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中国女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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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荣说，谈恋爱要从一束花和正式的表白开始。
好吧，其实周冠宇不知道这是不是张国荣说的，得益于全球泛滥（其实主要是家里面泛滥）的短视频，他只是恰巧知道这句话，然后在他看到大卫·斯塔克手里拿着一束瘦弱而可怜的花，袖口还沾着泥土的时候，又恰巧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这句话。
这花看起来有点眼熟，像是他们工厂外面花坛上那几朵在瑞士不算温暖的空气里颤颤巍巍生存的不知名野花，周冠宇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尤其他还注意到某个英国人被草木汁液染成浅绿色的修剪良好的指甲时——感谢大卫没有美黑的习惯，不然周冠宇认为自己绝对不会注L意到这一点。
顺着周冠宇落到手中的花的视线回追，大卫蓝色的眼睛落入了周冠宇的目光中，他突然发现大卫的右眼颜色似乎更浅一点，在节能灯微黄的灯光下闪烁着点无机质的绿色，向下落到挺拔的鼻骨，然后是英国人和菜谱一样薄的上嘴唇，锋利的，让周冠宇懂得什么是刀削面庞的下颌骨上冒出来一点细细密密的胡茬。视线不算隐秘，长期被放置在公众舆论视野下的人也还算习惯这个，因此他只是用力的摇了摇头，额前挑染的白色也跟着舞动，在黑发中格外显眼，像黑色夜幕滑过的一缕流星，周冠宇的眼睛下意识的追随着，像猫咪追随逗猫棒。他几乎要许愿了，但骤然变得浓烈的泥土与植物气味让他回过神来，路边小花并不是什么精心培育的品种，没有什么沁人心脾的清香，反而是苦涩带着腥气的，绿色的汁液就是他的血，落到大卫手上的血。
周冠宇垂眸，看见那束将近怼到他鼻尖的花。
“周，你喜欢吗？送给你啦！”你没法想象一个低音炮用如此欢快的语气说话，但是周冠宇实实在在的听到了，违和感似乎很重，可想到那是大卫·斯塔克，一切似乎又正常了起来，他甚至还分出来一点头脑点评了一下大卫的中文发音，不是“zoo”，是很标准的“zhou”，周冠宇觉得这比同样拥有伦敦腔的亚裔阿尔本还要标准。其实大卫也许还是有点语言天赋的，尽管他和两个法国人搭档三年法语水平仍旧只有一句“bonjour”，周冠宇判断因为他是个英国人，老伦敦正统米字旗当然不用学法语，基因作祟罢了。
花根上还戴着泥土，簌簌的下落。即使周冠宇已经很小心了，他的手掌上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一些，而大卫则是完全不在乎。
亮晶晶的眼睛，周冠宇好像从那汪蓝色的湖水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在无声的问自己，你喜欢吗？
“在中国，没有前因后果的送花，很多时候都意味着告白，你要向我告白吗？”周冠宇其实没指望大卫会回应他，他只是有点惋惜的想英国人把这花摧残的不是很彻底，不知道种回花盆里还能不能养活。
“好啊。”大卫·斯塔克说。
“……？”周冠宇有点呆住了，如果换个人他也许会怀疑自己幻听或者措辞出现了问题，但这是大卫，他更愿意猜测是他没有听懂。
“I mean……”他被打断了。
“什么样的告白，说我喜欢你，说我爱你？”大卫显得兴致勃勃，还沾着泥土的手抚上脸颊，为苍白的脸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周冠宇不自觉的捏紧了手里的花，“你在开玩笑吗？”物理挤压迫使绿色的细胞液渗透出来，落到了中国人汗湿的掌心。
心脏似乎已经跳到了喉口。
“没有，我很喜欢你啊。”
YouTube上有关于David Stark凝视摄像头的视频，最热的评论说：他看一粒灰尘都足够深情。
“你要当我男朋友吗？”周冠宇听见自己故作冷静的声音响起。
寂静，喧闹。他觉得世界被嗡鸣的白噪音覆盖——是他在耳鸣吗？
一秒，两秒，他像是进入了时间罅隙。
“好啊。”汗水似乎滴到了大卫的眼睛里，他自然而然的用手揉了揉眼睛。
“不，我的意思是……哦天啊，我想说……”周冠宇失语，就算十几岁就来到英国，他在这种时刻脑海里空白一片，他觉得似乎还是需要中文来表达自己的内心，可是对面的英国人又听不懂，周冠宇觉得有些无力。
大卫觉得这场景很新奇。他和兰多的表白发生在一场平平无奇的联机游戏后，太过坦荡以至于他至今不觉得变成恋爱关系跟朋友有什么区别。至于和埃斯特班，他们之间没有表白，法国人不吝啬说爱，但是他们从来没讨论过关系，也许是因为还有另一个法国人。
周冠宇好像还准备说些什么，大卫却不想听了。他想这和兰多应该是一样的呀。我和兰多是朋友＝兰多曾经是男朋友，所以我和周是朋友＝周可以是我男朋友。
他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认知。他不觉得周不把他当成朋友。
他们之间因为之前花束的传递，距离并不遥远，因此高大的英国人只需要抬手，就能按住周冠宇的后颈。
亲下去他就没法说话了，大卫理所当然的想到，也顺理成章的做了。
眼睛在这时传来一阵刺痛。不该拿手揉眼睛的，这一念头迅速的滑过脑海。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可以只闭一只眼睛的，但是他忘了，请原谅单线程处理器没法同时处理两件事的笨狗吧。
可生理性泪水还是落了下来。他低着头，水珠顺应地心引力，落到了周冠宇的脸上，划出一道泪痕，像是他流的泪。
是喜悦的泪吗？
周冠宇没有闭眼，他也许是呆住了，又也许是不想忘记这一幕，看着那雕塑一样的人靠近，呼吸交织。
花没有被养活，周冠宇把它种到了营养土里，不知道是因为本来就被大卫害的彻底，还是周冠宇后来抓得太紧。
但这只是一件小事，大卫在那之后买了一盆花，玫瑰，常理说来也是没有香味的，可是周冠宇觉得很香。
可是一年有24周都在不同国家的人也没能养活需要精心照顾的花朵，周冠宇也没能留下这份或许本就错误的爱情。
马丁的车比索博强多了。2023年他们这么感慨。周冠宇高兴于爱人能有更好的发展，尽管作为F1车手争强好胜是刻在骨髓里的，但是周冠宇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有着夺冠机会的那个人——或者说不是被期待夺冠的那个人。但是大卫不同，也许有些脱线，可天赋总是作数的，至少同样的赛车他比自己强了不少。不甘不是没有，只是周冠宇总是现实的。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他能接受自己看到男友和别人接吻——他的队友，兰斯·斯托罗尔。
首先浮上心头的是怀疑，怀疑自己，怀疑现实。在确定这不是梦或者眼花之后，荒谬占据了心神。
周冠宇开始搜索记忆，搜索大卫是否有什么异常——没有，他没有异常殷勤，也没有极度冷漠，他恋爱时的表现没什么不同。周冠宇不觉得大卫聪明到足够掩饰一切，那结果只能是英国人从来不觉得和他恋爱时亲吻别人有什么不对，在他看来这不是一件错事。
“当然了，这有什么问题呢，亲爱的？”大卫也确实如他所想，在面临质问时表现得坦荡如砥。
没什么问题，和兰多恋爱时他们亲吻卡洛斯，他也和埃斯特班和皮埃尔一起亲吻——哦，我应该叫zhou一起亲吻Lance的，不聪明的脑袋认为自己找到了正确答案。
“我们可以一起。”
前言不搭后语，周冠宇不明所以。
“一起亲吻。”大卫补充道。
操，这是什么3批宣言吗？周冠宇要被气笑了，外国人就这么开放，他想自己还是个传统的东亚人，没有这么阔达的胸襟。
“我的意思是——”看着大卫清澈而懵懂的瞳孔，倒映这自己似乎有些气急败坏的身影，周冠宇又不想说什么了，无力感涌现，他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们分手吧。”
“好啊”大卫说话的语气和他们恋爱那天没什么不同，时间似乎不在他身上流动。
好啊，好啊，好啊，好——没意思。
分手了也不怎么样，至少在大卫看来是这样的，他和兰多分手了也还是那样，兰多和赛恩斯分手了也没什么变化，至于埃斯特班和皮埃尔——大卫不知道他们分手前是什么样。
我和周分手了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的，也许只是联系更少了一点。
他们只是失去了在围场无人角落亲吻的权利，失去了没有比赛时宅在家里研究死花能否复生的习惯，失去了另一种语言学习的老师。
哦，Lance也要教他法语，这是他的——大卫掰着手数，很幼稚，像幼稚园的儿童，但他的气质又足够冷冽——第四个，还好一只手能数过来，不然另一种手上拿的手机又该怎么办呢。
周冠宇的恋爱开始在瑞士不算冷的一天，结束在加拿大低温夏季的一场比赛里——他只是第16名。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中国女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