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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黑店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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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四月,告别青石县后,沿途草木繁茂,山峦叠嶂,清明节即将来临。天色已有些暗沉,似乎要下雨了。
慕晚秋独自一人骑马行了一程,没了阿竹与李离风的身影,显得有些清凉了,这一路上人烟稀少,四下里静得只剩风声与马蹄声。
她抬眼望去,不远处有座孤零零的房屋,瞧着像是个酒馆,却连个招牌也无,心里琢磨着有个地儿可以歇歇脚,让马儿也休养一番。
“吁……”她轻拉缰绳,利落地翻身下马,牵着马走进院中。院子不大,地上倒是还算干净,只是墙角堆着些杂物,显得颇为凌乱。她环顾四周,只见酒馆门窗半掩,里头隐约传来人语声。
酒馆内,右手边坐着一位年轻男子,身穿米黄广袖长袍,内衬纯白交领里衣,长发在头顶束成高髻,额前垂落几缕碎发,右手握着一柄长剑,剑鞘洁白,剑柄系着白玉佩坠,模样瞧着倒是个阳光洒脱的少年郎。
一阵微风掠过,拂动了慕晚秋斗笠上的面纱。少年郎不经意间抬眼,隔着薄纱望见她的面容,不由的呆住了,手中茶盏一歪,热茶泼在了右腿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啊,烫死了…”他慌忙低头,左手抬起遮住半张脸,耳根微微发红,心中暗恼:真是丢人…
柜台边,一个穿着素衣麻布的男人正拿着抹布擦拭桌子,眼神却不时瞟向门外,神色有些紧张。
慕晚秋走到一张空桌旁坐下,轻声道:“小二,给我上一壶好茶。”她伸手轻轻拨开面纱,露出清丽的面容,裙摆与衣袖随风微动,声音较往日柔和些许。
那店小二忙堆起笑容应道:“好嘞,客官您先坐下,稍等片刻,小的这就给您沏茶去!”说着快步走向后厨。
刚进厨房,他立刻蹑手蹑脚地关上门,对里头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低声道:“老大,又来了个女的!看她那打扮,模样标致得很!外头那男的瞧着挺有钱的,佩剑上还挂着玉佩,就是人有点楞,瞧着美女进来,比我还要傻的。”
被称作老大的吴能嘿嘿一笑,搓着手道:“真是送上门的肥羊!给他们酒水里多下点迷药,再加些软骨散。等晕倒了全都绑结实了!”
店小二王大治连连点头,两人相视奸笑,满脸得意。
不多时,王大治提着一壶茶走到慕晚秋桌前,赔笑道:“客官,您的茶来了。”又转身将一壶酒放在沈墨桌上,“公子,您要的酒。”
二人浑未察觉异常,各自斟饮。不过片刻,慕晚秋只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便伏倒在桌上。沈墨也感到四肢发软,勉强扶住桌沿,终是支撑不住,滑倒在地。
后厨门帘一掀,吴能大步走出,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两手叉腰得意地仰头笑道:“王大治,把这两条肥羊给老子绑结实了!要是让他们跑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这吴能和王大治是附近游手好闲的懒汉,平日偷鸡摸狗,今日竟干起绑架的勾当。吴能力气大,一把将沈墨扛起扔到后厨;王大治看着慕晚秋姣好的面容,咽了口唾沫,也将她背了进去。
王大治找来麻绳,手忙脚乱地捆人。吴能见状,抬脚踹在他屁股上,骂道:“你个废物!绑个人都绑不好!手脚都给老子捆牢了!”
“老大,我、我这是头一回干这个,没经验啊……”王大治结结巴巴地解释,额上冒汗。
吴能气得抬手给了他一个爆头:“要你有何用!啥也干不好,还想跟着老子混!”
王大治抬手捂着脑袋,不敢怠慢,连忙重新捆好绳索。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声粗吼:“有没有人?给老子上壶好酒,再来些吃的!”
吴能脸色一变,催促道:“快去招呼!机灵点!”
王大治连滚带爬地跑出后厨,只见二个彪形大汉立在堂中。
为首一人满脸的胡须,右脚踏在凳子上,手中的钢刀重重砸在桌上;旁边一人同样身材魁梧;一个女子跟在身后,脸庞圆润,目光炯炯有神,却不带丝毫锋芒,比前面两位男子面善七分,腰间挂着一把小铁锤。这三人是铁沙帮的弟子,大哥名叫程铁山;二哥是程铁柱;小妹则叫程木青。
“客、客官要点什么?”王大治战战兢兢地问道。
那大汉程铁山嗓音粗糙如牛:“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菜都给老子上来!”
王大治赔笑道:“这位爷,小店开在荒郊野外,就是个歇脚的地方。酒水倒是备了几壶,吃食只有白面馒头和花生米,实在对不住…”
一旁的程铁柱摆了摆手:“大哥,咱们就在这儿歇个脚,随便对付一口得了,还要去和父亲汇合。”说着将身后妹妹程木青的行李放在凳子上。
程木青也应道:“是的,大哥,咱们赶路要紧。”
王大治听后,连忙应声退下,一溜烟跑回后厨。
“老大!外头又来了一伙人!还带着家伙,看着比咱们还凶!”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
吴能啐了一口:“怕什么!多下点药,还怕放不倒他们?”
二人分工合作:王大治在酒水与馒头中掺入迷药及软骨散,吴能则翻检着慕晚秋和沈墨的行李。看到银子时,吴能眼睛一亮,又拿起沈墨的佩剑,端详着剑柄上的白玉佩,啧啧称赞:“这玉佩成色真不错!王大治,有机会找个当铺当了,肯定值不少钱!”
王大治端着酒壶的手不停发抖,小声道:“老大,要不您去送吧…我、我实在不敢呐…”
吴能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没出息的东西!老子提着酒,你端着馒头,一起出去!给老子镇定些!”
二人走出后厨,吴能假笑着朝着他们走来:“几位客官久等了!这是小店的糙酒,还有刚蒸的馒头,请慢用!”
程铁山接过酒壶,仰头便灌。程铁柱也端起酒碗抿了一口。程木青却只是拿起馒头慢慢吃着。
后厨内光线昏暗,空气中散着一股劣质酒水混合的奇怪味道。
慕晚秋的意识慢慢恢复了,或许是因为自己没喝太多的原故。顿时感受到双臂被反剪捆绑在身后木柱上,粗糙的麻绳勒得她手腕生疼,腿脚也显得麻木。
她心中一惊,立刻彻底清醒,迅速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杂乱的后厨,旁边还躺着那个在酒馆大堂有一面之缘的少年郎,同样被五花大绑,尚未苏醒,那柄系着白玉佩的长剑被随意丢在角落。
“醒醒!喂!快醒醒!”慕晚秋压低声音,用脚尖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腿。
沈墨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眼神先是迷茫地眨了眨,待聚焦看清自身处境后才知道被粗麻绳捆得像颗粽子,他脸上瞬间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茫然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慕晚秋无奈道:“公子还看不出来吗?我们这是着了道了!!这是家黑店!”
“黑店?”沈墨这才反应过来,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
慕晚秋急得瞪他:“你小声些!是不是嫌命长了?”
沈墨尴尬地低声道:“在下沈墨,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慕晚秋简直要被气笑:“这都什么时候了,公子!想想怎么脱身才是正理!你内力还能用吗?”
沈墨歉然回复着:“姑娘说的是。”他闭目凝神,屏住呼吸,试图运起内力震断绳索,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不行,提不起气,像是……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气。”沮丧地摇了摇头,他还是不死心,又认真地试了试。
慕晚秋叹道:“别白费力气了。他们除了下迷药,还加了软骨散,现在咱们半点内力都使不出来。”
沈墨看到慕晚秋那叹气的表情,为了安慰她乐观地说道:“没关系,家父常言,遇事需冷静,智取为上。这时候我们更需临危不乱,说不定就能想出良策。”
“…”
慕晚秋沉默不言....心想着靠他是不行了!
她侧头瞥见门帘外的动静,灵机一动,道:“你试试看,能不能把我的发簪取下来?”
“发簪?沈墨立即会意,努力地挪动身体,但因为两人都被绑在同一根柱子上,距离和角度都十分刁钻。他试了几次,脖子都快扭成麻花了,才勉强将脸凑近慕晚秋的鬓边。
“姑娘……得罪了……你莫动……我、我快够到了……”沈墨的声音因为别扭的姿势而含糊不清,温热的气息拂过慕晚秋的耳畔,让她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经过一番笨拙又努力的操作,沈墨最终用牙齿小心地咬住了那根素银发簪,轻轻地拔了出来,然后将发簪放到慕晚秋被反剪在身后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