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情人》Moditto

3、一根棒棒糖

　　林擎苍有理由怀疑自己成了高中生，心思也开始变得像高中生一样神经大条了。

　　不对。从他还没睁眼就被打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对劲过。

　　他初中之后就被迫辍学，行走江湖，自己的一根断指就是自己在社会上上的第一课。

　　后来家财万贯，他也到了不惑之年。没有娶妻生子，他觉得一切都可以适可而止。

　　如果说他走的是黑路，他从未染指任何无辜之人。如果说他走的是一天多么敞亮的阳光大道……他回想起一群人泪眼纵横躺在血泊之中……

　　他还有机会回去么？回到原来的日子里？

　　说实话，他不愿意。但他很好奇究竟自己成为了“林擎苍”是真实发生的客观实在，还是自己死前的回光返照，抑或是黄粱一梦。

　　总之，学校，对他来说是个很遥远的地方。自从他那天流着血泪踏出校门口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没回过头。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日期。果然比他穿越前的时间晚。已经过去五年了。

　　林擎苍揉揉太阳穴，偷偷观察这个西装革履的司机。他一言不发正襟危坐，简直就像是个机器人。只有打码表机械混动着。

　　他作为一个帮派头，不管是搞了什么事，只要被人们认成了“帮”，就少不了口诛笔伐人人喊打。

　　他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咽了咽口水，任命般地在网上搜索了自己原本的名字。

　　一则一则讯息跳出来，喜庆得要命。评论里清一色的普天同庆。

　　他死了。五年前。死因众说纷纭。

　　有说是自杀的，有说是车祸的，有说是内部组织自己消化其实根本没这个人的。

　　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贴着自己的黑色大头照的死讯是一件新奇事儿。莫名其妙的，林擎苍感觉内心的石头落了地。

　　这件事儿热度早就过去，现在互联网迭代这么快，一个月便可以消失匿迹，更何况是五年后呢。

　　林擎苍很想做到就此翻篇，从此不再过问。可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

　　他必须要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到站后林擎苍扫码付了钱，庆幸自己帅脸安好，。

　　这家私人医院他是常客，里面有信得过的人当差。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林擎苍钱包鼓鼓，十分硬气。

　　五年过去，这家医院设施没有迭代，人多了一番。按理说私人医院要价非常果敢，明摆着要抢钱，这次怎么……

　　他决定不找医院里的熟人，一来是因为他一个小屁孩儿解释一通会被当成精神病，二来，这所医院改变太多，多半是出了变故。他不知自己什么底细，还是不要贸然为好。

　　轻车熟路到骨科那里排上号，他低头又开始钻研手机。

　　从拿到手机到现在的两个小时里，没有任何人联络他。人缘差到令人咋舌。通讯录里稀稀拉拉不到二十个通讯好友，备注也相当随意，荣宋宋甚至打成了三个“宋”。

　　林擎苍生前最看不得错别字。什么“的”“地”“得”他一定要搞懂，多音字一定会读对，有点儿事儿精。

　　好，光看备注，有爹有娘，甚至还有一个姐姐。二十个好友确实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原来的林擎苍没有发任何朋友圈，个人信息统统是默认的。

　　手机里面甚至连一款游戏和短视频软件都没有。相册里只有几张风景照，拍得相当垃圾，虚焦模糊一大堆，隐约能依据楼房特点判断出来拍的是学校。

　　他试图和他通讯录里的家人联系，语音电话统统不回。他也没有存任何人的电话号码。

　　这不符合任何他对当代青少年的理解……

　　林擎苍翘起来二郎腿，匪夷所思地托腮。

　　十有八九是备用机。

　　听到广播里叫号，林擎苍进到办公室里。

　　果然，连医生的面孔都不一样了。林擎苍皱眉。

　　他按要求拍了片儿，被告知只是单纯性关节脱位。

　　“小关，给他麻醉。”医生冲身后站着的护士说。

　　护士点头，戴上手套正准备从柜子里拿点什么，林擎苍叫住他：“唉，别麻醉。”

　　医生轻蔑地笑了笑，像哄小孩儿一样：“小兄弟，不打，小心疼哭。”

　　“不打。”林擎苍坚持。

　　医生和护士对视了一眼，林擎苍继续道：“别打。出什么事儿我负责。”

　　医生把手指复位发出的咔嗒声和痛楚让林擎苍的大脑清楚了些，他越发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一切都是那么真切。

　　手指头被石膏夹板固定拿了药后，林擎苍拿着单子去结账。

　　然后他就深刻体会到五年后的通货膨胀。

　　他的手指头是犯了什么天条，要他两万五？？

　　存款就只有两万！！

　　林擎苍淡定如水：“我是高中生，有没有减免政策？”

　　收费人员没给他个正脸：“请您扫码支付。”

　　乖乖，活像个机器人。

　　“我申请延迟付款。”他黑线。

　　“请您……”

　　“我帮你吧。”身后一个男人说话了。

　　林擎苍呵呵了，是了，穿越之后一定会遇到一个好人，然后来一场邂逅是吧。

　　鬼才信。

　　他刚想拒绝，回头一看，这个男人竟然是他在医务室出电梯遇到的棒棒糖男。

　　他个子很高，大约要冲到两米，如此惊世骇俗的身高不会不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关键他还有这一双含情目，医院微弱的灯光下竟然还照得波光粼粼。

　　为什么自己五年前就从没遇到外观如此赏心悦目的？林擎苍不禁感叹。

　　林擎苍张张嘴，试探道：“老师？”

　　棒棒糖男笑起来，越过他把卡递给收费员：“我们两个人的费用，一起交。”

　　……

　　两人一起走出大门，棒棒糖男说：“这钱你不用还。就当是我作为老师给学生做的事儿吧。”

　　林擎苍觉得依据他们之间身份的差异，他决定沉默比较多为好。他佯装拘谨地点点头：“谢谢。”

　　“我见过你。你是二八班的吧。”棒棒糖男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颗棒棒糖递给林擎苍，“我代过你们一节化学课。那个时候刚高一，你怕是不记得了。”

　　林擎苍死之前不爱吃糖，不是口味问题，作为早产儿他从小身体不如别人，牙齿更是脆得要命，几颗大牙没一个好的。

　　他舔舔大牙，发现四颗完好无损，心里升起一阵甜蜜，接过棒棒糖，抬头对棒棒糖男笑了一下。

　　棒棒糖男也拆了一颗放进自己嘴里：“我姓秦，叫秦玄琅，很绕口，你平时叫我啥都行。”

　　“秦老师。”林擎苍自己大概二十多年没吃过糖，感觉自己内心深处的童趣快被逼出来了。

　　秦玄琅拍拍他的肩：“好小子。手伤这么严重，我送你回家吧。”

　　林擎苍心中一紧，当初在电梯口见到他忧心忡忡的脸庞，和如今阳光明媚的笑容实在难联系到一起。林擎苍知道越是这种人就越不简单。

　　他想起来在办公室门口听到两个人的谈话，不知道是不是在说他——

　　“老师，你以后还会回来吗？”林擎苍怯懦地看着他。

　　秦玄琅愣了愣，笑起来：“你是想让我教你们班化学么？带完毕业班我考虑一下哈哈哈哈。”

　　不承认，还是自己多想了？

　　林擎苍决定适可而止：“啊。老师，麻烦你送我回家了。囊中羞涩，真是对不起。这钱我会还的。”

　　虽然他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走一步算一步吧。

　　秦玄琅又拍了拍他的肩：“你在路边等着，我去开车。”

　　林擎苍看着他的背影，一边打开手机地图琢磨着自己的家应该在哪里比较合适，一边用眼光勾勒秦玄琅的背部轮廓。

　　秦玄琅走到地下停车场，倒没慌着去开车，他慢条斯理地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厌恶地扔到垃圾桶里，冷冷哼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