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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过了半夜,被遮住的月亮悠悠然飘了出来,照在千山书院的残骸上。

      派出去的人很快便和已经得知消息往这边赶的常吉碰上,听说火况又多调了一队五十人的兵士,加上这些学子家中得知情况安排来接应的府卫侍从,书院内外挤得都快下不了脚。

      火势在常吉来了之后便很快得到控制,伤亡的具体名额还在清点,不少中毒的学生还尚未醒来。

      可以确定的是,红霜院内被救的,只有四人,其中一人便是后来被褚溪从火场背出来的佟度。

      还有一人是并未中毒,早早逃了出来的周荫,从红霜院出来后就往大门跑,未果,才折返回来和白山一起叫醒松风院的人。

      眼下看着从红霜院里抬出一副副盖着白色粗布的尸首,正丢了魂儿被家里来的人照看着。

      常吉时下任职左署中郎,负责仲都安危,而今夜出事的不只是书院之内,还有佟府、徐府,一位是书院院长,一位是教授。

      简报后面的细碎消息常吉并未看完就揉作一团,看得头痛,西北良州兵进了城,保守是百人之上,后面还提到了谢昀。

      真是,不过是和尚谷说了几句陈年轶事,就这么报复,将仲都搅翻了天,丝毫没顾及当年同窗之情,都不多考虑考虑她要如何向上交代。

      边上褚溪怀里正靠着昏迷不醒的佟度,医师在往伤口上撒药。

      只是中毒加上吸入太多烟雾,见佟度喝下药后医师说并无大碍,褚溪侧首对手下吩咐几句,手下很快将尚谷和白山推搡着到常吉面前。

      出言道:“启禀大人,此二人行为不轨,居心叵测,还请详查,必能悉知。”

      常吉回过头来,见人是尚谷颇为意外,随口一问:“当真?”

      “无稽之谈。也不知是何处得罪了褚溪,褚溪便一口咬定与在下有关,这书院众学子,说是我二人所救也不为过。而她身为书院侍卫,却任人将火油都泼了个遍,究竟是谁居心叵测,在下也想请大人详查。”

      尚谷高声出言,有不少学子都听到尚谷所说,纷纷想替尚谷和白山解释,被家里人拉着才没站出来说话。

      无所顾忌的宋差率先大声附和尚谷:“不错,火起后尚老师便立刻不顾安危叫醒芙蓉院诸人,又去院外击退贼人,我们都亲眼所见。”

      这一言如石子落深潭,波纹骤起,又有熟人站了出来替尚谷说话。

      褚溪见情势一边倒,立刻补充说道:“书院中毒者众多,却偏偏你二人毫发无损。当时红霜院离你最近,为何舍近求远选择松风院和芙蓉院,而不去叫醒红霜院中人?”

      “再者,你未进入书院之前,书院从未有过此等祸事,据我所知,尚谷也是才到仲都不久。”

      西北良州人怎么就跟着来了。这半句褚溪并未说出口,而是留了悬念给常吉补足。

      “前两件事可不止发生在我身上,怎么不去问问周荫前辈为何?今日立冬,书院中毒人数能达到如此,问题自然处在羊汤上,怎么,我是去过东厨还是经我手为各院奉过汤?”

      “但周荫教授一直是书院的人!”褚溪近乎咆哮。

      相比之下,尚谷就镇定许多,“是吗,那我可是佟度前辈亲自领入书院的。”

      拳头打在棉花上,褚溪一时没话说,她之前向佟度提起此事的时候佟度从不放在心上,她在佟府这么多年,所得信任也不过如此。

      她的敏锐和直觉告诉她,尚谷一定有问题。

      “我确实才到仲都不久,但路引、符碟均核查无误才得以进入,依褚溪所言此事若与我有关,这仲都于我而言是虎穴才是,那我为何,还在这里。”

      褚溪平时对上没学什么谄媚的漂亮话,对下又是说一不二,面对尚谷的咄咄反问难以招架,脑子里还在剪不断理还乱。

      尚谷忍不住轻笑出声,言语间带了讥讽的意味:“不去查查哪些人不在,却揪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我反复问讯,褚溪看起来可比我更不像书院的人。”

      真是无论什么时候被人骂没脑子都是一件难以容忍的事情。

      褚溪亦不例外,“你!就是你工于心计,哄骗了少不更事的诸位学子为自己开脱。”

      “那我可更冤枉了,他们年纪小是少不更事,我甚至还没有他们中年长的人大如何就工于心计了。”

      “就是!”

      “不是!”

      “就是!”

      ……

      常吉揉着山根听手下回报,城中佟院长、徐教授均遇刺身亡,刺客已悉数逃出,计划严密周详。

      “闭嘴。”常吉喝止二人,看向佟度,不禁叹了口气。

      还是眼前这一堆密密麻麻的脑袋和嘴巴比较火烧眉毛,常吉命城中学生就各回各家,至于不在城中的,由官府安排统一客舍,所有人都需随时准备接受查问。

      至于尚谷和白山,还有质证的褚溪,一并带去交由廷尉那边审查。

      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看到谢昀曾与良州来往的简报时常吉就已经猜得七七八八,加上另外两位遇刺的正是当年……

      真相简直不能更加明朗了,谢昀也是该死得透透的了。

      “走开!走开!”常吉带来的人正在将尸体收拾上车,稍后送往仵作那里验尸,有学生死死挡在一具尸首面前不让靠近。

      尸首烧得上下找不到一块好皮肉,才根据住处和身上的金玉佩饰分辨出身份来登记在册。

      有两人试图上前强行将其分开,但少年更是执拗地抱住那白布包裹着的尸首,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

      “不许闹事。”

      见人实在哭得悲痛可怜,边上的军士语气也柔和了些,“送去查验才能更快查明真相。”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

      大概是觉得众目睽睽之下拉扯一具焦尸过于难堪,常吉抬手制止手下,冲尚谷道:“要不尚谷先去劝劝?”

      “我?”尚谷伸手指了指自己,她只是一个刚入职一个多月的小讲师而已,面前这学生不过才跟着上了三四次课,她哪来这么大本事能去劝。

      但周围虽然站着这密密麻麻的人,都在往这边看,似乎也没人比她更合适了。

      尚谷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果然依旧挨了痛骂:“都滚开!”。

      甚至抓了地上一块不止什么东西就扔向尚谷,尚谷侧身避开,就扔到了褚溪脸上。

      尚谷向常吉无奈摆摆手,这少年她倒是认识,昭阳郡谭恩,各门功课都在书院名列前茅,只是家境贫苦,入院的名额和学费都是从怀中那位手里来的。

      魏止在书院任教十余年,始终都是居住在书院中,相当难得,毕竟书院给的俸禄并不算少,纵使仲都房价高,十来年还是能攒下个小院子的。

      只是几乎每年都能遇上那么两个家徒四壁的好苗子,不忍埋没,每月的俸禄才到手就大半回流到书院了,剩余部分还得寄回家一些,多年来过得相当清贫。

      眼见着常吉手下人耐心告罄,尚谷轻手轻脚走过去,像谭恩一样害怕惊扰地上的人似的,缓缓在她旁边蹲下。

      然后猛地发力,将整个人身体朝内搂紧在自己怀中,冲兵士道:“快将人带走。”

      “唔…呃……”陶恩手脚并用挣扎着,和尚谷都跌坐在了地上,尚谷钳制着人直到地上的魏止被抬走,才松了手。

      但刚一松手,怀中的人就止住了哭声,一口咬在了尚谷的右边肩上。

      还是常吉率先反应过来将人硬生生拉开,尚谷肩头的浅色衣衫上立刻便渗出了两行带着牙印血迹。

      直接想咬下一块肉来的吧。

      “你为什么不先叫醒他们!”

      听谭恩怒问,尚谷痛得缓了口气才开口“啧”了一声,前者却不依不饶,被两人拽住还打算扑上来,直到白山自己解开了绳索上前踹了一脚才安分。

      送去廷尉的一路上,常吉骑在马上眉头无论如何也舒展不开,胸口像是塞了团阴郁的棉花。

      身后带回去的尸首在仲都可都算是叫得上名姓的,在士子心中地位非常,朝中官员十之二三怕是都受过其教导。

      众怒绝非谢昀一人所能承受,谢家也难说。

      这么多年从未听过那件事的余波,要不是那日同尚谷说起,她都快要忘了。

      否则一路做讲师,做教授,薪火相传,不失为全了易荷的心思。

      当年去请求院长的人何止谢昀一人,在他之前,易荷就已经自请外放,二人再无瓜葛,不生影响,让这桩丑闻此后不见天日。

      说起来要是谢昀早早知道易荷所想所为,估计是等不到今日计划周密才动手。

      从前怎么没看出他如此心狠手辣,胆大包天。

      但这些都是别人的事了,眼下自己还要面临被追责,要是将人拿下,提交上去之前她都想先将人打一顿泄愤再论。

      尚谷眼下虽然有嫌疑,好歹还有书院讲师的名头,仍是给安排了马车,和常吉并排前行。

      “伤口还痛吗?”别的事越想越烦,常吉话头还是落回尚谷身上能轻松些。

      方才医师已经给尚谷包扎上过药,那身沾了血迹的衣裳在抱着谭恩德时候就给她擦脸了,也换了身干净的。

      “无妨,常吉不必挂心。”尚谷掀起车帘回答,顺便看了一眼后面浩浩荡荡跟着的队伍,“常吉果然是十分受器重。”

      听这话常吉轻嗤一声,“我已有家室,上有老下有小,哪敢会掺和进这种掉脑袋的事,大将军也能想明白而已。听说尚谷的师兄有消息了,看来我倒是没帮上没什么忙。”

      一行人进了长街,替街市铺子摊贩已渐渐开张,见这阵仗或叹息或愠怒,议论声不绝于耳,尚谷在车中也能听得分明。

      谢昀前几日才给了孙颐的消息,就出了这档子事,平白添了一身污点。

      “师兄我行我素惯了,还劳动了常吉,待他回到仲都定让他亲自向常吉道谢。”尚谷想将此事暂且揭过,问起常吉那位女儿:“常吉的女儿有几岁了?叫什么名呢?”

      提起女儿,常吉脸色好看了不少,“再过一个月就四岁了。说起她的名,家里人非觉得这个‘易’字好,我就觉得‘寿’字好,尚谷以为呢?”

      “常寿?”

      听起来像太医的名字。

      但尚谷还是表示赞同,“长辈对孩子的期许大抵差不多,母亲的就更简单直白些,日日长寿长寿地叫着,也会安心许多吧。”

      常吉笑道:“还是想人生难易大多数就由母亲替她担着。好了,到了廷尉尚谷如实说便好,我上前去了。”

      尚谷放下车帘,白山就凑近过来看着她的肩头,满脸不信:“真的没事吗?”

      尚谷也不知道出了长与日是触了什么霉头,先是路上被抢劫,抢劫不成被盗窃,入书院还被折伤了手,十几天才恢复,又挨了一口牙印,她也想找慈姑做做法去去晦气了。

      见她叹气,白山忍不住上手摸摸,一本正经说道:“我去拔了她牙给你报仇。”

      “你不是也踹了人吗,算扯平了,我靠靠,好累。”尚谷并不放在心上,靠在白山身侧,这一夜太累了,闭目养神都能感觉到太阳穴在鼓动,脑子发涨。

      “你怎么不问我?”尚谷在白山面前是憋不住什么心事的。

      如果她想,红霜院才是最能够保全的,当时的火并没有真正燃起来多少。

      “一群见风使舵的老东西,这样的下场,我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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