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MengM

11、第 11 章

　　红婷娘子沉吟半晌，道：“印象中确实有这么一段旧事，明辉二年，那是先帝新丧，当今皇帝刚刚登基不久，那段时间闹到充军发配的高官甚众，原因却有些尴尬….据传是当今圣上听闻倾世楼的历史，甚对胃口，不仅大大支持倾世楼的生意。还美其名曰效仿泰康帝风流往事，在京城私巡，看见哪家小姐顺眼，便将小姐带入宫中，若小姐不从，便将其家宅改为青楼，迁其家人于皇城下新宅中居住。如此，有节操的官员如何忍受的了，便廷争抗议，只是无一例外都被随便安个罪名充军流放……甚至六王爷也看出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出乱子，直言进谏，没想到一向刚愎的皇帝竟然真的收敛了行径，众人都颇为感动。既感动六王爷一个十岁幼童便有此般气概，亦感念皇上终是顾念骨肉之情。不过也有人说此事得以成行只是恰逢皇上新得了一位绝色美姬，完全俘获了皇上的心，这才无心顾及其他，关于这位妃子的事迹传的有鼻子有眼，便是受宠至今的澜妃……”
　　听到澜妃的名字，赵琢心中咯噔一声，勉强接口道，“澜妃娘娘美色过人，这样的事情也就发生在她身上才能让人信服。”
　　红婷娘子却摇了摇头，“不过那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澜妃便再美丽过人，如今已是三十有余的年纪，虽表面上尚专宠于前，总是长久不了，更有人说啊她这些年为了得宠用了些旁门左道……那可是欺君，若被皇上知道……”
　　红婷娘子一说起来便忘了情，自顾自说了许久，见赵琢一直垂首不语，似对这番话不感兴趣，忙歉然笑道，“瞧我这啰哩啰嗦的老毛病又犯了，实在对不住。说回李将军，只是李将军获罪之事牵扯颇深，是不是也是因为上述的原因一时倒也难说清，赵姑娘对此事这般上心，可是与李将军有些渊源？”
　　“我从小在塞外长大，自小便听族长讲述李将军如何爱民如子，勇武不凡。后来得知李将军获罪，所知零星，心中不能释怀，因此想从娘子这里得知详情。”
　　红婷娘子闻听此言，颇为感怀，道，“泰康帝以武力获取天下，先帝则主张以文治理天下，自先帝以来，重文抑武，这就使得一品武将权利也不大。李从圣将军是跟随泰康帝一路征战过来的，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到一方大员。长期驻守北境，与勒然国多有拼杀，终于为北境赢得一段时间的和平，对待治下人民，不论民族甚为亲和，如今听闻尚有边地百姓感念，我心中也一阵温暖。”
　　“既如此，红婷定当竭力探查，待日后勘查清楚定向姑娘和盘相告。”
　　赵琢听闻此言，感激的看向红婷娘子，“多谢。”
　　红婷娘子嫣然回以一笑，“既然得知姑娘曾在边地生活过，恐怕红婷要央烦姑娘多讲些北地风光了，届时还请莫嫌厌烦！”
　　赵琢顿时有些羞涩，忙解释道，“我呆在那里的时间不长，加之年岁尚小，恐怕无甚有趣味之事可讲，不过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完，两人告别，赵琢转身离去，缓缓走至月洞门，将要跨出门外时，鬼使神差般回头，只见小楼中屏风旁青衫一闪而过，赵琢心中一动，待要定睛细看，却只看到满室白色飘幔。
　　泽雅斋正门，墨青已在轿中等候多时。
　　赵琢走进轿子，坐定，墨青冲外说了一声，“瓢箪巷，霜筠堂。”
　　轿帘外一声响亮的声音立刻应道，“好嘞！”随即，轿子被抬起，稳稳前行。
　　一路上二人各怀心事，彼此静坐无话。
　　轿子停下时，天已黑透，小厮掀帘，两人顺次下轿。
　　廖叔听到动静，赶忙将后门打开，见墨青和赵琢一块回来，迎出门外，“公子、姑娘难得一块出游，老奴还以为要逛完夜市再回来呢！”
　　墨青走在前面，“这样的天气还去挤什么夜市，不过是惹一身汗，送些热水到我屋里，晚饭前我要先沐浴。”
　　廖叔一边答应，一边又问道，“不知晚饭摆在哪里？”
　　墨青已走到游廊，遥遥道，“花厅吧，那里清凉。”
　　廖叔一一答应，看向一旁一直未曾出声，明显一脸疲惫的赵琢，“姑娘可是热坏了，老奴也送些水到姑娘房里吧！”
　　赵琢本想说不必麻烦，转念一想晚上要尚要去绾浓处赴约，洗一洗让自己清醒一点也好，便道，“那就辛苦廖叔了。”
　　赵琢沐浴完来到花厅，远远看见墨青已在饭桌旁悠闲落座。
　　可只这远远一眼，赵琢便定在当地。
　　这是墨青？
　　桌旁，身着绯色薄绡夏衣的男子乌发披散，垂目静坐，似若有所待，又似陷入沉思之中，淡淡月色勾勒出他挺拔的侧脸，分外华贵。
　　风吹起蝉翼般外衫，男子浑然未觉，腰间一截松松束起的暗银腰带若隐若现，环佩叮咚。男子终于警觉，抬起头，下意识看向赵琢，微微一笑，竟是十足雅致，十足风流。
　　赵琢不受控制的浑身一颤，恍神间，只觉得眼前仿佛是古画中的公子成了精。
　　“愣着做什么，快些过来呀！”
　　直到墨青那熟悉的声音响起，赵琢才觉得自己双脚再次碰到了地面，她忙收回自己略显露骨的倾慕神色，快步走向座位，抓起碗便吃了起来。
　　“你怎么不吃菜，难得廖叔准备一桌子好菜，来，尝尝这个青笋火腿。”
　　莹白的米粒上轻轻落下翠绿的笋片，赵琢诚惶诚恐的抬起头，正看见一缕乌黑的发从墨青肩头滑落，夜风阵阵，那缕秀发便在风里荡漾，荡得人心中痒痒的。
　　她竭力把飘散的思绪收回，干巴巴的道谢，“不用这么客气。”
　　墨青拢了拢脸旁的发，笑着靠近赵琢，“你在我面前这么紧张？倒是少见！”
　　眼睛里有勾子，风里有迷魂的香气，赵琢只觉得又是一阵发晕，做了好大一番努力才不再瞧他，默默将身子移远几分，夜风中的香味终于淡了些。
　　赵琢眼观鼻鼻观心，当即决定继续埋头扒饭。
　　见状，许是墨青觉得有些无趣，便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只是他本就食量小，加之夏日炎热没有胃口，没动几下筷子便停了下来。
　　赵琢便在此时也放下碗筷，“我吃好了，先离开了。”说完，转身就走。
　　墨青却看着她，“这么晚了又要出门，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赵琢仍旧不敢看墨青的眼睛，眼神躲闪着说道，“你倒是提醒我了，今晚我恐怕又要回来很晚，你也提醒廖叔不用给我留门了！”
　　“嗯。”墨青嘴上随便答应着，眼睛却丝毫不放松赵琢。
　　赵琢故意忽略对面那亮灼灼的两点黑漆，转而盯着其下高耸的鼻梁，脑子飞速运转才得以说出一句整话，“恐怕之后一段时间我要经常在外边过夜，提前跟你报备一下。”
　　那好看的鼻梁微微皱了皱，接着耳中传来一声冷哼，似颇为不满。赵琢连忙接着说，“不过最多到七月，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
　　说完，实在不堪忍受今晚这莫名暧昧的气氛，转身就要跑开。
　　墨青却在背后叫住了她，她习惯性回头，那双含情脉脉的双眼竟已然近在咫尺，耳畔细语温柔，“我信得过你，只是千万要注意安全，莫让我担心！”
　　说着，微微一笑，一瞬间，平日那个冷漠苍白雾一般朦胧的墨青不复存在，眼前只有一个温柔似水的多情公子。
　　仿佛看到海棠花开，连风也变得旖旎。
　　赵琢感觉到自己脸上即将再次绽开那种花痴的笑，她当即立断，拔腿就跑，
　　“知道了。”
　　在思绪再次变得晕乎乎之前，赵琢终于跑出花厅。在黑暗的游廊上立定，赵琢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个墨青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拿我取乐的新花招？”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丢在一边，暗道，“墨青这边都是小事，绾浓那边才是真的头疼。”想到这里，倾世楼那晚的经历再次浮现在赵琢眼前，仿佛一座大山压在心上，赵琢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抬脚走向院外。
　　月上中天，花厅外的游廊旁，独自遥立的人影兀自沉默静立，似有所待，若有所思。
　　院中重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