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王后》月照水

29、学习（4）

　　“安格，安格，起床了。”安达婆婆提出早餐敲着安房门，平常这个时候只要轻轻敲两下，安格就会把门打开，今天这是怎么了？安格该不会生病了吧？安达婆婆有些担心，她把脸凑近门缝，希望能看清楚屋内的情形。

　　“来了，来了。”安格突然坐直身子，她使劲揉揉眼睛，亮光从门缝里透进来。她睡过头了，安格拿起床边的衣服，她左手僵硬，右手连同整个胳膊都在发抖。昨晚她至少切了三个小时止血草，她的手指头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之后按住草茎的食指僵硬得不能动弹。安格爬下床，打开门，红日在安达婆婆身后给安达婆婆镀了一层金边。

　　“安达婆婆，早安。”安格头发蓬乱，睡眼惺忪，看起来还没有睡醒。

　　“哎哟，怎么睡到这时候，你是不是生病了？”安达婆婆伸手摸摸安格的脑袋，又和她额头相抵了一会才放下心来：“还好，没有发烧，昨晚是不是熬夜了？今天要早点睡觉，知道吗？多睡觉个子才能长得高。”

　　安达婆婆絮絮叨叨地说着，她把安格抱到椅子上，牛奶递到她手里，转身替她收拾起床铺来：“这些是昨天换下来的衣服？今天我把床单拿过去洗，新床单你想铺哪一个？”

　　安格咬着面包探过脑袋看了一会床铺确认她没有尿床，安达婆婆看她不出声转过头发现她正盯着床铺发呆。安达婆婆把床单和枕头套子放到一边，枕头放到了外面的窗台上晒，她一边收拾一边说：“你用的这些床单、枕头、被子过几天就要洗一洗，晒一晒，知道吗？”安达婆婆看到安格迷迷糊糊地点头，她拿来梳子给她梳理乱成一团的头发：“我们穿的衣服脏了要洗，睡觉的被子枕头也是一样的，一直不洗会脏得发黑，里面藏满了小虫子，就算是好人枕着这样的枕头盖着这样的被子也要生病的。”

　　安达婆婆将安格口袋里的脏手帕掏出来，换上干净的手帕，又将一叠手帕放到柜子底下安格能够够得着的地方：“手帕要天天换，换下来的手帕放到洗衣篮里，婆婆会拿过去洗干净再给你送过来，知道吗？”

　　安达婆婆整理着安格的衣服，她看着安格短了一截的衣袖叹了一口气，安格当初置办衣服全是照着安格的身量，她离开冒险者公会大半年，安格比起刚来的时候长高了足有十厘米，衣服全部小的不合身。安达婆婆琢磨着她还是先给安格置办两套大一点的新衣，过几天就是花之国新年，人人都有新衣，安格没有新衣怪可怜的。

　　安达婆婆每次来都是这样，絮絮叨叨交代许多琐事，一开始安格小心翼翼地记在心里，后来她发现就算她忘记了，安达婆婆也不会责怪她。安达婆婆记性不好，她根本不记得曾经交代过什么事，每次安格按照她的交代做好了，安达婆婆就会惊讶地看着她：“哎呀，小安格怎么这么能干呢？”安达婆婆还会心疼地抱着她，揉着她的小脑袋说：“这些事留给婆婆做就好，你还小呢。”

　　安格每次都会被安达婆婆夸得很不好意思，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有那么多事要做，用餐前要洗手，餐后要漱口，见人要行礼，衣物要整洁，头发不能乱，鼻涕要用手帕擦，吃饭要细嚼慢咽，说话要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清楚。安妮走后，安格在安达婆婆的指导下慢慢长成了一个小淑女。有时候安格会想，如果她奶奶还在，应该和安达婆婆一样絮叨，一样把生活里的琐事一件一件教给她。

　　“哎，刚吃完慢点跑。”安达婆婆看着安格拎起小书包往外跑，追在她后面喊：“跑快了要肚子疼的。”安达婆婆回头看到篮子里的饼干袋又嘟囔了一句：“饼干又没拿，还整天说我记性不好，我看你记性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安达提起洗衣篮，又拿起饼干袋慢慢走去教室。这些孩子正在长个子，肚子饿得快，她要和格兰德说一声，中间要放孩子们休息一会，吃点饼干才好。

　　安格最近写字有了很大进步，她终于不再反着写字了，格兰德会拿一些简单的图画书给她看。阿尔瓦格林娜他们都认识好多字，最近跟着格兰德学习律法，安格每次都竖起耳朵偷听，王室想要加税，星星城城主们都不太同意，贵族只想要加公民的税·····安格听了一耳朵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等她练完了字，格林娜和格兰德又讨论起精铁的价格来，这一次安格知道一点点，安妮说她要用最好的精铁给她铸一支剑。

　　“最近雪域的工匠好像接到了一笔大订单，卫城一二三都没有能收到精铁。”格林娜拿出一封信给格兰德看，信封上有好多星星，还有一些安格看不懂的标识，她知道那是冒险者公会的标志，她的卧室外面悬挂着这样的旗帜。

　　“阿尔梅里亚让你拿过来的？”格兰德看完信问格林娜，“你怎么看？”

　　“大人说她想要增加一些精铁的库存，还有大人想把加多林、米修斯、拉蒙几位工匠送到雪域去，跟着匠人族学习手艺。”格林娜又拿出一张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阿尔梅尼亚能安排人进去？”格兰德看着格林娜点头，他沉思了一会将羊皮纸还给格林娜：“下一次长老会议，你让阿尔梅尼亚自己说。”

　　“是，格兰德长老。”格林兰行礼退下了了，小安格看着格林娜的背影沉思，他们刚才商量好了一件事吗？

　　“安格，怎么了？”格兰德看向发呆的安格，她摇摇头，将写好的字拿过去。格兰德看了一会：“嗯，很好，现在我们来读书。”安格已经会拼写句子，她的读书就是将今天学到的词拼成句子，如果她说的句子有新的单词，格兰德也会教她怎么写。

　　傍晚的时候安达婆婆看准时间拿着新衣服来找安格，新衣服有点大，袖子盖住了整个手背，衣摆也遮住了屁股，还有一个几乎要拖到地上的斗篷。安格接受了安达婆婆的好意，但是她不知道这些衣服要多少钱，她将安妮留给她的钱匣子打开让安达婆婆自己拿。安达婆婆看着小半匣子银德里和铜子，心里惊叹安格手里的零花钱真多，她没忍住抓了一把，摊在手心数了数又放下几个铜子，重新拿了两个银德里。安达婆婆将银德里塞进兜里，她合上钱匣子：“小安格，这些钱不要乱花，你要买什么跟婆婆说，我去替你买。那些人最会哄小孩子钱，你不要被他们骗了，知道吗？”

　　安格点点头，她在冒险者公会，一日三餐都是由安达婆婆送来，有时候她跟着格兰德长老和费力罗奥尼尔一起吃，完全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安达婆婆看着新铺好的床铺，问她：“要不要我提水来给你洗澡？”

　　“我要去费力罗那里分割止血草，明天再洗澡。”安格想着剩下小半框止血草，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做。

　　“好，我记下了。”安达婆婆将一个小灯笼点燃拿给她，“这个你拿着，走夜路还是要一个灯的，回来把蜡烛吹灭了放到桌子上就好，明天我再来拿回去。”安达婆婆看着安格一个人往外走，忍不住念叨：“你晚上是不是总要出去啊？出去的话我给你准备一个小灯笼。算了，你还是跟着我走吧，我带你到费力罗那里去，费力罗大人也真是的，不看看你才多大，怎么就要你处理药草了呢？”

　　安格又处理了一晚上止血草，费力罗允诺明天带着他们一起熬止血膏。安格回到住所，她铺开纸张一笔一划地写着：“安妮，我就要学会熬止血膏了，止血膏需要止血草和攀岩藤。”安格写完把这张纸放到一个大木匣子里，里面厚厚一叠她写给安妮的信。秋天的时候冒险者公会会有另一批冒险者出发去雪域，他们可以把安格的信捎给安妮。

　　安格坐在门槛上看着蓝月，安妮已经离开八个月了，安妮离开的时候安格只会写几个字，现在她能写一两百个字，还认识了好多草药，明天她就要开始熬制膏药。还有格林娜总是和格兰德一起商量一些她听不懂的事，安格坐回去另外拿起一张纸，在底下写下加多林和工匠两个词，安格有太多疑问，她只能记下来等安妮回来告诉她是怎么回事。

　　安格重新将纸张收好，她抱着新得的斗篷有些担心，她不知道安妮带的衣服够不够，会不会受伤？安格决定明天问一问阿尔瓦和奥兰，她能不能跟着他们学习剑术，要是可以的话，安格把她的时间算了又算，她觉得可以挤出一个小时来学习剑术。

　　安格更忙了，写字课她总是最后一个走，现在她不仅要学习写字，还要听格兰德和格林娜说话。虽然很多她都听不懂，只要格兰德不赶她走，她就一直待在那里竖起耳朵听，有时候会有其他长老过来找格兰德商量事情，小小的安格在屋子一角完全不引人注意。她知道王后贝拉新生了一个女儿名字叫胡安娜，现在的国王是胡安，一个能力不行野心不小的男人。王后贝拉完全被王太后玛戈压制着，在宫廷里完全说不上话。现任瓦伦丁伯爵是王太后玛戈的远亲，两个人同时在执政院出现并主持会议。

　　每次有其他长老来找格兰德，安格就会特别小心，她不出声像一只猫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等到晚上回去记下她还记得的一切事情。安格非常谨慎，她没有和任何人讨论这些她听到的话，那些她完全不了解的世界慢慢在她面前展开。

　　“你今天怎么回事？”格林娜看着安格慢吞吞走向餐桌，衣服袖子卷起来一截，裤腰也皱成一团。她伸手摸了摸，料子有些粗糙：“你这衣服哪来的？”

　　“安达婆婆给我买的，我的衣服变短了。”安格站到格林娜面前，她今天长高了许多，快要和格林娜一般高了。

　　“算了，你待会跟我回去，我那里有的是适合你穿的衣服。”格林娜帮安格把袖子又卷上去一截。安达婆婆有个习惯，她自己的衣服也总是买大一号，整个冒险者公会都知道安达婆婆是个会过日子的，她总是说：“衣服买大一点，明年还能穿；裙子买宽一点，胖了也能穿。”

　　格兰德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姑娘一边吃饭一边讨论新式花边。格林娜说：“下午咱们去找真，让她在衣服上缝上花边，这样就看不出来是我的旧衣服了。”安格不喜欢花边，她还想去演武场练剑，但是她看着兴致勃勃的格林娜，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在格林娜不断询问下点头应好。安格从来不会嫌弃旧衣服，加里奥大姐的裙子已经打过几个补丁，送给她依然很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