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伤疤仍旧记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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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顾长星自从出院之后一直蜗居在豪华总统套房的床上，每天像个全职太太那般等着丈夫载着荣耀风光归来。
当然，这鬼一样的形容出自恬不知耻的邵大影帝之口。
顾长星对这个形容避如蛇蝎，奈何他现在承着人家的恩情，也不好信誓旦旦地辩驳一番，只能吞苍蝇似地咽回了蜂拥而过的吐槽，暗地里自我消化。
这一日，大影帝满脸忧心忡忡的模样回到了酒店。
“出事了？”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异常，“全职太太”顾长星忍不住开口问道。
邵时辉将大衣往架子上一挂，揉了揉发紧的眉心，说：“郑青云被查了。”
顾长星身形顿住。
郑青云？这名字听上去好像有些熟悉。
他还没来得及将这个名字从陈腐的思绪里翻找出来，就听见邵时辉“好意”提醒道：“腰子上的脚印还青着，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顾长星：“……”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后腰就密密麻麻地扯着疼。
他牵木偶般提起僵硬的嘴角：“多谢提醒，差点儿忘了。”
邵时辉笑不露齿：“那你还真难长记性。”
水光在眸中转瞬即逝，很快就被顾长星压了下来。
娱乐圈的演员明星被查再正常不过。顾长星顾忌着邵时辉的身份，从心地将一些评判的话收回肚子里。
身陷泥潭的人，纵使再干净，也很难置身事外。
邵时辉阴鸷的眉目下，藏着宛如村口大妈一般爆棚的分享欲。顾长星实在无法狠下心来忽略不见，只能无奈配合问：“他犯什么事儿了？”
得到理想回应的邵时辉终于提起了一些精气神，语气中带了好似大仇得报的畅快
“他家暴女友，导致对方粉碎性骨折，现在已经被立案了。”
“家暴？”顾长星蓦地睁大眼。
他掏出手机，翻了几下热搜，果不其然【郑青云家暴】和【郑青云女友曝光监控视频】的两大词条空降到了热搜榜前五名。
顺带连【郑青云霸凌同剧组演员至工伤入院】的消息被都收录其中。
当事人顾长星迅速扒拉着博文，将瓜吃了个透彻，震惊道：“我以为他只是看不惯我才搞霸凌这一套，没想到居然是……”
“暴力倾向。”邵时辉沉着道：“按照证据提供的时间线来看，应该不止一两年。只不过之前他借着拍武打戏施展拳脚发泄，所以才没人看出端倪。”
顾长星耳边嗡地一声，半天才缓过神来。
他想起了拍那场戏之前，邵时辉眼中诡异的笑。
一个连私生饭故意整蛊都能提前预知的人，怎会看不出来郑青云下手的力道。
邵时辉没提醒自己，分明是......
他指关节骤然捏紧：“你知道的，对吗？”
邵时辉有些意外，抬头看向顾长星：“我知道什么？”
顾长星不答，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鞋面。
“你明知道……”
邵时辉重重地靠在沙发上，嘴角勾起。
“顾长星，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副可怜模样真的很勾人？”
顾长星闭上眼，拿过大衣转身就要出门。
“去哪儿？”邵时辉严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不答，按下了门把手。
巨大的力道从衣领处传来，他被人拽回，鞋跟在底板上拖曳出“吱呀”声响。
“砰！”
下一秒，顾长星狠狠地摔到床上。
“邵时……唔！”
颈处传来疼痛。
邵时辉掐脖子的力道蛮重，眼底透着猩红：“顾长星，你又想逃！”
“我没……”
此话一出，顾长星瞬间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
说到底，那年的事，终究是自己先做了那个冷情的负心人。
他大口喘着气，眼前阵阵发黑，疼痛在心上炸开，将意识轰成了拼接不起来的碎片。
“那我们的对手戏岂不是白拍了？”
昏昏沉沉里，顾长星听到似乎有人在说话。
“何止是我，所有和他同框过的演员都得重拍。”
说这话的，似乎是邵时辉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明明都快要杀青了才出这档事。”
“这还不算什么，现在重新补拍，连季节都对不上，剧本估计得大改。”
顾长星摇了摇昏涨的头，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思考着这几句对话从哪里传来。
只听那道陌生的声音说：“那还不如AI换脸来的方便。”
邵时辉轻笑一声：“梁恒那个处女座，怎么可能忍受得了AI换脸。”
“可是现在补拍的话，片酬、场地、道具、灯光和群演的费用，几乎都要翻倍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发出叮当声响：“喝点吧邵爷！我看你面色铁青，胃寒，暖暖。”
桌面传来杯底碰撞的声音：“郑青云那边应该会有违约赔偿，但至于给多少，就看法院如何判决了。”
那人讶异：“合同上不是写了赔偿比例吗？怎么还要告上法庭。”
“哦，忘了和你说，他还是个老赖。”
顾长星无不担忧地听着，心底一片冰凉。
如果没记错，这部影片有一半是阆岳集团投资的。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首当其冲的不是梁恒或其他演员，而是......
邵时辉。
他怔怔地坐在床上，连卧房里什么时候进了人都浑然不觉。
“醒了？”冷冰冰的声音里似乎揉进了一丝榛子热茶的温度。
顾长星抬头望去，看见了邵时辉满脸疲惫。
他犹豫着，没有接话。
只听对方又问：“刚才的对话，你听了多少？”
顾长星摸不准邵时辉的意思，斟酌着说：“没太多，只是听到了要赔偿。”
他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对方的神色，问：“这部戏，你没少花钱吧？”
邵时辉冲了杯药递过来：“是，当初和程家合作时签订的条约，没想到会摊上这么多糟心事。”
顾长星有些奇怪：“没做背调吗？而且你们既已达成合作，那边怎么还敢塞私生进来？”
邵时辉冷笑道：“大少爷，你以为商业合作有那么容易？程家是影视城的大股东，我们邵氏想在这边做生意，就得借他的资源开拓市场。郑青云本就是程家旗下的艺人，就算预先做了背调，也无法阻拦他带资进组。更何况，如果邵氏因此拒绝本次合作，怕是连盖酒店大楼的地皮都拿不下来，更枉论包揽所有业务了。”
顾长星对那一声大少爷置若罔闻。
他低眉沉吟道：“对方野心那么大，你们签了不止一部电影吧？”
邵时辉哂笑：“是不止，但我绝不会被他们轻易拿捏。”
顾长星听出了其中潜藏的暗潮，识趣地不再讨论。
有些事情如同深海断崖，黑漆漆地横在眼前就是为了让不属于这里的人知难而退。若是有不听劝的强行潜入，伺机而待的只会是吞噬人心的漩涡。
他掀被下床，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邵时辉难得没有反对。
落地窗前，雪无声在落。三个月，他终于喝到了冬季里的第一口热饮。
开水除外。
邵氏集团的酒店设施安装得十分人性化，南方的冬日说不上太冷，但也绝对不暖和。好在酒店内有自动恒温抽湿系统，到让顾长星的身体得到了一定的安养。
他穿着一件薄款高领白毛衣，在冬日暖阳的映照下愈显得肌肤莹白，细细金光打在脸上，泛起珍珠般的光泽。
沉静，优雅，洁白。几个形容词组合在一起，叫人无端联想起落雪时的精灵。
邵时辉偶然一瞥，不由屏了呼吸。
顾长星就这么安静地看着窗外萧条，旁人窥不见的心底被遮天蔽日的灰色悄然笼罩，逐渐融入了城市的冬。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声问：“如果戏份要全部重拍的话，我这个替身是不是也得回剧组？”
邵时辉喉间一滚，将冷硬的“是”字咽下了下去。
他说：“我会去协调的。”
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似乎是毫无办法的妥协，却让顾长星浑身寒凉。
资本，从来如此。
他没有朝邵时辉任性地发火，也没有泪眼朦胧地控诉着身体的不适。只是安静地将咖啡喝完，洗了杯子倒扣在餐盘上。
“我睡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道了晚安。
邵时辉看着窗外还残存着落日余晖，心中一动，道：“这么早，不出去逛逛？”
“和你？”顾长星投来的目光里含了几分自嘲：“我算什么东西？哪敢和影帝一同出门呢！”
这话说得凉薄，倒染了几分邵时辉冷嘲热讽的风格。
怅然的叹气从背后传来：“顾长星，补拍事宜我会亲自找梁恒商量。”
顾长星眼中闪过黯然，爬上床，熄了灯。
许久，他才闷闷地说上句：“哪能呢！万一磕了碰了，影响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我赔不起。”
不多时，被里塞进了一团温暖，
“顾长星，别这样。”
邵时辉阴沉的气息涌在身旁，带着沐浴后草本植物的浅淡香气，让顾长星浑身紧绷。
明明是自己邀请来的，不是吗？
可为何还会如此担惊受怕？
刚住进豪华套房的那段时日，邵时辉以照顾病号为由让出了房间内唯一的大床，自己则蜷缩在沙发上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一米八九的大高个在窄短的囹圄之地睡得肩酸背痛，让顾长星实在过意不去。
他也曾推让过几次，都被邵时辉婉言拒绝了。
“我睡觉不老实，万一不小心踢到你再进医院，又得绑着上热搜。”
其实顾长星很想戳破这个比泡沫还脆弱的谎言，毕竟邵时辉在睡着时，安静极了。
入冬之后天气转寒，沙发靠着落地窗并不算温暖，那时顾长星的肢体也逐步恢复了活动，于是在他的再三强求下，邵大影帝才勉强开启了这段同床共枕的时日。
心跳在枕席中共鸣，他们曾拥有过最契合的灵魂。
其实本没必要如此紧张。
他们之间，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顾长星在黑暗中睁开眼，他打开手机，看着屏保上将深夜一分为二的银河，怔怔出神。
横躺在他和邵时辉之间的那条缝隙，何尝不是另一种遥望？
顾长星横竖睡不着，听着身后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才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光脚走到门边，穿上久未触碰的鞋。
五星级酒店的楼下是设施完善的绿化带，他静静地漫步在小径上，仰望漫天繁星。
城市的天空，似乎很久没出现过这般灿烂的景象了。
顾长星选了处长凳坐在上面，裹紧了羽绒服，心中不可避免地涌上愁绪。
许多年前，他也曾和邵时辉共享校园长椅，一同望过这片星空。
年少时的天真烂漫如同夏日聒噪的蝉鸣，在岁月的长河里稍纵即逝，留下来叽叽喳喳的回忆印在灵魂深处，无论过去多久都不可磨灭。
那时的自己，还是个爱笑的人。
“邵时辉，你说天上繁星那么多，会不会有一天也能冠上我们两个的名字？”
犹记得那双狭长优雅的眼睛里笑意盈满：“会的！等我继承了家业，就给咱俩都买上一颗，到时候两封证书摆在床头，比结婚证更早见证我们的爱情。”
“好贵的，我不要你送。”顾长星偏头，下颌指天，带着矜持的傲气：“我要努力读书，争取财富自由之后给你挑颗最亮的。”
邵时辉嘴上很不情愿：“多费劲啊！还要拼搏厮杀。”
顾长星回眸：“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和你比肩同行，无论天上人间。”
青春期立下的誓言总是透着股少年英杰的豪情，那时谁也不曾想到，命运多舛会在让彼此在数年后经历一场漫长的分别。
再见时，二人身份早已错位。
那番雄心壮志下在世事磨砺下埋葬在云泥之别中。他们默契地没有提及八年前的争吵，似乎这件事从未在彼此的人生里留下印记。
只要没有发生，他们就只是久别重逢，而非造化弄人。
顾长星看着沉落的夜幕，轻声道：“邵时辉，要是我们都失忆了，该有多好。”
风中传来缓缓的脚步声。
一声叹息从背后响起，带着干茶般的苦涩。
“可惜，就算我们都忘了，烙在心上的伤疤仍旧记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伤疤仍旧记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