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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碣石山下的青春答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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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真回忆刚跨进大学校园时,九月的风裹着冀北平原的干爽,吹进师范院校的红砖墙里时,她攥着录取通知书的手心还带着汗。
通知书上“植物科学与技术”六个字陌生又突兀,她填报志愿时因为分数线正卡在提档线,所以选择专业可调剂,没料到这是学校当年新开的非师范专业,而且还是农学方面的。
报到那天,宿舍芳华404的门被推开时,先飘进来的是安小维清脆的笑声,接着常思静抱着一摞书慢慢走进来,刘晶背着双肩包,手里还攥着本专业导论,眼神里满是认真。五个人凑到一起聊起专业,语气里全是迷茫——谁也没接触过农业相关的知识,翻着课本上的植物生理学、作物栽培学,只觉得枯燥又遥远。
“以后能找着工作吗?总不能真去种地吧?”安小维趴在桌子上叹气,这话戳中了所有人的心事,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却没驱散半点迷茫。
大一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专业课上总有人偷偷走神,要么玩手机,要么对着课本发呆。班长黄家博是最先忍不住的,他成绩不算差,却总说“不想一辈子耗在庄稼地里”,纠结了半个月,终究还是提交了转专业申请,跟着另外几个同学去了冀北校区,转去了热门的经贸专业。
看着他们搬行李离开的背影,班里的氛围更沉了,有人私下议论着要不要也试试转专业,有人则干脆摆烂,觉得走一步看一步就好。张文真也犹豫过,可想到转专业要补很多课程,又怕自己跟不上,终究还是咬着牙留了下来,只是心里的迷茫,半点没少。
日子像校园里的银杏叶,一春一秋间就落了满地,转眼就到了大四。深秋的午后,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洒在课桌上,班长王东兵拿着一张通知走进来,敲了敲桌子让大家安静:“跟大家说个事儿,学校给咱们安排了试讲,每人准备一节五分钟的课,学段和学科都不限,试讲过了就发教师资格证,下周五统一进行。”
这话一出,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咱们非师范专业也能拿教资?”“五分钟的课,讲啥能出彩啊?”议论声此起彼伏,张文真心里也泛起了波澜——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机会拿教师资格证,可真要准备讲课,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回到芳华404宿舍,五个人刚坐下,张文真就忍不住开口:“讲什么呢?我一点头绪都没有。”她趴在桌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缝,眼神里满是迷茫。
“我也不知道啊,”常思静凑过来,戳了戳她的胳膊,“从小到大除了回答问题,从没站在讲台上讲过课,想想都紧张。”
“其实简单,你擅长什么就讲什么呗,五分钟也不用讲多复杂。”刘晶合上手里的考研资料,抬眼看向她们,语气很淡定。她一直是班里的学霸,不管什么事都能理得明明白白,让人莫名安心。
安小维笑着凑到刘晶身边,眨了眨眼:“刘晶,你肯定早就想好讲什么了吧?快给我们透透底。”
“真没有,我也是刚知道消息,还没琢磨呢。”刘晶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安小维的头发。五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偶尔相视一笑,心里的紧张倒是消散了些。
夜里,宿舍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映出一道细长的光影。张文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试讲的事。她想起自己高中是理科生,数学成绩一直不错,尤其是六年级的数学,学得格外扎实,要不就讲小学数学?这个念头冒出来后,她心里顿时亮堂了些,翻了个身,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张文真就打开电脑,搜索小学六年级的数学知识点。“只有五分钟,讲太多肯定来不及,不如就讲两道题,把一类题型讲透。”她自言自语着,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滑动,筛选着合适的题目。
翻了没多久,两道应用题吸引了她的注意:一道是“果园里梨树有200棵,桃树比梨树多3/4,桃树有多少棵?”,另一道是“果园里桃树有350棵,桃树比梨树多3/4,梨树有多少棵?”。
这两道题刚好是已知“单位一”和求“单位一”的两种典型题型,难度适中,五分钟内刚好能讲完。张文真盯着题目看了一会儿,脑子里慢慢梳理出讲解思路:先让学生读题,理清已知条件和所求问题,再确定“单位一”,最后根据数量关系列式计算。
她还想起了六年级的班主任赵怀远老师,当年赵老师就是这么教的,用简单直白的方法,把复杂的应用题讲得明明白白,也让她彻底爱上了数学。确定好题目后,张文真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拿着笔记本把讲解步骤写下来,反复琢磨着语气和节奏,生怕讲的时候出错。
试讲那天是周五下午,秋高气爽,校园里的菊花开得正艳,可张文真没心思欣赏,跟着宿舍姐妹们往试讲的教室走去。试讲的教室在实训楼的三楼,一共有好几间,每间都不大,里面摆着几张蓝色的课桌和椅子,黑板是小巧的墨绿色,角落里还放着一盒粉笔,一看就是专门给师范专业学生准备的试讲场地。
“大家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别乱。”王东兵站在教室门口,帮大家维持秩序,张文真和姐妹们排在队伍后面,心里既紧张又期待。王东兵看了看大家,又补充道:“一会儿轮到谁讲课,其他同学就当学生坐在座位上配合一下,咱们好好完成试讲,争取都能拿到教资。”大家纷纷点头,手里攥着自己准备的资料,指尖都有些发凉。
试讲很快就开始了,前面的同学一个个走进教室,有的讲语文古诗,有的讲英语单词,还有的讲科学小实验,每个人都很认真,可张文真没怎么听进去,脑子里反复过着自己要讲的内容,嘴里小声默念着步骤。“刘晶、常思静、王明华……”王东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每念一个名字,她的心跳就快一分,手心也冒出了汗。
“张文真。”终于,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张文真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激动,站起身快步走进教室。教室里坐着几个同学,都笑着看向她,眼神里满是鼓励,刘晶还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她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手腕微微用力,快速把两道题目抄了上去,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转过身面对大家时,张文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一本正经地开口:“今天我给大家讲两道小学数学应用题,首先,谁来读一读题目?”她的目光扫过教室,刚好看到刘晶举起了手,立刻笑着点了她的名字:“刘晶。”
刘晶站起身,声音清脆流利地读完了两道题目,坐下时还冲她眨了眨眼。
“谢谢刘晶。”张文真点点头,手指着黑板上的题目,继续讲解,“做这类应用题,咱们首先要做的,就是理清已知条件和所求问题,只有把这些弄明白,才能准确列式计算。现在,谁来分析一下,这两道题的已知条件是什么?所求问题又是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王明华身上,王明华立刻举起了手,张文真笑着点了她的名字:“王明华。”
“第一题的已知条件是梨树有200棵,桃树比梨树多3/4,所求问题是桃树有多少棵;第二题的已知条件是桃树有350棵,桃树比梨树多3/4,所求问题是梨树有多少棵。”王明华回答得准确又清晰,教室里响起了小声的掌声。
张文真心里更踏实了些,伸手敲了敲黑板上“单位一”三个字,语气认真地说:“大家说得很对,理清条件和问题后,咱们还要确定一个关键的东西,就是标准量,也就是‘单位一’。这两道题里,‘单位一’都是梨树的棵数,大家能明白吗?”
同学们纷纷点头,张文真继续往下讲:“这两道题的数量关系是一样的,都是桃树比梨树多3/4,那咱们可以先算出桃树是梨树的几分之几,就是1加3/4,等于7/4。”她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写下算式,粉笔字工整清晰。
“再看第一小题,已知‘单位一’梨树的棵数是200棵,求桃树的棵数,就是求200的7/4是多少,这种已知‘单位一’的情况,咱们用乘法计算,列式就是200乘7/4,算出来是350棵。”她放慢语速,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手指着算式一步步讲解,眼神专注又认真。
“而第二小题,已知桃树有350棵,桃树是梨树的7/4,现在要求‘单位一’梨树的棵数,这种求‘单位一’的情况,咱们就用除法,列式是350除以7/4,算出来是200棵。”讲完第二道题,张文真抬头看了看大家,笑着问:“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教室里传来整齐的“听明白了”,王东兵也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试讲结束。张文真心里一暖,松了口气,拿起黑板擦慢慢擦着黑板上的题目,嘴角忍不住上扬——原来站在讲台上讲课,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反而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试讲结束后,日子又回到了平静的轨道,大四的课程不多,张文真和宿舍姐妹们总喜欢趁着空闲出去走走。学校附近有座小东山,不算高,山上长满了松柏,空气格外清新,她们常约着一起爬山,爬到山顶俯瞰校园,聊着未来的打算。安小维想回老家考公务员,常思静准备考研,继续深造,刘晶则打算试试教师招聘,张文真看着远处的天空,心里也慢慢有了方向,或许,拿着教师资格证,当一名数学老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班里还组织了一次集体活动,一起去爬碣石山。那是曹操笔下“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碣石山,远远望去,山体巍峨,连绵起伏,山脚下的草木郁郁葱葱,透着勃勃生机。大家沿着石阶一步步往上爬,起初还有说有笑,爬得久了,都气喘吁吁,却没人愿意放弃,互相拉着彼此的手,一步步往上走。
张文真爬得不算快,落在队伍中间,看着前面同学们的背影,心里满是温暖。终于爬到山顶时,一阵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大海的咸湿气息,让人瞬间神清气爽。她走到山顶的观景台,面朝大海的方向,脚下是葱郁茂盛的草木,路边散落着突兀嶙峋的奇石,远处的大海一望无际,波光粼粼。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张文真忍不住开口朗诵起来,声音随着海风飘散,曹操笔下的豪迈气魄仿佛穿越千年,萦绕在身边。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海风的吹拂,仿佛真的在和这位乱世英雄对话,体会着他心中的意气风发,心里的格局也跟着开阔了许多。
比起在教室里枯燥地听课,张文真更喜欢学校的农业实践课。实践基地就在学校旁边,一片开阔的田地,种着花生、玉米、红薯等农作物,每次上实践课,她都格外认真。春天播种,夏天除草,秋天收获,跟着老师学习耕地、播种、收割的技巧,虽然累得满头大汗,手上还会沾满泥土,可看着自己种的作物慢慢长大,心里满是成就感。出花生的时候,她蹲在地里,小心翼翼地把花生从土里拔出来,看着一串串饱满的花生,笑得合不拢嘴;收玉米的时候,她跟着同学们一起掰玉米,虽然胳膊酸得抬不起来,却依旧干劲十足。原来农业知识也没那么枯燥,亲手实践的过程,反而充满了乐趣。
不过,有一门课让张文真和同学们既无奈又羞耻,就是英语老师的“不正经”课。英语老师是个中年男人,平时上课还算认真,可偶尔会搞些让人意外的操作,那次看电影的经历,更是让大家记了很久。
那天上午的英语课上,老师突然笑着说:“下午咱们不上课,去语音室看电影,全英文的,刚好练练你们的听力和口语。”同学们一听,立刻欢呼起来,安小维激动地拉着张文真的手,小声说:“太好了,终于不用背单词了!”张文真也很开心,期待着下午的电影。
下午,大家早早地来到语音室,找好座位坐好,每个人都带着兴奋的心情。英语老师走进来,打开电脑,播放起了电影。开头的剧情很精彩,讲的是国外的校园生活,大家看得很认真,张文真也被剧情吸引,盯着屏幕目不转睛,偶尔还会跟着电影里的台词小声默念。
可没过多久,剧情突然变了,电影里的男女主角走到一起,开始亲热起来,镜头越来越大胆,两人全身裸露,肌肤摩擦碰撞,直白的画面让整个语音室瞬间安静下来。张文真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心跳飞快,不敢再看屏幕,赶紧把头转向一边,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别人发现自己的窘迫。她旁边坐着一个男同学,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可她还是觉得格外尴尬,脚趾恨不得在地上抠出个地缝儿钻进去。
就在大家都不知所措的时候,英语老师突然站起来,伸手拖动鼠标快进,可他的操作反而更尴尬了,屏幕上的画面一闪而过,赤裸裸的身体依旧清晰可见,语音室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连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回到宿舍后,大家终于忍不住聊了起来。安小维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英语老师给咱们看的这是什么呀?我全程都不敢睁眼,关键我旁边还坐着个男同学,尴尬得我都想逃出去。”
“我也是我也是!”张文真立刻附和,想起当时的画面,脸又红了,“我旁边也是男同学,我都不敢转头,全程盯着桌子,手心全是汗。”
“其实老师可能就是想让咱们练听力,没考虑到剧情问题,可也太尴尬了。”刘晶无奈地笑了笑,语气里满是无奈。
常思静也跟着点头:“以后再也不想上这种‘不正经’的英语课了,太羞耻了。”五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吐槽着,红着脸笑作一团,宿舍里的笑声驱散了之前的尴尬,也成了大学生活里一段难忘的小插曲。
日子一天天过去,毕业的脚步越来越近,校园里的玉兰花谢了又开,银杏叶黄了又落,芳华404宿舍的姐妹们一起度过了四个春秋,感情越来越深。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王东兵把教师资格证送到了每个人手里,红色的证书握在手心,沉甸甸的。张文真看着证书上自己的名字,心里满是感慨,从刚入学时的迷茫无助,到现在有了明确的方向,这四年的时光,不仅让她学到了知识,更让她慢慢成长,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
张文真看着身边的姐妹们,又看了看手里的教师资格证,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做一名优秀的数学老师,像赵怀远老师那样,把知识传递给更多的孩子,也不负这四年的青春时光。
碣石山下的风依旧在吹,带着大海的气息,也带着青春的回忆,那些迷茫、紧张、开心、温暖的瞬间,都成了张文真人生里最珍贵的礼物,陪着她一步步走向未来,走向属于自己的光明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