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花》桃汀

6、期待

　　转眼过了好几天。

　　这边的教育进度比许京然之前要慢一些，现在讲的内容他早就学过了，上课时难免有些无聊。

　　他前排坐着两个男beta，一个叫李言，一个叫王志。许京然刚坐过来时他们还稍有收敛，许是摸不清他的底细，又见他总是一脸冷淡。

　　相处几天后，他们发现许京然并不介意他们说话，偶尔还会听得饶有兴致，胆子便大了起来，甚至想拉他入伙他们的开黑天团。许京然以“不爱打游戏”婉拒后，也没再坚持。

　　星期四的第一节晚自习是语文，老师徐静，外号“圣母”。

　　在她的课上，连最闹腾的李言和王志都不敢造次。

　　这倒不是因为她凶——恰恰相反，这位年近五十的女士眉眼慈和，说话慢条斯理，平日总泡着茶，在办公室里坐得优雅端庄。

　　许京然一度很不理解，为何这俩玩意儿会如此惧怕这位“圣母”。

　　直到这天课后，他被徐静请进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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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静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徐徐吐出一口气，摘下老花镜，缓缓转向他，点了点头：“许京然同学。”

　　许京然正纳闷为何被叫来，听见点名连忙应了声。

　　“你知道什么是语文吗？”徐静和颜悦色地问。

　　“啊？”许京然被她问得一愣，整个人傻在原地。

　　徐静掀起眼皮，慢条斯理地继续：“从你出生起，语文就是你接触的第一门学科。从拼音，到字，到词，再到句，如今你已能将其组合成文——这十八年，你无时无刻不在学语文。”

　　“但你知道，怎样才算学好语文吗？”她呷了口茶，慈祥地看向他。

　　不等他回答，便又开口：

　　“学语文，需有扎实的基础。从拼音始，至字，至词，至句，当如幼时那般一丝不苟、专心致志、认认真真、勤勤恳恳。要打好基础，不怕吃苦，坚持不懈；要多阅读，多积累，多消化，多巩固……”

　　许京然听着这位“圣母”如同念成语接龙般絮絮不止，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语文不比其它理科。欲真心喜爱此科，便需认清自身水平，努力钻研、用心揣摩，发自内心地爱读书，耐心积累，做到胜不骄、败不馁，尊重它，也重视它。”

　　“而如今你们，多为学语文而学语文。这般抱有强烈目的，却未注入感情，是永远无法将其提升至最佳境界的。那么，我们该如何真正爱上语文呢？”

　　许京然麻木地听着她絮叨，终于切身明白为何全班都怕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师了。

　　这场不间断的独白持续了近一个小时，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期间还屡次强迫许京然与她一同沉思。

　　徐静饮尽最后一口茶，温和地抬头：“我，说完了。”

　　许京然那自闭的世界里，终于透进一丝微光。

　　“那么，许京然，请你分享一下此刻对语文的认知吧。”

　　…………

　　仿佛知识之光照彻灵魂——许京然当场碎裂在办公室里。

　　他恍惚地回到教室，瘫进座位里，仿佛被抽干了元气。

　　李言扭过头，脸上写满同病相怜：“许爸爸，还活着吗？感觉如何？”

　　许京然把脸埋进胳膊，声音闷闷的：“我需要净化一下我的灵魂。”

　　李言悲痛道：“别啊兄弟，大家都这么过来的。坚强点，看看人家夏清羽——”

　　夏清羽原本正瞧着许京然偷笑，被李言一点，吓了一跳：“卧槽？”

　　许京然抬起头，好奇地望向他：“他怎么了？”

　　“夏哥可是被圣母请去八次的男人，”李言眨眨眼，“诶，有什么感想不？”

　　“滚。”夏清羽笑骂着，扬手作势要打，李言赶紧缩回身子。

　　夏清羽的目光落向许京然。才九月，天还热，许京然脱了外套，只穿一件短袖，露出两截雪白的小臂。

　　海中学校的校服是天蓝色的，衬得他肌肤细腻，颊边泛着淡淡的粉。

　　他们坐得近，夏清羽能隐约闻到他身上一缕极淡的甜香，清雅中透出几分冷冽。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

　　鬼使神差地，他低声唤了一句：“美少女”

　　“啧，”许京然不高兴地转过头，压低嗓音，“说了别这么叫。”

　　“行，”夏清羽从善如流，“那我问你个问题，你答了，我保证不再叫。”

　　“你的信息素是……什么”

　　许京然怔住了。

　　他没料到夏清羽会问这个。

　　但这不算什么隐私，他便如实回答：“蝴蝶兰。”

　　“嗯。”夏清羽转头望向窗外。

　　七点已过，暮色渐沉。天际尽头，玫瑰色的晚霞浸染云层，与远方的海平面交织在一起。

　　他的心，不知为何，一点点亮了起来。

　　晚自习最后一节是肖甜的课。

　　“明天上午高三联考，要占用我们教室，”她话音刚落，全班沸腾。冯天几个已经开始猴叫。

　　肖甜等他们闹够了，揉着太阳穴无奈道：“行了行了，不就放半天假吗，至于吗。”

　　许京然对放假没什么感觉，面无表情地翻开书，直到夏清羽轻轻碰了碰他。

　　“干嘛？”

　　“明天放假诶，”夏清羽挑眉，“就没一点触动？”

　　“没有。”许京然冷酷地答道，点开手机。

　　小群里的消息正疯狂刷屏。

　　他往上翻了翻，似乎是有个女生明天过生日，大家在商量怎么庆祝。

　　肖甜刚好走出教室，李言捂着手机，一脸幸福地转过头。

　　“太爽了！我女神终于要过生日了！不枉我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准备礼物！”

　　“你女神？”许京然偏头，停下手中的笔，“谁啊？”

　　“向诗雨啊！"王志抢答，双手捧心作陶醉状，"那可是国民女神！"

　　"就那个，粉头发那个，许爸爸你快看！"李言激动地指着第一排，"看到没？连后脑勺都这么完美！"

　　许京然拨开他的爪子，有点无语：“你干嘛总叫我爸爸？”

　　“这我控制不了，”李言理直气壮，“在这个班，成绩好又长得帅的，都是我爸爸！”

　　许京然几乎要笑出声。他捏了捏耳垂，哭笑不得：“你这么喜欢认亲？班上你认了几个爸爸？”

　　李言昂首挺胸：“你没来之前，我只有夏清羽一个老爸！”说完就朝夏清羽深情喊道：“爸爸！”

　　夏清羽笑骂：“你TM还喊出感情了是吧？”

　　许京然抿唇止笑，却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李言左一声爸爸右一声爸爸，听得他耳根发热。

　　他侧过头看向夏清羽，恰巧撞上对方的视线。

　　一触即分。

　　偏偏罪魁祸首是个二愣子，全然未觉气氛微妙，仍激情洋溢地讲述他的悲情单恋史：

　　“这次生日会我一定要拍到女神最美的照片”李言咬牙切齿的说

　　“诶，对了许爸爸”李言看向许京然，“来点评一下我们尊贵的女神”

　　“没怎么注意”他淡淡的收回视线

　　“夏哥你觉得呢？"王志迫不及待地问。

　　夏清羽慢悠悠地转着笔："还行吧，也就普通好看。"

　　这话一出，李言和王志瞬间炸毛。

　　“夏哥！"李言痛心疾首地拍桌，"你这是在亵渎女神！"

　　王志夸张地捂住胸口："你这种被追惯的人，根本不懂我们单相思的痛苦！"

　　夏清羽轻笑一声："我说真的，她那个发色明显掉色了，上周还是樱花粉，这周都快成橘粉了。"

　　“那叫渐变！是潮流！"李言急得直跳脚，"许哥你说句公道话！"

　　许京然头也不抬，语气冷淡："不感兴趣。"

　　“啊啊啊你们两个！"王志崩溃抱头，"根本不懂审美！"

　　“就是！"李言愤愤不平，"夏哥，追你的人能从教室排到校门口，你当然体会不到我们这种凡人的心情"

　　夏清羽挑眉看向许京然："我倒觉得，有些人不用刻意打扮就很好看。"

　　夏清羽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还有我说的是事实。审美这种事，强求不来。"

　　"不行！"李言义正言辞，"你必须承认女神的美貌！"

　　"这样吧，"夏清羽微微一笑，"要是你们能在下次月考进前二十，我就承认向同学是女神。"

　　李言和王志顿时蔫了。

　　“那还是让女神继续当她的女神吧..."王志哀嚎，"前二十？你不如让我去跳海！"

　　许京然听着他几个互吹，笑了笑看向手机

　　妈妈发来了消息：

　　「明天下午我带妍妍去小学报到。」

　　他有些担心，不知道妹妹会不会适应，打字回道：

　　「Rain：她没问题吗？会不会哭？」

　　「妈：没事，我都跟她说好了。」

　　「妈：而且小学报到必须父母陪同，你想去也没用。」

　　「Rain：好吧。」

　　忽然李言叫他：“诶许哥！快看群！向诗雨@你俩了！”

　　许京然切到群聊，看见大家都改了实名。
　　向诗雨：「@许京然@夏清羽你俩呢？来不来？」

　　整个群瞬间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这两位大佬的回应。

　　许京然蹙眉，看向夏京然：“你去吗？”

　　夏清羽耸耸肩，本想答“随便”，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你去我就去。”

　　后排两个女生：！！！！

　　贺羽恍惚低语：“我儿子什么时候情商进步了……”

　　许京然低下头

　　明天下午放假，许妍妍跟妈妈出去，他若独自待在别墅，面对一众称呼他“许少爷”的佣人，实在别扭。

　　加之近来身体虽然没有大反应，但算算日子，发情期怕就要到了，这种特殊时期，或许离夏清羽近些反而更稳妥。

　　不知是不是因夏清羽信息素的缘故，这几日他情绪平稳许多。

　　坐在他身旁，总能嗅到那缕淡而清冽的气息，带着些许咸湿，却令人莫名安心。

　　他轻吁一口气，简洁道：“我去。”
　　正好也多认识些人。

　　夏清羽点点头，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夏清羽：@向诗雨行。」

　　「夏清羽：许京然也去。」

　　他收起手机，指尖还残留着屏幕的微温。窗外的天空正从玫瑰色渐变成深紫，最后一抹霞光斜斜地洒进教室，在课桌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他忽然觉得，或许明天真的会有什么不一样。

　　靠窗的那排绿植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叶片上跳跃着最后一点天光

　　几颗早亮的星子在天际闪烁，与教学楼的灯火遥相呼应

　　他轻轻摩挲着指尖，那里还残留着刚才触碰手机屏幕时的微热。

　　好像...真的开始期待明天了。

　　以前从没有过的。

作者有话说

　　[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