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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脑海中,一抹青色倏忽浮现,心里某处毫无征兆的一疼。
      “得与红婷娘子相见,我二人亦受宠若惊。”
      耳畔熟悉的声音响起,赵琢忙收敛心神,微微一笑,三人分宾主在石桌旁落座。
      待小丫鬟将清茶和几样精细果品摆好,躬身退去,红婷娘子方才开口,语带笑意,“既为多年同行,早该亲自登门拜访互通往来,奈何冗务繁杂,小女子又生性孤僻,才一拖再拖至于今日才得以相见。”
      “红婷娘子这话未免过谦,霜筠堂虽忝列同行,以其寒酸景况,哪里有互通往来的价值,再说到我同赵姑娘,更是微末平凡之极,如何能另红婷娘子特特屈尊相邀,墨青心中着实不明?”
      红婷娘子看看墨青,颔首一笑,“墨青公子这快人快语的性子,甚合红婷脾气!那红婷便免了那些客套虚词。”说完,转向赵琢,“请赵姑娘前来,实不是红婷的意思,乃是受一位友人所托。”
      赵琢下意识重复,“友人?”心中却狐疑更甚,自己连与红婷娘子都从无交往,又怎么会认识她的友人?想到此,问道,“不知是哪位友人?托娘子唤赵琢前来做什么?”
      红婷娘子神秘一笑,“说来倒也稀松平常的很,那位友人只是托红婷为赵姑娘讲述一段往事,姑娘可权当解闷,听到最后,到底是何人所托,所为何事,不用红婷多说,姑娘必定也会知晓。”顿了顿,又笑道,“红婷写传奇写惯了,忍不住想卖个关子,还请赵姑娘见谅。”
      话已至此,赵琢自然只好同意。
      见赵琢点头,红婷娘子转向墨青,未及开口,墨青淡淡的声音已经响起,“我这个人惫懒惯了,对这些猜来猜去的事情无甚兴味,赵姑娘愿意留下听戏便留下来,在下可就告辞了,恕不奉陪。”说着,缓缓起身。
      红婷娘子见状,忙起身相拦,“墨青公子且慢,请听红婷一言,邀请公子前来实出于红婷的私心,久闻公子的一手丹青别具一格,世所无匹。偏公子深居简出,从不出席公开场合,更别说为外人作画。此次借助邀请赵姑娘,红婷想兴许公子会因赵姑娘一起前来,便斗胆也邀请了墨青公子……”
      墨青听完,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问道,“所以,邀我前来是想让我作画?”
      红婷娘子恳切颔首,看看墨青,后者仍是一脸平静,心中是何打算一点也看不透,索性咬咬牙将前因和盘托出,“只因红婷一位很重要的知交要去南方,此去之处路遥天远,红婷却不能与之相伴,便想好歹以丹青一幅作陪,启程之日近在眼前,因此,不得已……还望公子成全!”
      墨青仍旧静静地打量着红婷娘子,似乎在忖度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一旁的赵琢却已被红婷娘子的讲述打动,见墨青仍旧淡淡的,忍不住拉拉他的衣袖,“你就留下来,帮帮她吧!”
      墨青低头看了一眼赵琢,后者一脸真切的着急,仿佛她比红婷娘子更加需要那幅画像。
      见状,墨青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认命落座,懒懒道,“今岁的仕女图还未曾上手,便在此处练手吧。”
      红婷娘子一听,顿时大喜,一边口中不停道谢,一边将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呈上,在亭子正中的宽大书桌上一一摆好。
      墨青走过去,低头检视一遍,微微颔首,似是颇为满意。
      红婷娘子这才放下心来,从座位起身,款款走向屏风前的矮几,倚几而坐,从袖中抽出一把折扇,放在面前的矮几之上。
      墨青在亭子正中落座,捻起一支画笔,抬头,看看对面的红婷娘子,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开口道,“像平日的样子就好,不用顾虑我,这样画出来的样子才天然。”
      彼时的红婷娘子已经将说书的活计准备妥当,正抬手微整青丝,又将衣服上细小的褶皱一一抚平,身子僵硬的挺着,嘴角僵硬的咧着,一幅正襟危坐严阵以待的样子。
      听到墨青此言,心中瞬间明了,脸色一红,忙将过于挺直的身姿稍松了松,脸上微笑的弧度也收了收,“一切拜托墨青公子。”说完,转向赵琢,正色道,“那么,赵姑娘,红婷便开始说了。”
      赵琢被红婷娘子突然端庄起来的姿态感染,不由得也学着戏台上大家闺秀的样子,将脊背挺了几分,双手乖巧的叠在膝上,轻声道,“小女子洗耳恭听。”
      亭子正中,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传来,待要细听,却又消失。
      同时,折扇啪嗒一声轻敲几面,红婷娘子丹唇轻启,故事缓缓拉开序幕。
      他是乡野少年,她则是书香世家的小姐。本来毫无交集的两人却因为乱世被命运推到了一起。
      三年大旱,乡里妇孺老人接连死去,还能走的动的年轻人纷纷往外逃。
      家里的人死光了,只剩下朱富和一个小外甥。他们也在逃荒的路上,刚出本乡走到一座山脚下,便被一伙人捉上山去,山上是一座很大的寨子,满眼都是大汉。
      朱富以为自己这是要被做成口粮,死定了。谁知道很快就被松了绑,而且好酒好肉招待。后来才知道原来由于自己身材高大魁梧被选中加入山寨。
      小外甥也因此得以活命。
      朱富几乎没做什么挣扎就接受了土匪的身份,毕竟在那么个乱世人只求能活着。他是个实诚汉子,有勇有力,每次出去打仗都冲在前面,而且经历的恶斗多了之后慢慢琢磨出一套应变的打法,渐渐的能带领一撮人出去执行任务。
      那一次,朱富奉命去京城作战,交手不久就发现力不从心,京军终究不是地方武装可比的。更糟糕的是,夜色苍茫,地形不熟,他发现自己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系,而京军的呐喊追逐之声却始终尾随,他死命狂奔,跑到一条胡同,一直跑到尽头才发现前无出路,仓皇间,他翻身跳入一侧的高墙,在墙内一直朝着深处跑去。
      这么一跑便见到独自一人在后花园凉亭中小憩的张家小姐,那弱柳扶风的身姿,娇花照水的仪态,一见之下惊为天人。
      朱富顿时忘记了逃命,径直从池边游廊奔到凉亭,近距离相见,更是被张小姐的美貌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而在彼时的张小姐眼中,眼前的男子胡子拉碴,满身血污,眼神中射出灼灼精光。按理说她应该十二分恐惧,立刻高声呼救才是,不知为何小姐却没叫出声,她只是好奇的望着眼前人,半晌,终于怯怯的开口,“下人去取斗篷,一会儿就会回来。”小姐的本意是想让眼前的粗鲁汉子有所忌惮,不要有什么不轨之心。听在他耳中,却成了好意提醒,心中对张小姐好感更炽,慨然道,“姑娘的恩德朱富铭记在心,如还有相见之日,朱富定为小姐肝脑涂地!”说完深深望了张小姐一眼,大踏步走远,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看不见,张家小姐才一下子瘫软在地,回去为她拿斗篷的小丫鬟刚好这时回来,看到小姐憔悴委顿的样子,忙上前问询,张家小姐却只说自己太累想回去休息。
      丫鬟只得听从,两人归房,还未洗漱,便有老嬷嬷急匆匆前来探视,见小姐好端端的在屋内,这才放心,“夫人交代了,小姐今夜无论听见什么动静也不要出屋,花园呀,水边啊更是万万去不得!”
      听到花园,张小姐心中一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接过丫鬟倒的茶水递过去,笑道,“我一向不喜动,嬷嬷怎么今日特地提起这个?”
      嬷嬷叹了一口气,“小姐贤淑贞静,老身比谁都清楚,只是近日实在不太平,土匪都打到京城了!”
      丫鬟吓了一跳,“啊,那官老爷他们打赢了吗?”
      嬷嬷摇头,“打仗的事儿哪能那么容易,听说领头的土匪跑了,就在这一带跑的,官兵正在一遍遍搜寻,保不齐那贼人正在哪个暗影里藏着呢,你们可要看好小姐。”
      见丫鬟吓得脸色惨白,张小姐也一副怯弱不胜的样子。嬷嬷这才放心,又叮咛一遍看好门户之类的话便急匆匆回去复命。
      当夜,张小姐在枕上睁着眼睛直到天明,她想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总之到最后她也未将自己在花园凉亭中的遭遇告诉父母。
      朱富逃回山寨之后,深以这次被官兵打败为耻,有意结交军中文士,在他们的帮助下发奋苦学兵书,半年后学有小成,不拘哪里用兵,便主动请缨出战。自此战绩渐显,在军中威望一天高过一天。
      一日,朱富忖度着自己威望已够,手下的将士也已历练成材,足可以与京城做最后的决战。此战若胜,天下将就此易主,那时领头大哥做皇帝,自己便是高官,再想迎娶张小姐便顺理成章。
      那时他已经打探到那位张小姐便是丞相府的独生女。
      他将这些话说与领头大哥时,大哥却不似往日那般,一拍大腿,豪气干云的说,“好兄弟,哥哥这就与你一同征战沙场,博个万世富贵!”
      而是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神情打量他,良久,缓缓道,“近年来兄弟多番征战,劳苦甚矣,此番便在山寨中修养,等待为兄的好消息吧!”
      这个回答让朱富的一腔热血瞬间冻住,他愣在当场,大哥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凡事不可太过,尤其是我们这些刀头舔血之人,要学会适时休息。”说完,又笑着补充道,“为兄知道你的心事,不就是为了那位丞相府的千金嘛,你放心,有为兄在,定将那女子保下!”
      直到这时朱富才觉察到领头大哥对他忌惮已深。他眼睁睁的看着大部队朝京城的方向开拔,心中既无奈又悲凉。
      半个月后,一名快马骑兵奔上山来,报说京城已被打下,领头大哥命朱富带上剩余人马即刻赶赴京城汇合。
      山寨众人听闻大喜,朱富心中也是一扫阴霾,将寨子草草收拾便带领部众离开。
      这是一次轻松的行军。
      到达京城,与领头大哥以及其它将领一一厮见,喜事当头,人人畅快。
      领头大哥更是欢喜异常。
      将领论功行赏,众人一致认为大哥之下朱富功劳最大,遂封朱富为大元帅,统管天下兵马。
      一连数日,日夜欢宴。
      前几日,朱富简直一点儿也从酒席上起身不得,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排着队向他敬酒祝贺的人。他只觉得自己把这一辈子的酒都喝尽了。
      第三日晚间,他终于得到机会逃出席去,因心中一直记挂张小姐,便径直来到领头大哥的住处,想要向他问询。
      因上上下下的守卫都在宴饮,一路走来并为受到拦阻,他来至正堂,叫了一声“大哥!”静悄悄无人应答,便转身出门,走到一旁大哥平日坐卧的厢房,心想先不惊动,看看若是大哥已经睡下就改日再来。
      刚走到一处有亮光的窗边,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王不去前面饮宴,终日在我这里呆着,久了会被说闲话的。”
      朱富脑海中如同响起一个炸雷,那声音居然像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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