过来,整天不是在破案就是在破案的路上,再不济录个口供或者整理卷宗也可以,却不成想现实先给了自己一闷棍。他百无聊赖地捏了把毛绒绒的桌面摆件——一只中华田园犬的头。
“哎,小付!”一个男生抱着几个文件夹走到付尽欢旁边坐下,挪来椅子笑得殷勤,“我刚才看见咱门口来了一队人,钱队正招呼着呢,你不去看个热闹?”
付尽欢单手托脸连眼皮都不抬,鸦羽般浓密细长的睫毛顺着斜照进来的阳光投下一片阴影,掩住了眸底的烦闷,他撇嘴叹了口气,“估计是上头派来视察的呗,没兴趣。”
男生把文件夹摞在乱七八糟的桌上,斜过身子躲在正对门口的挡板后面,一脸高深莫测地笑道:“领头的那个穿了身黑袍,而且其他人都是便装,怎么可能是来视察的?我猜——”
“都安静了!”钱珍玉冷脸出现在门口喊了一嗓子,身旁还站了位面容清秀的长发美人,“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灵异调查局一队队长,段长清。前几天四队经手的安阳街的那起案子,从今天开始由我们队负责,段队这次是来协助破案的。”
灵异调查局,一个属于公安系统却独立于警局之外的存在,由于其特殊性,该组织不听命警局调遣,卷宗收录、职位划分、等级划分,办案程序等各个方面自成一派,其内部成员的档案绝对保密,且大多数情况下,每个省级行政区只会配备相对应的特别警局一个,至于具体的小队数量及其成员数量则会根据当地情况做出不同的调整。
屋里掌声雷动,付尽欢不明所以地跟着拍手,看向段长清的眼却越瞪越大,他脑海里有个人下意识一闪而过——自己当年考入警校的第二年,段长清就以“全校第一”的身份被警局录取,但没人知道他去的是哪个警局。
何况能从一众顶级Alpha中脱颖而出,任谁都会对这位Beta提起十二分的兴致。
“付尽欢,你带段队去拿一下案子的相关卷宗。”钱珍玉从口袋里摸出把钥匙扔给付尽欢,扭头看向段长清,露出了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我待会儿有个会议要开,就让小付领你先在局里随便逛逛吧。他刚来没多久,但人还算机灵,要是哪儿做的不好,我先替他给你道个不是。”
段长清点点头回以微笑,目送钱珍玉离开后,转头就看见付尽欢正目光炯炯地站在自己面前,那眼神像是在盯什么宝贝物件。他被这股莫名其妙的热情震慑得一怔,随后神色自若地客气道:“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并肩而行走在长廊里,屋外葱郁的海棠树泛着星星点点的光投下一片绿荫,模糊了地上影子原本清晰的边界,付尽欢不时瞥向身旁那人,段长清身材高挑,体型单薄,白如凝脂的容貌不施粉黛也足以让人魂牵梦绕,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儒雅的书生气,尤其是左眼尾下的那颗小痣,更为他平添几分娇媚,怎么看都不像是警校第一,反倒像古画中那般身着长袍,风度翩翩的教书先生。
付尽欢假意轻咳了几下,见身旁那人没反应,又含笑开口道:“段学长,我也是兴海大学毕业的,之前咱们还在艺术节见过面……”
“去年我回校的时候,刘校和我提起过你。”段长清轻车熟路地走到档案室门口停下,侧过身看向付尽欢,抬手示意让他先进,“四一届优秀毕业生之一,在校期间多次参与办案,做出过卓越贡献,未来可期。”
付尽欢愣了瞬,段长清似乎并没有传言中那般不苟言笑,而且还比想象中的更了解自己。他若无其事地低头开锁,脸上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档案室的门被缓缓推开,扑面便是一股阴湿的寒意,整齐划一的柜子上摆满了往年的卷宗,付尽欢从中抽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段长清,“这就是那起安阳街案子的卷宗,听四队队员说还挺邪乎的。”
“多谢。”段长清双手接过文件夹将内容仔细翻看了一遍。
案件名称:兴海市北辰区安阳街女子虐杀案
案件等级:B级
案件内容:报案人于2045年7月21日上午9时,在兴海市北辰区安阳街立恒小区旁的巷子里发现受害者,尸体面呈惊恐状平躺在地,下|体严重撕裂,四肢均有轻微伤。经法医初步判定,受害者死于7月20日21时至22时,死因为失血过多,生前有孕,妊娠期约为七个月。
此案无目击证人。
受害者刘暖曦,C级女omega,25岁,毕业于海口道职业技术学院,生前在嗨吧夜店就任服务员一职。早年丧父,此后和母亲张晴园一起生活。经多名知情人笔录及调查发现,刘暖曦生前私生活混乱,男婴为现任男友林任弘之子。刘暖曦发现自己怀孕后便和张晴园欲以孩子要挟,勒索林任弘五十二万人民币,三人多次谈判均以失败告终。7月20日上午,刘暖曦去林任弘家中闹事,被赶出后去往前任男友贺景逸家,于晚上19时离开。
段长清若有所思地整理好文件夹,绕过付尽欢将其放回原处,“你刚才说自己之前听四队队员说这起案件邪乎,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吗?”
“好像是因为法医说刘暖曦生前怀过孩子,但剖尸后发现子宫里没有胎儿,她遇害那天上午还去找男朋友要钱了,不可能是打胎。”付尽欢无奈耸了耸肩,“如果是情杀的话,四队那边已经把嫌疑人挨个审过了,都有不在场证明。也可能……凶手或许是个有收集胎儿癖好的变态?”
“我知道了。”段长清掏出手机看了眼,抬眸笑道:“快十二点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就先不耽误你吃饭了,下午见。”
“啊……好,那下午见。”付尽欢望着段长清渐渐模糊在长廊浮光中的背影,直至人走过转角,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才迈步往反方向的食堂走去。
“呦呵,这不是我们的兴海小霸王付北安吗?”男生梳着背头,面戴墨镜,棱角分明的下颚线顺着头微扬的动作格外清晰。他脚迈八字步朝付尽欢迎面而来,板正利落的制服也盖不住身上的痞气。
男生笑容狡黠地打量了付尽欢一番,毫不客气地上前搂过他的肩膀,打趣道:“不是说钱队让你去接待灵异调查局的人了吗?怎么就你一个?难不成你把人家给打跑了啊。”
付尽欢皮笑肉不笑地冷笑了声,“彼此彼此吧,兴、海、小、灵、通。”
男生闻言笑容依旧,揽着他的后颈往食堂走去。
韩俞,作为付尽欢的初中兼高中同学,两人因为一个善文一个善武,又是关系极好的铁哥们,所以学生时代上至传闻八卦蒙骗老师,下至旷课逃学带头打架,两人很快就风靡全校,被同学们戏称为“无所不能二人组”。
韩俞单手摘下墨镜熟练地别在衣领上,露出一双透着桀骜的眼,“对了,我上午好像看到你之前经常提起的那个学长了,长相和身高都对上了,叫什么清来着?”
“段、长、清。”付尽欢一字一顿说得认真,嫌弃地拍开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挑眉得意道:“他就是这次灵异调查局派来协助破案的一队队长。”
韩俞神色微妙地睨了他一眼,“人家是队长,你高兴个什么劲?还是说……你对他感兴趣啊?”
付尽欢啧了声,一本正经道:“你会不会说话?我这叫崇拜,敬仰懂不懂?”
韩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随后低头用两指从裤口袋里捏出手机,准备翻找两人的聊天记录,“我记得你跟他没见过几面吧?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我劝你最好还是从实招来昂~”
“滚滚滚!”付尽欢皱眉摁下他的手机,“你小子背着我自己去食堂吃饭,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先质问起我来了?”
韩俞顺势收好手机,心虚地挠挠头,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我这不是以为你得忙着带学长熟悉环境嘛,谁知道你这么快就完事儿了。”
“少废话,陪我再进去吃一顿。”付尽欢不轻不重地锤了下韩俞的胸口,正要拉他去食堂宰一顿,余光却瞥见四队队员房淇裕手忙脚乱地披上外套往外跑去。
“小裕!”付尽欢笑着喊了声,“四队又有新案子了?”
房淇裕边跑边将齐肩的短发从防晒衣里撩出来,左手拿着手机,右手从口袋里摸索起车钥匙,闻声匆匆朝付尽欢送去一道不失礼貌的目光,强颜欢笑道:“是啊,还是尽欢哥你悠闲,我午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呢。”
付尽欢眼睁睁看她驾车离开,徒留尾气在门口久久不能散去,皱眉忖道:“最近案子怎么这么多?难不成嫌犯到月底也得拼KPI?”
“人家小裕说得没错,我看你就是闲出屁来了,案子少还不乐意了?”韩俞刚说完就听见有什么东西噔噔响了几下,和手机一起揣在兜里的手没感觉到振动,他贱兮兮地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啊~我手头还有工作,就先走了昂。”
付尽欢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依着这些年来的习惯,抬腿就往他屁股上踹,韩俞提前预判直接闪身躲开,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跑进屋去了。
付尽欢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发现是钱珍玉在一队群聊里的艾特消息。
【钱队】:@付尽欢你人呢?
【小燕子】:@付尽欢,你人呢?
【小邓子】:@付尽欢,你人呢?
【付尽欢】:我在食堂门口。
【钱队】:段队呢?
【付尽欢】:他说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寡王】:吃饭暂停,我们都到现场了。
【付尽欢】:?怎么没人通知我一声,我现在就过去!
【毒夫】:怎么通知,给你烧纸吗?
【荣哥】:别埋汰人家了,@付尽欢谭勇铭过去接你了,速度点。
【付尽欢】:收到。
付尽欢火急火燎赶到安阳街的时候,段长清带领一队的几人已经在勘察案发现场了。
巷子很长,按照成年女性的正常走路速度大概需要十五分钟才能走完,巷宽足够五人并肩同行,而刘暖曦遇害的地方则距离巷口有二十多米。
尸体已经被运走,十来个人围成一圈对地上那滩发黑的血迹看了许久,迟来的付尽欢硬挤进邓博伟和赵飞燕中间,恰好对上段长清那双清冷的丹凤眼,见他含笑看过来,自己也只能尴尬地笑着点头示意。
付尽欢的目光从几个面生的人身上快速扫过,偷偷用手肘怼了下右边的邓博伟,偏过头小声问:“段队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谭勇铭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来了。”邓博伟睨了眼旁边正在刷手机的黄晋昌,歪头凑到付尽欢耳边,勾唇低声说:“你是不知道,刚才黄晋昌说你是饿死鬼投胎,就知道吃,结果段队说自己见多了长舌妇,今天还是头回见长舌夫,当时大家都没忍住笑,黄晋昌那张脸比变戏法的还好看!”
付尽欢狐疑地睇向段长清。黄晋昌的为人局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嘴上淬的毒比元素周期表上的钋还厉害,自己给他的备注都是“毒夫”,所以平常队里基本没谁搭理此人,也就没想过会有人替自己说话,更没想过那个人会是段长清。
“各位。”钱珍玉大步流星的从巷子深处走来,面色凝重,“刚才接到四队消息,公成路那边发生了一起与这次作案手法极为相似的案子,说让我们带段队和一队队员过去看看。”
众人一听这话,脸都跟锅底一样黑了下来,丝毫不敢怠慢地跑上车往事发地开去。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判断,这次多半是个连环杀人案。
现场被警示黄条封锁,死者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妇女,与刘暖曦案不同的是,这次受害者的下|体直接被外力扯成了两半,伤口延及小腹,死状极其惨烈,羊水混着血水散发出的恶臭在十几米开外就能闻到。
依旧不见胎儿。
大家都在有条不紊地勘验案发现场,段长清却站在旁边缄默不语,他看着几缕飘渺的黑气从受害者体内缓缓逸出,有意识地拧成一股绳,如同毒蛇缠绕住正蹲在那里专心致志收集证据的钱珍玉,顺其脚踝向上蜿蜒直达腰间,又散为黑雾悉数钻进丹田。
段长清也没想到,这鬼修为不高,胆子倒是不小。
“队长。”赵皓然举着手机走到段长清身边,指了指屏幕上显示的受害者个人资料,“刘暖曦和许菲分别生于2020年3月19日丑时和2016年7月16日酉时,两人都是八字纯阴的至阴之体,巧合的是安阳街处坤位,而公成路处坎位。”
段长清认可地点点头,“是聚阴八封阵。”
以至阴之体为引,吸收天地灵气,一旦阵法形成,不说整个兴海市,至少北辰区的人们都会因此而遭殃,轻则阴气入体沉疴缠身,重则鬼怪替魂丢其性命。
“那我们今晚要出手吗?”赵皓然得到肯定后扭头看向其他人,“还是明天和他们一起行动?”
“这次案子恐怕没有想象中的简单。”段长清垂眸看向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毕竟人命关天,今晚七点,我、周楠、陈宇良和朱欣怡守在艮位的平盘路,你和其他人去守巽位的和平路。”
“是。”
段长清仔细理了理衣袂,面带微笑地朝钱珍玉走去,“钱队,我看现场也勘察得差不多了,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带队员们先走一步了。”
“行。”钱珍玉爽快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喊住段长清问:“你们订酒店了吗?要是没有的话,我让小付带你们去找个酒店住下吧。”
“不用麻烦了,我们办完案子就回局。”段长清盯着钱珍玉的身影斟酌片刻后还是选择折返回来,状似无意地抬手掸去她肩头的灰,又为她理了几下有些褶皱的衣领,方才那团进入钱珍玉体内的黑气竟又缓缓飘出,痛苦挣扎般在半空中浮动着隐去,彻底消失不见。
钱珍玉啊了声,无奈道:“那成吧,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段长清乖巧地点点头,转身抬臂轻动了两下纤长的手指,示意队员们跟自己离开。
陈宇良紧随其后,眉头紧锁,压低声音道:“段队,刚才有个戴鸭舌帽和黑口罩的人一直在往这边看,看样子不像是是普通群众,我们要不要……”
“我知道。”段长清只手撩过长袍坐进副驾驶,车门被砰一声关上,他冷下脸沉声道:“去平盘路的废弃大楼。”
陈宇良等人齐后才关上驾驶室的门,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上方向盘,扭头看向段长清,“废弃大楼?咱去那儿干嘛啊?”
“将凶手,捉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