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怜》Vile1

4、玫瑰曙光

　　过了一周左右，庄思南出了院，裴蜚给他拉开车门，庄思南坐进副驾驶，裴蜚关上车门，回到驾驶位，驱车驶离医院。
　　正在路上，裴枭给他又打来了电话，裴蜚看了眼来电显示，不耐的按了接听键，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一边：“喂？”
　　对面传来裴枭的声音，似乎夹杂着来自omega的些许娇喘，黏腻又刺耳：“庄思南在你那，对吧？”
　　庄思南身子一僵，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布料在掌心揉出褶皱。
　　“没……”裴蜚刚开口，就被裴枭粗暴打断。
　　“别给我装！他就在你那——”裴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alpha与生俱来的威压，“你别忘了沧疆医院也有我的人！我说没说过，你要是敢领一个Beta进门，你就别进裴家了！”
　　“那就不进！”裴蜚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半分犹豫。
　　“还有，哥。”裴蜚冷笑一声，指尖重重敲了敲方向盘，“你现在在干什么？我又不是听不到……你可真他妈恶心。”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手指麻利地找到备注“裴枭”的联系人，直接拉黑删除，一套动作干脆利落。
　　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以前和他哥也是一类人，流连于各种声色场所，干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视omega的真心为无物，把Beta的尊严踩在脚下。但现在不一样了，哪边轻哪边重他掂量得明明白白。既然喜欢上了庄思南，那旁人就都要视若无睹，那些过往的荒唐也该一刀两断。更何况，他绝不想让庄思南把自己也归到“龌浊”那一类里。
　　车厢里陷入死寂，只有发动机平稳的运转声。庄思南动了动嘴唇，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他…是去找了omega吗……”
　　“别想了，好吗？”裴蜚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他以前就是这样，心情不好就会拿omega发泄，一晚上几万块砸出去，图个新鲜罢了，不用……”
　　“我也是，对吧？”庄思南突然出声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可怕，却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进裴蜚心里。
　　裴蜚眼神猛地一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得发疼。他猛地踩下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庄思南因为惯性向前甩去，安全带勒得他胸口发紧，忍不住皱起眉抬头看他，却撞进裴蜚漆黑而灼热的眼眸里。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懊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别想他了，好吗？”裴蜚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
　　别想他？庄思南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多么可笑。尽管他很清楚，自己当初在裴枭身边，也不过是个排遣寂寞的工具，和那些omega没什么本质区别，可听到电话那头陌生的娇喘声时，心脏还是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密密麻麻地疼。
　　“好……”他终究还是轻轻应了一声，重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膝盖，不再说话。
　　车子一路平稳行驶，直到驶入一片环境清幽的别墅区。裴蜚把车停在一栋白色小别墅前，熄了火说：“到了。”
　　庄思南跟着他下了车，抬头打量着这座房子。外观简约干净，带着淡淡的北欧风格，院子里种着几株不知名的绿植，叶片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显得生机勃勃。可不知为何，庄思南却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冷清。
　　“直接进门吧，钥匙我随身带。”裴蜚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顺手打开了客厅的灯。暖黄色的灯光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空间。客厅的装修确实如裴蜚给人的感觉一般，简约大气，黑白灰的主色调，家具摆放整齐，一尘不染，却少了些生活气息，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样板间。
　　“就你一个人住？”庄思南忍不住问，目光扫过空旷的客厅，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连张照片都没有。
　　“不然呢？”裴蜚被他问得不禁失笑，随手把车钥匙放在玄关的置物架上，“不然我哥也来？你猜我为什么搬出来？不就是因为看不惯他那副德行，眼不见心不烦。”
　　他说着，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庄思南的肩膀：“累不累？我带你上楼选房间。”
　　庄思南点了点头，跟着他上了二楼。二楼的格局很简单，左右两边各有一间朝南的房间，中间是一条短短的走廊。裴蜚推开左边房间的门：“你先看看这间，采光很好。”
　　庄思南走进去，房间里的装修同样简约，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墙壁是干净的米白色，地板是浅灰色的实木，透着一股清爽的质感。他又走到右边的房间看了看，格局和左边一模一样，只是窗外的景色不同。
　　“选一个？”裴蜚站在门口看着他，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不喜欢这种风格的话，我明天就让人来给你装饰一下，你想要什么样子的，都可以告诉我。”
　　庄思南犹豫了一下，指了指左边的房间：“就这间吧，挺好的。”其实他对住的地方没什么要求，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好，更何况这里比他回到那个“家”的选择好上百倍。
　　“行。”裴蜚点了点头，“你先收拾一下，我去楼下给你倒杯水，顺便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吃的，你刚出院，不能吃太油腻的，我给你煮点粥？”
　　庄思南嗯了一声，看着裴蜚转身下楼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没想到裴蜚会对自己这么好，好到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以前在裴枭身边，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看对方的脸色行事，生怕哪里做得不好就会惹来责骂，更别说被人这般细心照料了。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冷风吹了进来，可他的心却感觉很暖。院子里的绿植只剩下枯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晃，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心里的阴霾，可裴枭的声音和电话里的娇喘声，还是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回响。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没有alpha标记的痕迹，作为一个Beta，他永远无法像omega那样被标记，也无法拥有alpha专属的宠爱。以前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听话，足够懂事，总能在裴枭身边占到一席之地，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在想什么？”裴蜚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看到他站在窗边发呆，轻声问道。
　　庄思南回过神，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也泛起一丝暖意：“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环境挺好的。”
　　“喜欢就好。”裴蜚笑了笑，“我去厨房煮粥，你要是累了，就先躺床上歇会儿，粥好了我叫你。”
　　“谢谢。”庄思南低声说。
　　裴蜚摆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庄思南走到床边坐下，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他环顾着这个陌生的房间，心里却莫名地有了一丝安定感。或许，离开裴枭是对的。
　　裴蜚在楼下的厨房里忙碌着，冰箱里食材不多，只有一些大米、小米和几颗青菜，还有几个鸡蛋。他想了想，决定煮个青菜鸡蛋粥，清淡又有营养，适合刚出院的人吃。
　　淘米，加水，开火，一系列动作熟练而有条不紊。其实他以前从来不会做这些事，在家有厨师，在外有餐厅，哪里需要自己动手。可自从庄思南住院后，他特意查了很多适合病人吃的食谱，也跟着学了几手简单的饭菜，只希望能让庄思南吃得舒服些。
　　煮粥的间隙，他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喂，老板。”电话那头传来助理恭敬的声音。
　　“帮我办两件事。”裴蜚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第一，给我查一下裴枭最近接触过的omega，尤其是今天和他在一起的那个，查清楚她的底细，给她钱，让她滚。第二，帮我在市中心的花店订一束白玫瑰，要最新鲜的，送到我现在的住址，地址我等下发给你。”
　　“好的老板，我马上去办。”
　　“另外，”裴蜚补充道，“再给我买一些装饰品，比如挂画、玩偶之类的，要温馨一点的，适合放在卧室里，也一起送到家里来。”他想让这个房子多一点生活气息，让庄思南住得更自在些。
　　挂了电话，粥的香气已经弥漫开来。裴蜚走进厨房，掀开锅盖，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然后把切好的青菜碎和打散的鸡蛋液倒进去，再加点盐和少许生抽调味，搅拌均匀后，又煮了几分钟，一锅香喷喷的青菜鸡蛋粥就做好了。
　　他盛了一碗，放在托盘里，又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端着上楼敲响了庄思南的房门。
　　“思南，粥好了，先下来吃点？”
　　房门很快被打开，庄思南站在门后，眼神比刚才柔和了一些：“麻烦你了。”
　　“不麻烦。”裴蜚笑了笑，侧身让他出来，“楼下吃还是在房间里吃？”
　　“楼下吧。”庄思南说着，率先走下楼。
　　客厅里已经摆好了餐桌，裴蜚把粥放在桌上，又去厨房拿了自己的碗，盛了小半碗粥坐下来。
　　庄思南拿起筷子，轻轻喝了一口粥，温热的粥滑入喉咙，带着青菜的清香和鸡蛋的嫩滑，味道恰到好处。他抬眼看了看裴蜚，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期待：“怎么样？好吃吗？”
　　“嗯，很好吃。”庄思南真诚地说。这是他很久以来，第一次吃到这么温暖的饭菜，心里也暖暖的。
　　裴蜚闻言，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像是得到了奖励的孩子：“好吃就多吃点，不够还有。”
　　两人安静地吃着粥，没有说话，可气氛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压抑，反而多了一丝温馨。庄思南一边吃着，一边偷偷打量着裴蜚。他发现裴蜚很天然去雕饰，不像裴枭那样张扬跋扈，也不像他自己那样总是带着小心翼翼。
　　吃完粥，庄思南主动提出要洗碗，裴蜚却拦住了他：“你刚出院，好好休息，我来洗就行。”
　　“可是……”
　　“听话。”裴蜚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却又不失温柔，“你上楼歇着，或者在客厅看看电视，我很快就好。”
　　庄思南只好作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着台。电视里播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可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脑子里全是裴蜚忙碌的身影，还有刚才他脸上的笑容。
　　没过多久，裴蜚洗完碗走了出来，看到他坐在沙发上发呆，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在看什么？”
　　“没什么，随便看看。”庄思南把遥控器放下，转过头看着他，“裴蜚，谢谢你。”
　　“谢我什么？”裴蜚挑眉。
　　“谢谢你救了我，还收留我。”庄思南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十足的诚意，“还有，谢谢你的粥。”
　　裴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一软，忍不住抬手想摸摸他的头，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怕吓到他。他收回手，语气温柔：“我说过，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思南，从现在起，你不用再怕裴枭了，有我在，他不敢再来找你麻烦。”
　　庄思南的眼眶微微一热，鼻子有些发酸。从小到大，除了自己的母亲，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有我在”。他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湿意，轻轻“嗯”了一声。
　　“对了，”裴蜚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这是家里的备用钥匙，你拿着，以后进出也方便。”
　　庄思南看着那串闪着金属光泽的钥匙，心里五味杂陈。这串钥匙，意味着他被这个地方接纳了，意味着他在这里有了一席之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了过来，紧紧攥在手里。
　　“楼上的衣柜是空的，明天我让助理送点衣服过来，你先凑合用，等过几天有空了，我带你去商场买新的。”裴蜚继续说道，细致地安排着他的生活，“还有，你要是想出去走走，或者想买什么东西，随时跟我说，我陪你去。”
　　“不用这么麻烦的，我自己……”
　　“不麻烦。”裴蜚打断他，眼神坚定，“思南，我想对你好，这不是麻烦。”
　　庄思南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知道，裴蜚是认真的，可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不安。他怕自己配不上这份好，怕这份好只是暂时的，就像裴枭当初给的那些虚假的温柔一样，总有一天会消失。
　　就在这时，裴蜚的手机响了，是助理打来的，说花和装饰品已经送到门口了。裴蜚起身去开门，很快抱着一大束白玫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工人，搬着几个大箱子。
　　“这是……”庄思南愣住了。
　　“给你的。”裴蜚把白玫瑰递到他面前，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白玫瑰，我觉得很适合你。”
　　洁白的玫瑰开得正盛，花瓣饱满，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衬得裴蜚的笑容格外耀眼。庄思南怔怔地看着那束花，又看了看裴蜚，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融化。他迟疑地伸出手，接过了那束花，指尖触到柔软的花瓣，心里泛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悸动。
　　“我让他们把装饰品放在二楼，你看看喜欢放在哪个房间，或者我让他们帮你布置。”裴蜚指了指那些箱子，说道。
　　庄思南抱着花，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吧，谢谢你，裴蜚。”
　　“跟我还客气什么。”裴蜚笑了笑，让工人把箱子搬到二楼的空房间里，然后打发他们离开了。
　　客厅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庄思南抱着白玫瑰，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花瓣，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裴蜚坐在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知道，要让庄思南彻底放下过去，彻底信任自己，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但他有耐心，他愿意等。只要能陪在庄思南身边，只要能看到他的笑容，就算付出再多，他也心甘情愿。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整个客厅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庄思南抱着那束白玫瑰，感受着身边裴蜚的气息，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家”的感觉。或许，这里真的可以成为他的避风港，或许，裴蜚真的可以带他走出过去的阴霾。
　　他抬起头，对上裴蜚温柔的目光，这一次，他没有躲闪，而是轻轻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像一缕阳光，照亮了裴蜚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