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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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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得化不开,将军府的回廊里只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和更鼓的闷响。
萧祈昀站在盛暄的房门外,月白长衫的下摆沾着夜露的潮气。
他盯着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眉头拧得死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袋里一枚染血的邪教信物——那是刚从逮住的余孽身上搜出来的“引魂香”,带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
他实在不想来。
盛暄那莽夫,脾气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尤其这几天不知抽什么风,黑着张脸见谁怼谁,活像全天下都欠他八百吊钱。
但眼下这邪教徒嘴硬得像千年王八,寻常刑讯手段全试遍了,愣是撬不开一丝缝。
萧祈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和不情愿,抬手叩门。指节敲在硬木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里面立刻传来一声暴躁的低吼,像被踩了尾巴的狮子:“谁?!滚!”
萧祈昀没理会,又加重力道敲了三下。
“哐当!”门被从里面猛地拉开,盛暄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只穿着中衣,领口胡乱敞着,露出小片结实的胸膛。
他头发凌乱,眼底布满骇人的红血丝,下巴上冒着一层青黑的胡茬,整个人散发着浓重的戾气和没睡饱的狂躁。
“萧祈昀?!”盛暄看清来人,眉头拧成疙瘩,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
“大半夜的你他妈发什么疯?!有事不能明天说?老子刚睡着!”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拳头都捏紧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挥过来。
萧祈昀看着他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心里那点不情愿更浓了,但面上依旧维持着惯常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刻意的冷淡:“有事。抓了个人,嘴硬得很,撬不开。”
盛暄一听,火气更旺,几乎是吼出来:“撬不开关老子屁事!你手下那帮人都是吃干饭的?这点小事也来烦我?滚蛋!别耽误老子睡觉!”说着就要摔门
萧祈昀在他关门的前一秒,声音不高不低地抛出一句:“是关于泽兰的事。”
门板在距离门框半寸的地方猛地顿住。
盛暄的动作僵住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萧祈昀,里面的狂躁和怒火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更深的、混杂着惊疑和紧张的锐利取代。
“……泽兰?”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怎么了?在前线惹事了?他受伤了?!”
一连串的问题又快又急,身体也不自觉地前倾,仿佛要越过萧祈昀冲出去。
萧祈昀看着盛暄瞬间变脸的模样,心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莽夫对苏泽兰的在意,真是半点也藏不住。
他侧身让开门口,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泽兰没事。但抓到的这个邪教徒,可能知道些关于他身世,还有庙会那天袭击的内情。我需要你帮忙审问。”
盛暄没再废话。他脸上的睡意和暴躁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凶狠的专注。
他猛地转身回屋,动作快得像一阵风,抓起搭在屏风上的深色外袍胡乱往身上一披,腰带都来不及系紧,就大步流星地跨出门槛,反手带上了门。
“走!”盛暄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甚至没看萧祈昀一眼,径直朝着地牢的方向大步走去,玄色衣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背影挺拔而紧绷,仿佛刚才那个困倦暴躁的人从未存在过。
萧祈昀看着盛暄瞬间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抬步跟上。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眼底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地牢深处,霉味混着血腥气浓得化不开。一盏昏黄油灯挂在斑驳石墙上,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湿冷的石地上,扭曲晃动。
萧祈昀一身玄色劲装,袖口挽至肘间,露出的手腕上沾着点暗红血渍,显然刚经过一番“忙碌”。
他站在铁栏外,看着里面被铁链锁在石椅上的邪教徒——那人穿着破烂的灰布袍,脸上带着诡异的刺青,此刻低垂着头,气息微弱,但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极其不适的诡笑。
“怎么样?肯开口了吗?”萧祈昀的声音在地牢里显得格外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昨夜亲自带队伏击,才在边境一处废弃驿站逮住这个落单的“舌头”,代价是手臂上添了道新伤。
铁栏内,盛暄正背对着萧祈昀,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牢门。他穿着深色便服,但领口敞开,露出紧绷的颈线,头发也有些凌乱,显然刚从被窝里被拽起来。
听到萧祈昀的声音,盛暄猛地回头,眼底布满红血丝,下巴上冒着一层青茬,整个人像头被惊扰的、极度不爽的困兽。
“你他妈还好意思问?”盛暄的声音带着宿夜未消的沙哑和浓浓的火气,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老子刚躺下!”他指着椅子上的人,“这杂碎嘴硬得很,撬了半天,屁都没放一个有用的!还弄脏老子衣服!”他嫌弃地掸了掸衣襟上溅到的血点。
萧祈昀看着他这副暴躁又狼狈的样子,连日来的紧绷和刚才审讯的阴郁,竟被一丝莫名的促狭冲淡了些。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语气带着点戏谑。
“哟,二公子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他故意上下打量盛暄,“还是说……昨晚做了什么亏心事,没睡好?”
“滚蛋!”盛暄被他戳中心事,脸更黑了,狠狠瞪了萧祈昀一眼,“少在这儿说风凉话!有屁快放!审不出来就赶紧处理了,别耽误老子补觉!”
萧祈昀收敛了笑意,正色道:“这人骨头硬,寻常手段撬不开。但他身上带着‘信物’,是邪教高层联络的信物,知道的肯定不少。我需要你帮忙。”
盛暄皱眉:“我能帮什么?严刑拷打?老子又不是刽子手!”
“不用你动手。”萧祈昀走近一步,压低声音,“你只需站在这里,把你的‘煞气’放出来就行。他怕你。”
盛暄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哼了一声,没再反驳,只是抱着手臂,往铁栏边又站近了些,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油灯的光都挡住了大半,阴影沉沉地笼罩在囚犯身上。
那邪教徒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萧祈昀抓住时机,声音冷得像冰,直刺囚犯耳膜:“说,你们在庙会那天,为什么袭击那个坐轮椅的少年?为什么叫他‘圣子’?”
囚犯依旧低着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像是破风箱在抽动。
萧祈昀继续逼问,语速不快,却字字如刀:“他后颈那道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弄的?那粉末是什么东西?”
提到“后颈的疤”,囚犯的身体猛地一僵,头垂得更低。
盛暄在一旁,配合着萧祈昀的逼问,猛地踏前一步,靴底重重踩在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死死锁在囚犯身上,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挤压过去。
“说!”萧祈昀厉喝一声。
那邪教徒终于被这双重压力逼得崩溃,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布满血丝,瞳孔却异常浑浊,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扭曲的光芒。他不再诡笑,而是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发出一种尖利刺耳、不似人声的嘶吼:
“圣子!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配知道圣子的伟大?!”
他疯狂地扭动着身体,铁链被扯得哗啦作响,仿佛要挣脱束缚扑向两人:“那是神迹!是连接凡俗与神域的桥梁!你们懂什么?!你们这些肮脏的、被蒙蔽的蝼蚁!怎么感受得到圣子血肉里流淌的神性?!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和极度的痴迷:“圣子……是蛊神在人间的化身!他的血肉,他的骨髓,都是无上的圣药!是开启永生之门的钥匙!那天……那天我们只是想迎回圣子!带他回到他该在的位置!那粉末?哈哈哈!那是唤醒圣印的引子!是让圣子回归本源的圣药!”
他死死盯着盛暄和萧祈昀,眼神贪婪而疯狂,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你们……你们也感受到了对不对?他身上的气息……那么纯净,那么……诱人!只要尝一口……只要尝一口圣子的血肉,就能触摸到神明的边缘!你们把他藏在哪里了?!把他交出来!他是我们的!是神的!”
他越说越激动,口水混着血沫从嘴角流下,身体因极度的渴望和得不到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圣印在后颈……那是神明亲吻的烙印!剥开那层皮肉……就能看到蛊神留下的真言!你们这些凡人……永远不懂!永远不懂圣子的价值!把他给我!给我——!”
最后一声嘶吼几乎破音,他猛地向前一扑,铁链瞬间绷直,将他狠狠拽回石椅,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像条离水的鱼,在椅子上徒劳地挣扎,口中依旧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和破碎的“圣子……血肉……神明……”等字眼,眼神涣散,彻底陷入了癫狂。
地牢里只剩下他粗重、混乱的喘息和铁链的晃动声。
盛暄和萧祈昀站在铁栏外,脸色都异常难看。
刚才那番疯狂的呓语,信息量巨大却又混乱不堪,像一盆混杂着毒液的脏水泼在他们面前。
萧祈昀低声重复着几个关键词,眼神锐利如刀,试图从这疯狂中剥离出有用的线索,但邪教徒那毫不掩饰的、对苏泽兰血肉的贪婪和痴迷,让他心底泛起一阵强烈的恶心和寒意。
盛暄更是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死死盯着那个还在抽搐的疯子,想到这人竟敢如此亵渎苏泽兰,想到那些“尝一口血肉”的疯话,一股狂暴的杀意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他猛地转身,一脚狠狠踹在旁边的石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碎石簌簌落下。
“妈的!疯子!”盛暄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后怕。
线索是有了,却指向一个更黑暗、更令人不安的深渊。苏泽兰身上,到底藏着什么?
地牢的阴冷和邪教徒癫狂的呓语仿佛还在空气中残留,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痴迷。盛暄和萧祈昀站在地牢入口的石阶上,清晨微凉的风吹散了部分浊气,却吹不散两人心头的沉重。
盛暄狠狠抹了把脸,试图驱散那疯子“圣子血肉”的嘶吼在耳边的回响,但指尖触到下巴的胡茬时,动作却顿住了。
他侧头看向身旁的萧祈昀,对方月白长衫的下摆沾着地牢的湿泥和几点暗红,脸色在晨光中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和他一样,锐利中带着未散的惊悸和更深的探究。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没有往日的火星四溅,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凝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为了那个藏在军营里的人,他们斗了太久,争了太多,却似乎离真相越来越远,反而被拖入更深的迷雾。
“妈的……”盛暄低骂一声,声音沙哑,打破了沉默,“那疯子的话……你信几分?”
萧祈昀没立刻回答,只是望着远处军营方向升起的袅袅炊烟,半晌才道:“癫狂呓语,不可全信。
但‘圣子’、‘圣印’、‘血肉神性’这些词反复出现,绝非空穴来风。”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苏泽兰的身世,恐怕比我们想的更复杂,也更……危险。”
盛暄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危险?苏泽兰现在就在那军营里!一想到那疯子对苏泽兰血肉的贪婪描述,他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混合着狂暴的怒意。
“不能让他一个人待在那儿!”盛暄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邪教的人像疯狗一样盯着他!军营人多眼杂,万一……”
“我知道。”萧祈昀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同样的紧迫感,“所以,我们得去。”
盛暄愣了一下,看向萧祈昀:“我们?”
“对,我们。”萧祈昀转过头,直视着盛暄布满血丝却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在这里相互猜忌、赌气,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任何用处。泽兰的秘密,邪教的阴谋,凭我们任何一个人单独去查,都力有未逮。”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至少在查清真相、确保他安全之前,我们……暂时休战。”
休战。这个词从萧祈昀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盛暄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这话里的诚意。
最终,他重重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为了苏泽兰,和这讨厌的家伙暂时合作……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