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失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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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到来的期末让所有人都很紧张，周诺仪没再去超市了，一是课间要预习，另一个原因是……许驿晟已经睡了整整三节课了，下课铃声、课间的喧闹，都没能叫醒他。
周诺仪本来没当个事儿，毕竟许驿晟贪睡的次数也不少，几乎每天眼下都挂着淡淡的青黑，下课补觉、上课打瞌睡也早已习惯到不能再习惯。但周诺仪就是感觉不对劲。
“许驿晟，许驿晟……”
许驿晟在梦里听见喊声，下意识要睁眼，但眼皮沉得厉害，他勉强掀开点眼皮：“嗯？”
“你怎么了？”这个话该问谁？许驿晟把头重新埋下去，长长舒了口气。
周诺仪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颊：“你呼吸声很重，又难受吗？”
“你的手是冰的。”许驿晟自己伸手贴上去，似乎有点烫。
周诺仪捋起一截袖子，露出白净的小臂，用中间部分靠上去：“……就是很烫，你发烧了，许驿晟。”
“没有，我又没感觉。”许驿晟下意识皱眉，却被周诺仪伸手用拇指抚平，提醒他下意识抬眼，周诺仪的眼中尽是担忧：“这时候你就别嘴硬了，我书包里有退烧药，实在不确认的话可以去教师办公室借体温计，肯定有……”
周诺仪还没说完的话在此刻戛然而止。
“嗯？”不知道是烧糊涂还是出于那种自厌的情绪，许驿晟沉默几秒后依然选择开口：“你可怜我吗？”
周诺仪明显地僵住，他直起身，对上许驿晟那双眼睛——平时清冷的眸子因为不适而蒙了那么一层冰，看起来恹恹的。
是很可怜，但潜意识告诉自己，许驿晟的话不是表层那种意思。
“不是，只是担心……心疼。”周诺仪感觉到对方在听到自己这句话后明显放松，也没再说话。
他今天很怪，或者说……最近一直都很怪。
“许驿晟，你怎么了？要不要去趟办公室请个假，发烧又不是什么小事……”
下一秒，许驿晟靠近，将滚烫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处，另一只手将他的背虚虚的揽住。
周诺仪他身体僵住，呼吸也猛的一滞，这个动作来的突兀，他没敢动，更不敢推开：“许……许驿晟？”
“嘘——”许驿晟的声音很低，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靠一会儿。”
周诺仪不知道该把手放哪儿，只能尴尬的笑笑：“好突然啊，好歹给我时间准备一下啊……”
“周诺仪。”许驿晟突然叫他全名，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声音有点沙哑，“为什么是我？”
没来由的发问让周诺仪一怔：“什么？”
你会不会让向楠他们这样靠着？会不会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也这么关心？会不会……
好多问题在脑海中堆积，但许驿晟一个都没问出口，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太久没经历过这种带有暖意的关系了，所以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依赖周诺仪。
但这不代表他能舍得把周诺仪拉进这片无尽的深渊。
周诺仪和自己接触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他是干净的，幼稚的，善良的，是那种会给流浪猫撑伞的天真笨蛋。是从没经历过黑暗的，生活在阳光下的人，家庭优渥，被下至哥哥弟弟，上至爷爷奶奶喜欢，并且护的滴水不漏的小少爷……
会因为一点小事委屈或烦恼，但又会因为一点点的甜头而开心一整天，忘记所有不开心;会因为你对他的一点点付出而依赖你，喜欢你，会试图让你更开心……
这样的人，像未经风霜的温室花朵，像从未见过淤泥的皎洁月光。
而他许驿晟，是什么？是泥沼里挣扎出来的荆棘，是连自己都无法妥善安置的麻烦。
额头抵着的肩膀温暖而单薄。在这令人心慌的亲密与温暖中，一个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如果离开这片温暖，还有谁能来救他？在这冰冷刺骨的世界里，除了周诺仪这缕不讲道理蛮横闯入的光，还有谁？
没有人了吧？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推拒的念头。
“周诺仪。”他再一次喃喃出声，声音比刚才更轻，更沙哑，几乎贴着他的颈侧皮肤响起，气息滚烫，如果不是这样近的距离，根本听不清那近乎气音的呼唤里藏着多少混乱无助，“周诺仪……”
像确认，像祈求。
周诺仪的身体似乎轻轻颤了一下。这一次，他没有再问“什么”，也没有任何的不知所措。
“我在的，许驿晟。”周诺仪的声音放得极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他原本悬空犹豫的手，不再迟疑，轻轻抬起，环住了许驿晟的脖子，形成一个更紧密的拥抱姿势。
他用自己微凉的脸颊，轻轻贴了贴许驿晟滚烫的额角，“这么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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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又到周五，体育课。
许驿晟提着书包，刚跨出门槛，第1步就被周诺仪拽回去。
“又干嘛？”许驿晟把拉链拉到最顶处，“这样？满意了？”
当然不可能满意，周诺仪回到座位找到围巾：“我怕你冷才织的，你把它当摆设？”
“……”
周诺仪每次给他系围巾都会系得很紧，还不允许许驿晟反抗，只有在周诺仪完全满意时才能趁他看不见时，放松一点，留一点呼吸的余地。
依旧是短暂的热身，老师通知，下周学校要组织一场体测，许驿晟算了算，三天应该能歇好，实在好不了的话，周三也可以请个假。
解散后许驿晟提着包走上台阶，身旁却没有脚步跟上来。
？人呢？
想着他可能是和别人打球去了，许驿晟的心沉了沉，莫名感到失落。
他翻出英语题，感受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都有点微微冻僵。
他叹了口气，笔尖落在纸上的力道似乎重了几分，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阅读理解上，但那些字母在眼前跳动，根本无法进入脑子，更别说进入状态。
好烦……
许驿晟把卷子翻到背面，生词愈发多了，许驿晟感觉自己的英语……大概率是废了。
不是说英语这一课只要付出努力就有成效吗？为什么他在英语上花的时间和精力都快比数学多了，结果分数连数学的一半都不到。
耳塞被突然摘下，由于有过上次看洛雨笙被套路的经历，他一下子就猜出是谁。
“别闹……”
耳朵里又重新塞进什么东西，还没等许驿晟有什么反应，周诺仪已经靠在他肩上。
“嘟嘟……”
蓝牙连接的声音。
果然，下一秒耳机开始播放音乐，歌曲应该已经进行到一半。
“心跳牵引我的想法
在悔意中煎熬
我感觉快要疯掉……”
周诺仪从书包侧兜里拿出自己的杯子，拧开杯盖。
牛奶甜香浓郁的味道散出来，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全身都暖融融的。
“你要喝吗？中午泡多了。”
“……不了。”
“你有洁癖，竟然不早跟我说。”周诺仪灌下一大口牛奶，没太在意。
“不是，”许驿晟找出自己的保温杯，“不是很喜欢喝牛奶——嘶……”
许驿晟拧开盖子，刚抿了一口，就被烫了个正着。
怎么可能？他中午接的明明是温的。
许驿晟狐疑的看向周诺仪
周诺仪在听到他抽气时就感觉到不对，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微微愣住，看到他手中的杯子又反应过来：“哦，忘了提醒你，我刚给你把水换成热水了。”
……真是够的。
许驿晟放下烫嘴的杯子，舌尖还残留着细微的刺痛感，无奈地瞥了周诺仪一眼。周诺仪已经笑得肩膀直抖，但眼睛里亮晶晶的，带着点做了坏事得逞的小得意，又混合着明显的关心：“我这不是看你手都冻僵了嘛，喝点热的暖和暖和，谁知道你喝那么急……烫到了？”
他凑近了些，想看看许驿晟被烫到的舌头。
许驿晟下意识地侧了侧头，避开了他过于直接的视线，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耳机的音乐还在继续流淌，周诺仪的体温透过两人相贴的肩膀传来，牛奶的甜香和热水蒸腾出的微薄白气交织在一起，竟将冬日下午操场边的寒意驱散了不少。
“你英语……做得很痛苦？”周诺仪瞄了一眼许驿晟摊在腿上的卷子，上面红笔标注的生词和修改痕迹密密麻麻。
许驿晟没说话，算是默认。他很少在具体学科上承认自己的无力，尤其是在周诺仪面前。
周诺仪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忽然福至心灵，眼睛更亮了几分。
他稍稍坐直身体，转向许驿晟，语气变得认真起来，甚至带上了一点谈判似的狡黠：“许驿晟，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许驿晟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询问。“我帮你补英语。”周诺仪开门见山，手指无意识地在自己的保温杯壁上轻轻敲着，“你单词量其实不差，就是语法和长难句理解总卡壳，还有……语感不太对。我别的科目一般，但英语还行，教你入门应该够。”他说得挺谦虚，但许驿晟知道，周诺仪的英语成绩在年级里也是排得上号的。
“条件？”许驿晟很了解周诺仪，这家伙从不会做亏本买卖，尤其是在“帮助”他的时候，总会想方设法找回点“平衡”。
周诺仪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凑得更近，几乎是耳语般说：“你教我化学。”
许驿晟愣了一下。周诺仪的化学……确实是他所有科目里最拖后腿的一门，每次考试成绩出来，那可怜的分数总让他在庆幸其他科目不错的同时又忍不住挠头。
“你的化学……”许驿晟斟酌着用词，不想太打击他。
“我知道，烂得很有特色。”周诺仪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转文吧，没救了。”
“不带你这样的学霸！太过分了你……”周诺仪笑着去掐他胳膊，力道不重，更像是一种亲昵的抗议，“说起来，我现在还对我月考历史43分不是全班倒数第一感到震惊……”
“别指望速成。”
“知道知道，循序渐进嘛！”周诺仪满口答应，整个人都洋溢着达成目标的快乐。
他重新靠回许驿晟肩上，满足地叹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那说好了啊，我帮你搞定英语，你帮我搞定化学。不许反悔！”
“哦。”
就在这时——
“嗡……嗡……”
一阵沉闷、持久的震动声，突兀地从许驿晟放在身旁的书包侧袋里传来，打破了这片刚刚达成约定的和谐。
不是短促的消息提示，而是电话。
许驿晟唇边那丝尚未完全散去的、因周诺仪而起的极淡笑意，瞬间冻结、消失。
他没有立刻去拿手机，也没有看屏幕，仿佛那震动声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周诺仪也听到了，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微微偏过头看向许驿晟，又看了看他震动的书包：“电话？不接吗？”
“推销的。”许驿晟的声音比刚才冷了几个度，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他伸手，不是去拿手机，而是直接探进书包侧袋，动作利落地长按了侧边键。震动声戛然而止。
世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耳机里微弱的音乐和远处操场隐约的喧闹。
但方才那片刻凝滞的气氛，却并未随着震动停止而立刻消散。
周诺仪敏锐地察觉到了许驿晟那一瞬间的异常——那不是对待普通骚扰电话该有的反应。
没有不耐烦的咋舌，没有直接挂断的干脆，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厌弃和冰冷抗拒的僵直。就像突然被什么东西从背后刺了一下，虽未流血，却痛入骨髓。
联系到某天中午，他大概猜到是谁。
许驿晟并非毫无反应，自从生日那天，他再没接过许兴业的电话，这样打对方的脸，好面子的人肯定受不了。
他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失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