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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悠悠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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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浩渺午休完下来视察俩小子,图南在书房看书,汪檀心正坐在书桌前支着下巴听有声朗读,汪浩渺凑过去:“听什么呢?”
“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一块黄油柠檬饼干被塞进汪檀心的嘴里。
“阿香不是说你能看见模模糊糊的白影了吗,眼珠也有了一点趋光反应。”
汪檀心嚼吧嚼吧去找果汁,瞪着眼睛在书桌上找半天。
“那哪够啊,我之前可是飞行员视力啊!”
今天的饼干烤的干,汪檀心半天没咽下去,拉着汪浩渺的手倾诉心事,饼干碎屑喷了他妈一裙子,不用照顾瞎子自尊心的汪浩渺疯狂翻白眼。
“妈,我想和问你个问题。”
“...你讲。”
“我最近听了本书,世界末日了,人类都在分批逃走,一座大农场里有一个农场主和两个女孩,他俩是重组家庭里异父异母的姐妹,本来两人过得挺正常的,有多正常呢,白天各干各的,妹妹怕黑,晚上就和姐姐躺一张床上聊天,这样过了好几年。妹妹很顽皮,总是不停的找事,没一刻清闲,姐姐很照顾妹妹,对妹妹有求必应,妹妹也觉得这个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有一天妹妹闯了祸,被农场主惩罚了一顿,受了很重的伤,姐姐把妹妹照顾的无微不至,然后姐姐晚上还偷偷亲了妹妹,很多次,妹妹其实知道的,妹妹觉得自己并不排斥这样的,但是妹妹分不清......妈,你说,姐姐对妹妹,是喜欢吗?妹妹这是,依赖还是喜欢?”
汪浩渺越听眉头越皱:“亲哪里?”
汪檀心紧张的咽口水:“脸。”
汪浩渺追问:“脸上哪里。”
汪檀心手心开始出汗了:“嘴...吧。”
汪浩渺不想放过他:“哪本书?”
汪檀心在脑子里疯狂检索书库,哪本书是女的多他妈书架上又没有的,脱口而出:“小...小妇人。”
汪浩渺看他一本正经瞎编,冷笑一声:“呵,姐姐叫什么,妹妹叫什么?”
汪檀心有点顶不住了,他觉得他妈把他已经把他看穿了,头一次庆幸自己眼盲:“姐姐,叫,克里斯汀娜,妹妹,妹妹叫,艾玛...吧,哎呀我记不清了。”
汪浩渺抱着手,拿脚踢他:“那艾玛回应克里斯汀娜了吗?”
汪檀心摇头,下意识开口:“没,没有,艾玛不敢醒。”
他感觉汪浩渺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艾玛和克里斯汀娜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汪檀心紧紧抓着水杯:“就亲了。”
汪浩渺的手重重拍在他的肩上:“你个小瞎子给我好好待着,现在农场主要去收拾克里斯汀娜了。”
汪檀心赶忙摸索着去拦,突然浑身被紧紧捆在凳子上。
门砰的一声关上,把一声声妈关在房内。
他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按道理眼睛瞎了,听力会拔群,但什么都听不到,争吵声和打骂声都没有,安静的像坟场。他肠子都悔青了,腹诽自己是不是有病,这两兄弟以后怎么见面。
土行孙坐在一边的床上,好笑的看着他,真是好大一场热闹。
快数到一千的时候,他已经烦死了,什么话要聊十几分钟,郁闷间门锁“咔哒”一声开了,脚步声很轻,停在他对面,他下意识以为是他妈,刚要求饶,图南的声音炸在耳边:“是我,克里斯汀娜。”
汪檀心的脸腾的一下就红透了,脚踝上突然凉凉的,身上的禁锢被解开,但他浑身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动,死命的低着头,图南用脚将他的凳子一勾,两条腿卡着他,呼吸打在他脸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我......”
图南的声音很轻,每个字都像敲在他心上:“每一次你都知道?”
“我...”
“每一次都没躲。”
“我...”
“我不用问为什么。”
“我...”
“你把"我"字当逗号用?”
“不是,我...”
图南学着汪檀心在暗室样子,用脸颊和嘴唇一下一下蹭着他的侧脸。
“艾玛是什么感情我不急着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克里斯汀娜的回答。”
“什么回答?”
“听完可以不生气吗?”
“看情况......”
图南屈身抬头,含住了他的嘴唇,辗转,厮磨,温柔的像轻吻荷叶的蜻蜓,一股火从汪檀心的脸一直往心口烧,烧坏了脑子、烧穿了手心、烧透了骨头,有几根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划来划去,万分眷恋,他想去抓住这只作乱的手,最后也只是牵住了对方一片衣领。
很久,图南才放开他。
“为什么去问农场主,不直接来问克里斯汀娜?”
“不知道......”
“克里斯汀娜的回答,听清楚了吗,用不用再讲一遍?”
“不用...”
“那艾玛呢?”
“......”
“农场主,不是,我妈和你说了什么?骂你了吗?”
“哦,打了我一顿。”
“艾玛”急了,一把抓住“克里斯汀娜”的手臂:“打你哪了?很重吗?”
“克里斯汀娜”站起来将人扯到怀里,带着那五根细白的手指抚上后背的骨节凸起处:“抽了鞭子。”
“艾玛”要挣开:“我去找我妈,不能只打你一个!”
“为什么?”“克里斯汀娜”不松手,箍的很紧,“错在我一个人,打我,应该的。”
“艾玛”松了劲,明明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清,却依旧不肯抬头:“我...我没推开你,我也有错,我不该和我妈说那些,我是她养大的,一眼就能看穿我憋的什么屁。我,我们去承认错误吧。”
“哪错了?”
“不太对。”
“哪里不对?”
“我们是兄弟。”
“异父异母。”
“我叫你...哥。”
“你以后可以叫我克里斯汀娜。”
“我...我不知道,我不想让我妈骂你。”
“她连自己对梅近春的喜欢都管不住,还能管得了我?”
额头、眼皮、鼻尖,都在被非常温柔的对待。
汪檀心的心像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叫他快躲,一半叫他向前,他怀疑房间空调坏了,不然怎么会像暴晒在阳光下那么热。
图南的血冷,嘴唇凉凉的,唇峰犀利,一开口就像带着冰岛的冷风,这股冷风正在亲吻他,却没能使他降温,而是将他吹向了喷发的火山口,又在他掉下去时,紧紧的卷住。
他的不推拒却被对方视作回应,冷风带着冰碴子通过温暖的口腔吹到了他的心,衣角在指尖拧紧、纠结。
腰间的手移到脑后,贴的很紧很紧。图南很少很少要什么,现在却一直在索取。
爱,真是让人变得贪得无厌。
三十八楼阿香的办公室内,电子显示屏上汪檀心的心电图曲线疯狂的波动,经久不停,阿香吓的要死以为世界末日要来了赶紧打电话给梅近春。
四相火速瞬移到门口,正好将这一室旖旎尽收眼底,图南早已听到动静,眼角瞥见众人,将胳膊收的更紧。
莫逐流嘴巴O的能塞鸡蛋,秦锋镝不语,一副“我就说了吧”的表情,嗤了一声后立马走了,梅近春手中还托着一个小茶杯,眼神晦暗而愤怒,土行孙窝在床上,用爪子盖着耳朵,一句句甜的、咸的,灌进他耳朵里连他的犬齿尖尖都开始酸疼起来。
“啪!啪!啪!”
一个儿子亲了另一个,儿子见了妈来,还更来劲,汪浩渺忍不住给两人鼓掌,惊的汪檀心朝门口看,只能看见几团漂浮的灰色光影,可怕的羞耻感满满浮上心头,可他现在不能退,他妈万一再把图南打伤打残了呢,他豁出去了,伸出一只手拦在图南眼前,图南愕然,竟与自己平常护着对方的样子有些重叠。
汪檀心第一次“护花”,没什么经验,声音都还是抖得:“妈!你别打图南!”
汪浩渺气的来抓人,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秦锋镝和土行孙看起来早就知道了,她这个当妈的是第几个知道的!
“行啊,我不打他,我打你!”
汪檀心不退,上前一步,腿肚子有点打晃:“能不能,换个地方打,上次打的,还没好......”
梅近春的语气很冷:“图南!”
“梅叔!”汪檀心第一次见梅近春发脾气,还是冲图南,他看不见身后的表情,只知道对方难受的没有说话,“有什么冲我来,骂我就行,别骂他!”
一只大手握住了汪檀心的肩膀,将人揽到身后,语气竟是喜悦而轻快:“我喜欢汪檀心。”
“你喜欢个屁!”汪浩渺劈头盖脸的骂他:“你问问汪檀心喜不喜欢你!”
汪檀心语塞:“我......”
图南不满的啧了一声:“你逼他干什么?”
梅近春回呛:“他的身边只有你,他分不清还说的过去,你呢,你也分不清吗?!”
图南丝毫不惧:“梅叔,我分得清,你分得清吗?”
汪浩渺上前一把揪住图南的衣领,眼神复杂:“你要做下一个小祝融?”
图南摇头,声音缓慢而坚定:“我说过,天地生育我,你教养我,我永不会愧于心!”
莫逐流抱着手在一旁慢悠悠的补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汪浩渺将汪檀心扯出来,厉声问他:“你喜欢图南吗?”
这个问题,他一分钟想了三百六十次,无论从哪个角度想,这个答案都是无比肯定:“喜欢!”
汪浩渺大皱眉头:“哪种喜欢?”
汪檀心不解:“有区别吗,哪种都喜欢。”
汪浩渺和梅近春曾分别带过图南的幼年与少年,太了解图南的眼神,他看汪檀心像看他巢穴里埋藏的珍宝,像看他埋藏在深海不允许接近的那艘沉船,汪浩渺教他炽烈,梅近春教他隐忍,他眼里隐忍的炽烈眼见着已经快要喷出来了。
梅近春拎走了图南,汪檀心要拦,被汪浩渺牵着房里的另一边拉。
“给我住回自己房间!我今晚搬下来!”
“妈。”汪檀心被拉的脚下一直在绊跤,被戳破的恐惧和尴尬退去,生出了许多勇气,“为什么不同意?”
汪浩渺站定,摸摸他的额头:“如果,今天不是图南,是个普通人,我都会支持你。可他是图南,他认定了你就绝不会回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不想你们...最后有不好的收场!在你之前的阿瑾,和火相小祝融就是...一个不信命,一个太执着,被无始宗利用了个彻底,差点没堵住天窟窿,小祝融因此而死,我和秦锋镝也差点丢了性命!爱会让人胆怯、让人自私、让人丢了魂魄迷失心智,你一个十七岁的傻大个懂个屁!”
汪檀心听懂了汪浩渺话里的话:“你怕图南为了让我活着去做不好的事,还是怕我有了图南就有了牵绊或者有了私心耽误补天?”
汪浩渺抹去汪檀心的眼泪:“儿子,我只想让你...能活的纯粹一点。”
汪檀心哎了一声问汪浩渺:“阿瑾什么时候死的?”
“三十二岁。”
“阿瑾之前的呢?”
“三十九岁。”
“再之前的呢?”
“二十六岁。”
汪檀心心算了一下,咧嘴笑了:“无论是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还是算平均数,我还有16年!妈!我还能陪你们16年!”
“所以呢?”
汪檀心摇着汪浩渺的胳膊:“这16年我不出去了,我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你让我试试。”
汪浩渺半晌才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少年,别把话说的太满太轻易。”
汪檀心轻轻抱住汪浩渺:“妈,我是你养大的,我听你的,你看你让我在这里是不是我就乖乖在这呢,你说不让天塌下来,儿子就不让天塌下来。”
汪浩渺不接受糖衣炮弹:“别跟我这以退为进的搞煽情,我会吃你这套?我得看着你们,我搬下来,或者你搬上去,选一个!”
不出半个小时,汪檀心的日用品搬回来自己的房间,兄弟俩一个最东一个最西,汪浩渺成了中间的银河。
梅近春比汪浩渺难搞的多,图南刚和“大爹”掰头完,已经是晚上,下来看见汪浩渺,非常真诚的告诉她:“你在这也不影响。”
汪浩渺疑惑:“影响什么?我影响你们什么?你说。”
汪檀心坐不住,下午被抓包的画面闪回,羞耻感涌上来像三峡大坝开闸,他起身摸索着回房,图南赶紧来牵,被汪檀心一把甩开,图南手一空,失落的看着对方像盲人摸象似的走了。
突然又变成自己一个人,汪檀心左翻右滚的睡不着,又不敢闹出太大响动,怕被他妈知道了原因骂他事儿多。
墙壁传来指甲敲击的声音,汪檀心怕自己听错了,又怕自己没听错,索性下床去开门,汪浩渺悠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干什么?”
汪檀心瞎编:“撒尿。”
为了保证真实性,他特意摸去撒了个尿,绕了个大圈,踢翻了土行孙的食盆,也没摸到图南。
刚关好门,他的手就被抓住,心下感慨好家伙你在房里倒是说啊。
他听到图南问他,刚才为什么躲开他的手,汪檀心没说话,沉默的指了指汪浩渺的房间。
他又听到图南问他汪浩渺是骂他了还是打他了,汪檀心闭紧嘴,只一味的用手指汪浩渺。
图南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说:“我放了结界,她听不到。”
汪檀心大呼一口气放松,急切的问图南有没有挨骂挨打。
图南说:“没有,我说服了梅叔。”
“你怎么说的?”
“我认定的事,绝不回头。”
“我妈还在气头上,咱们别顶风作案,好好兄友弟恭。”
“她打你了?”
“没有。”
图南握着汪檀心的手腕,捕捉到动脉处传来的脉搏越来越快,对方也不断的向后缩,随即放开了手,揉揉汪檀心的发心,叫他早点睡。
汪檀心直视着眼前的白影,重重的吸了口气,去抓图南的胳膊:“我不知道你在不在意,我想告诉你,不需要分清,依赖和爱慕本身并不冲突,按照以往的小指承载体寿命预估,还有16年,很短,又很长,咱们好好珍惜。”
眼前闪过一丝黄光,汪檀心被图南紧紧的抵在墙壁上,亲吻、掠夺、攫取,冰岛的寒风褪去了白日的温柔,在他的唇上和嘴里刮起了呼啸的狂风,冰川在他的后颈游走。
他心猿乱攀,他意马乱撞。
汪檀心抚上了图南的脊背,削薄的骨架下他摸到了一声一声平缓有力的心跳,与平常几乎无二致,凭什么,凭什么只有他的心脏在燃在烧,谁还比谁差了!他不服,学着图南的样子用力按住后心,笨拙的回吻,牙齿磕到了对方的嘴唇。
他不是爬藤,他是树!
得到强烈回应的图南的心跳骤然加快,他将人抱的更紧,谁知对方丝毫不示弱,一个扭身将他反抵着墙,汪檀心达到目的,不自觉的笑了,张开双臂,踮脚抱住,蹭着对方的耳朵。
“我正在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
虽然看不见,但汪檀心发现了一个秘密,原来鸟的耳朵也会因为害羞发烫、发红。
身后的墙上,新加坡正是华灯初上的好时候。地上,是喧闹的夏季,地下,是一整个静谧的春天。
汪浩渺忍无可忍的踹醒了床尾打着呼噜的土行孙。
“喵!”
“你去!告诉那只鸟!叫他们俩安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