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脸不谈》只七天

10、抑制剂依赖

　　给江聿挂的号是九点半，沈川霁和江开绥特地请了上午的假。前一晚回到家时已过十点，匆匆洗漱完躺下，眼看就快十一点。

　　第二天被叫醒时已是八点多，沈川霁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怔，才慢悠悠起身。睡得太久，反而浑身发沉，提不起半分精神。

　　江聿扶着床边慢慢坐起身，目光扫过还透着几分昏暗的房间。沈川霁走到窗边，伸手将厚重的窗帘拉开，清晨的自然光瞬间涌进卧室。
　　他转头看向床上的人，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催促：“外面下雨了，待会儿路上肯定要堵车，咱们得早点出门。”

　　“嗯，好。” 江聿抬手揉了揉眼睛适应突然明亮的光线，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沈川霁走到卧室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问：“早餐想吃乌冬面，还是三明治？”

　　“乌冬面。” 江聿答得干脆，话音刚落，身体却往后一仰，重新陷进柔软的被褥里，连带着声音都裹上了几分慵懒。

　　“小聿，不能再赖床了。” 沈川霁无奈地看着他，语气里却没多少责备。

　　“就五分钟。” 江聿说着，已经侧过身，把脑袋往被子里埋得更深，声音透过布料传出来，闷闷的。

　　沈川霁望着床上鼓起来的一小团，终究是叹了口气带上了门。

　　医院候诊室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座椅上大多是 Omega 依偎在伴侣身侧，指尖被轻轻握着，低声说着话。唯独江聿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他的两位父亲。

　　沈川霁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目光时不时往叫号屏上瞟，江开绥则端着刚买的热豆浆，小心地吹着气，然后递给沈川霁。

　　终于听到叫号声，诊室里医生接过江聿的报告单，指尖捏着纸页翻了好几遍，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视线在江聿脸上停留片刻，才缓缓开口：“你抑制剂依赖有点严重啊。”

　　话音落下，江聿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一旁，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

　　沈川霁立刻往前凑了半步问：“医生，这会有什么影响吗？以后是不是得调整用药？”

　　医生点了点头，指尖在报告单上圈出几处数据：“长期依赖会影响信息素的自主调节能力，严重的话可能会影响情绪稳定。你们平时要多注意他的状态，发//情期最好能自我隔离，少出门。”

　　江开绥轻轻拍了拍沈川霁的后背，语气尽量放得平和：“医生，那现在除了减少抑制剂使用，还有别的调理办法吗？”

　　医生拿起笔，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说：“有Alpha的话，两个人如果适配度高，可以慢慢地调整，信息素的自然安抚，比药物辅助效果更持久，也能减少依赖的反复。”

　　江聿到了医院就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三个人上了车他才摘下口罩轻声开口：“我会少用一点的。”

　　可他的话像是落进了空里，没被回应。沈川霁先一步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江开绥，眉头还没舒展开：“你前两天跟我说的那个朋友家的孩子，怎么样？”

　　江开绥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后视镜里能看到后座江聿垂着的侧脸，才放缓了语气应道：“还可以，等这两天忙完，要不约着见一面？”

　　这话落进江聿耳朵里，他悄悄往车窗边挪了挪，耳尖抵着冰凉的玻璃。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眼神慢慢沉了下去。

　　沈川霁还在琢磨：“见面倒行，过两天再看看吧，但也得安排一下了要不然小聿的成衣展快到了。”

　　江开绥的余光扫过后视镜，见江聿没动静，才又补了句：“也得看小聿的意思，他要是不愿意，咱们也不勉强。”

　　这话终于让江聿抬了抬眼，又把头转了回去，“只是有点依赖而已，没那么严重……”

　　“抑制剂是药物，药物依赖怎么不算严重。”沈川霁的声音带着些强硬，“周末就约那个Alpha见面，回去就联系一下。”

　　“我不想去。”江聿再次小声地补充，他看着后视镜和江开绥对视，眼底带着些哀求，“爸……”

　　驾驶位上的江开绥紧绷着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轻轻叹了口气，避开了江聿的目光：“先回家再说吧，路上车多。”

　　他知道父亲是在回避，也知道沈川霁的脾气一旦做了决定，很少会改变。车厢里的气氛骤然变得压抑，只有雨刷器刮过玻璃的声音。

　　沈川霁侧过头，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街景，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坚持：“小聿，我们不是逼你，是怕你身体出问题，去见一面万一你觉得还行呢？你之前没那么抗拒的。”

　　江聿没再说话，他闭上眼睛重新靠到玻璃上，他之前确实没有这么抗拒，这两年也没少跟着他们去见一些叔叔阿姨的孩子，总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答应，但他此刻就是不想。

　　后视镜里，江开绥的目光还落在他身上，带着担忧与犹豫，可最终，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继续专注地开着车。车厢里的沉默像潮水般漫上来，将江聿裹在其中，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过了几分钟他又开口：“送我到工作室吧。”

　　“回家吃饭。”沈川霁冷声拒绝，连头都没回。

　　可没过五分钟，车子却缓缓减速，最终停在了工作室楼下熟悉的路口。江聿睫毛动了动，睁开眼就见前排递过来一把伞。他没接，拉开车门就冲进了还在下着的细雨里，冰凉的雨丝落在脸上，反而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沈川霁转头瞪了江开绥一眼，语气里满是不满：“你就惯着他。”

　　江开绥没反驳，只是对着江聿的背影扬声喊：“晚上记得回来吃啊小聿！”

　　雨声里，江聿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抬手遮盖雨水，快步走进了工作室大楼。车子里，沈川霁望着大楼门口那道消失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他看得出来这次的抗拒，和以往都不一样。

　　打了转向灯，车子再次汇入车流。

　　“不对劲。”沈川霁开口说，“你不觉得，他这次反应太大了吗？”
　　“他都快28了有点自己的想法很正常，加上最近忙估计心情不好吧。”江开绥用余光看了眼爱人皱紧的眉，“别生气。”

　　“没有。”他说着又长叹一口气，“两个孩子都这样。”

　　江秉马上三十了，也没谈个恋爱，虽然她是个 Alpha，不会出现江聿这样的情况，但长此以往总是不行的，“小秉她也是有自己的想法，依他们去吧。”

　　“她就是太有自己的想法了。”提起自己的这个女儿，沈川霁总是一筹莫展，不知是因为Alpha的原因还是因为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小时候的管教总是松散、心软的，“高中早恋，但是到了这个年纪却又不肯恋爱了。”

　　沈川霁记得十年前匆忙赶到学校时，江秉的身边站着一个女孩，留着利落的齐肩短发，脊背挺得笔直，脸上半点慌张都没有，反倒是江秉，在瞥见他身影的那一刻躲到了女孩身后。

　　时至今日他已经忘记那个女生的姓名和长相，只是不知道江秉是否忘记，

　　程珊刚把工作室的玻璃门轻轻合上，指尖还没离开冰凉的门把手，电子锁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她转过身，在抬眼的瞬间看到了开启的电梯内走出来了一个人。江聿正低头用纸巾擦着头发，浅棕色的发丝被雨水打湿，一缕缕贴在耳侧，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珠，落在他深色的外套肩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江聿？”女人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个点来了？”

　　江聿把餐巾纸叠了一下，放进口袋，抬起手把头发撇开，“刚从医院回来。”

　　“不回家吗？”程珊转过身输入密码把门再次打开，“检查结果怎么样？”

　　江聿用手背摸了摸脸颊的温度，大概是雨水和寒流的缘故，皮肤透着冰凉的触感。“不怎么样，医生说我抑制剂依赖得有点严重，我爸一听，当场就说过两天要带我去见个Alpha。”

　　程珊听出他语气里的抗拒，没再追问，只是侧身把他让进工作室：“外面还冷，先进来暖和会儿。你这淋了雨，别再着凉了。”

　　办公室里的空调才关了一会，此时还带着些余温，江聿走进门内看着程珊背着包于是说：“你要回家吧，那快走吧别耽误路上的时间了，下午见。”

　　“算了，下雨通勤也麻烦。”程珊也跟着进来，然后转身把门关上，“正好我也没琢磨好回家吃什么，一起点外卖？”

　　“可以，我请客。”江聿顺势应下，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间的办公室走。推开内侧的玻璃门时，他的目光忽然被桌角的一个小盒子吸引，拿起来才发现这是一个首饰盒，里面整齐码着几枚戒指，“珊姐，这些戒指是搭配哪一套的？”

　　江聿转头看向正外面工位上放包的程珊，指尖轻轻碰了碰盒内的戒指，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找回工作状态。

　　程珊快步走过来，俯身看了眼盒子里的首饰：“噢，那个是谢沂琛那套衣服的，造型组的人今天先出了他那套衣服的初版搭配方案，其他配饰在样品室，这些戒指挺贵的就放你这了。”

　　江聿点点头，那套衣服的版型和细节并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造型组自然先把配饰方案提上了日程。
　　他低头看向盒内的戒指，大多是与衣服整体深冷色调相近的碎钻款式，光泽内敛却不够亮眼。他拿起一枚对着光看了看，忽然开口：“有红色的吗？”

　　“造型组没拿红色系的过来，暂时都是这类深色调。” 程珊立刻拿出手机，指尖在备忘录里快速地记录，“需要红色款，下午我跟造型组提一嘴，让他们补找些样品过来。”

　　“嗯，重点找一枚羽毛戒托的款式。” 江聿把手中的戒指放回盒内，“钻石的话，暗切工和亮切工的各拿一枚，到时候看整体造型再定。”

　　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抬头问道：“鞋子拿过来了吗？”
　　“早拿了，在样品室里呢。” 程珊笑着应答，语气里带着几分默契，“知道你肯定要红底鞋，特意让他们把哑光和亮面的都带了，不用你跑一趟去看了。”

　　正打算转身去样品室的江聿听了这话，脚步瞬间顿住，紧绷的肩膀悄悄放松下来，嘴角也终于勾起一点浅淡的弧度，一个上午的不悦都散了一些，他拿起桌角的手机，点开外卖软件，语气轻快了些，“那我先点午餐，你想吃什么？”

　　“下雨天当然得来热乎的碗麻辣烫。”程珊收起手机，然后张开双手，“谢谢啦。”

　　江聿把手机放到她的手上，“上午辛苦你了，多加点你爱吃的，别客气。”

　　程珊接过手机，指尖划过屏幕时忍不住笑：“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