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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吃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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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悦宜是胆小鬼,那天晚上她落荒而逃了。
睡前躺在宿舍床上,她蛄蛹着回想晚上他在电梯里说的那番话,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听。
越是接触这场比赛,便愈加觉得赛事的隆重盛大,是她的第一场战役。
只要胜利的哨声为她吹响,她便朝着自己出人头地的目标更进一步。
有了二十万奖金,她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据周珩说,比赛的赞助商之一是他堂哥的公司,一个主打运动品牌兼具娱乐、影视等其他业务的上市企业,世界五百强,会经常在参赛表现出彩的运动员中挑选品牌代言人,国民度高,代言费是天价。
王悦宜对国民度知名度不敢兴趣,目标也不是当明星,她想要的是天价代言费,这样就可以投资炒股做自己的产品与品牌。
周珩学长听到她这么说,调侃她“有这么大的野心”。
王悦宜就是这么野心勃勃,只是她会隐藏得很深。
但是……她回想起电梯里少年认真深沉的眼神,总觉得封昀好像感知到了。
封昀。
床铺上的身影翻了个身,夜深人却未静,直到床边的手机屏幕冒出白色的光亮。
王悦宜随意亮屏,看到了她此时在心里念叨的人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
手指迟疑地往下按,指纹解锁。
封昀:晚安,明天见。
在看到他的消息时,王悦宜心里那股躁动神奇地平静下来,她快速地敲击了一行文字,正准备发出去,又顿住,蓦地把那一长串给删删减减两三回,最后回了个简单的。
然后一把倒扣手机,拉起被子蒙到头顶,彻底歇了。
手机传来提示音。
封昀睡袍微敞地坐在床头,迫不及待地点开,袒露在空气中的胸肌似兴奋地微微起伏。
悦宜宝宝:嗯
“……”
王悦宜你个臭直女!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封昀黑着脸把手机直接甩到一边,往下躺好,盖好被子,整个动作像泄愤似的,大开大合,像是拆墙推土机哐哐哐作响。
没过多久,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又从被子里伸出来,捞起丢在一边的手机,订了个早上七点的闹钟。
喜欢的人是直女又怎样……他也只能明天早上继续道早安,给人送早餐。
大学校园时期的恋爱追求,总是从到宿舍楼下送早餐、帮忙在图书馆占座开始。
对封大少爷来说,一顿简单的早餐实在不符合他的排面。
故打电话让私房菜馆厨师做了三大盒早餐点心,每盒足有五层。
王悦宜起床洗漱的时候,就收到了封昀的早安消息。
她不明所以,他不是还有篮球队的早训吗?还有这闲工夫给她发这种无聊的问候。
早晨起来她有点起床气,不太想回。
换好衣服后,和另外两个舍友道别,拿上羽毛球拍和背包,她便出门了。
今天上午她没课,决定去体育馆加练。
校内选拔就在下周,她得抓紧时间了,论体力和爆发力她有很大优势,但却有很多技巧并没有掌握熟练,这真上场了,只要碰到一个技巧娴熟的对手,就很容易输掉比赛。
有一道清癯身影出现在宿舍楼下。
他似乎有些无聊地望着楼前的榕树,晨曦光影错落地透过树梢,映得他如玉雪白的肤色像是镀上了一层绒绒的金光。
匆匆赶去上课的女生们,都忍不住驻足,频频侧首。
气质出众的少年,身后侧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微垂腰,双手拎得满满当当,对少年很尊重。
“封学长怎么在女生宿舍……他在等谁?”
“不知道啊,男神有女朋友了??”
几个女生抱着课本窃窃私语,要不是上课要迟到了,她们恨不得留下来瞧一瞧对方等的人是何方神圣。
王悦宜一如往常地踏出宿舍楼。
却陡然撞见这一幕。
矜贵松弛的少爷,旁边还有个西装革履的下属,隐约围了一圈的吃瓜路人。
就这样,所有人的目光焦点之处,少年像是看见了谁,如同枯树焕发生机,被按下了什么开关键,整个疲懒神态消失殆尽。
她脚步一顿,刻意避开少年的眼神示意,原地转了圈,返回宿舍楼里了。
封昀的手刚从裤兜里伸出来,还没抬起打个招呼,悦宜就跟见了鬼似的躲回了龟壳里。
他无奈地阖了阖眼,喜欢的人对他是这种反应,他都有点PTSD了。
王悦宜站在一楼大厅里,途中遇到舍友下楼出门,她便装作自己忘带东西要回来取。
舍友显然没有起疑,离开了。
封昀又孜孜不倦地发来消息。
问她:人呢?出来啊,我看到你了。
王悦宜用力敲着屏幕:你怎么突然来找我
对面回:很突然吗?抱歉
王悦宜敲了六个点:……
她要的是道歉吗?
她从门口往外看,大部分同学都散去了,估计是看迟迟等不到人,虽然非常好奇谁让封学长等那么久,也没办法只能赶去上课,没有继续围观。
又注意到时间过了二十分钟,指针即将指向8。
王悦宜从背包里掏出黑色口罩和墨镜,这是二姐的东西,她之前在机场戴过,后面一直放在包里,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用场。
她全副武装,确定自己的脸没有暴露风险,才垂着头匆匆地走出宿舍楼。
没有往封昀那里看。
快步走着走着,听到脚步声靠近,她更想加快速度了,身后的背包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无奈停下脚步,“大少爷,你想怎样?”
声音闷闷地从口罩底下传出。
封昀也是微愣,她这副看不清脸的打扮让他想起机场初见的场景,……至于吗?
他不虞地拧起眉头,“王悦宜,和我见面,有这么见不得人?”
“你先放开。”
“你先解释。”
两人僵持不下,而宿舍楼里也有同学今天上午是没课的,有的从阳台往下张望,王悦宜甚至听到有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这可不行,之前封昀虽说在体育课上当众点她名要和她组队参加羽毛球比赛,但因为她完全没名气,听说这事的学生都没当一回事,以为是谣言,蒋落妍生日宴那天也没有什么照片私自流出。
而后来她和他仅有的几次训练和接触,都在晚上,室内体育馆晚上又需要凭预约可进,不放观众进来旁观,所以她没被当马戏团的猴子看待。
但现在,就在人来人往、人多眼杂的宿舍楼下,王悦宜敢肯定,自己再和封昀僵持纠缠,表白墙上估计照片满天飞,或许很快就会被扒出身份来。
王悦宜倏忽一下抓住他的手臂,语气不容拒绝,“你先和我来。”
“诶……”
封昀垂眸落在她碰他的手上,那小片皮肤如同过了电般,他没有抗拒,被她扯着往前,不忘朝身后的助理递了个眼色,让人跟上。
直到走到了偏僻安静的小道里,王悦宜一把扯下墨镜和口罩,眼里不高兴,“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封昀无辜地眨了下眼:“请你和我一起吃早餐。”
他……又在放电。
王悦宜的目光游离了下,恨不得一锤子锤死这撩人不自知的家伙,冷声欲拒绝他的邀请,“我不吃……”
忽然有一场琳琅满目、令人垂涎欲滴的早餐盛宴闯进她的目光,她神态沉默,中断了声音。
封昀得逞地挑了挑眉。
王悦宜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饿了,好香呀……
她朝少年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便吃吧。”
“不过,得换个地方,我还约了个朋友要见。”
封昀看着从体育馆里出来的周珩,脸色阴郁,语气不可置信,“你说的那个朋友,不会是周珩吧?”
“嗯,对啊,你们不是同学吗。”王悦宜随口应,本想帮助理摆一下盘,但后者拒绝了她,她只能干坐着,看到人来了,又站起朝走过来的周珩招手,“周学长,这里!”
周珩看了一眼桌上的满汉全席,温柔地朝王悦宜笑,“学妹,借你的光,吃到这么丰盛的早餐了。”
“是封……”
两人的对视中间插进了封昀强势的背影,后者嗤了一声,“脸皮真厚。”
周珩神色如常,“还行。”
“诶,我们坐吧,赶紧吃。”
王悦宜的神情有点尴尬,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少年之间莫名升起的硝烟气息是从哪来,但是她提出来邀请的周珩,毕竟对方得知她加练主动帮忙来指导,总不能让人在体育馆等她吃饱喝足再过去。
封昀也是,他自己亲口答应的,还一脸高兴的模样说人多热闹呢。
怎么人来了,反倒翻脸。
封昀没想到悦宜邀请的朋友会是周珩,他们两人居然私底下自己加练不告诉他?
周珩是周家的后辈,往上数也是富了好几代的,这家伙在学校里名气不小,尤以温润如玉君子之称受学生追捧,的确也成绩不错,长得还行,还会拉小提琴,运动细胞比不上他但也超过了大部分男生。
封昀几乎是内心警铃大作,他旁敲侧击地问道:“你们为什么会一起来加练。”(你们为什么会那么熟!)
悦宜就从来不会主动找他,他都不知道她除了每晚的训练时间之外,还额外给自己加练了。
王悦宜夹了一个汤包,餐盒保温效果很好,她还得吹了吹之后汤包才能被咬进嘴里,“哦,昨晚我不是手伤了下,训练不够吗,我就说今天早上来补上。”
那怎么不来找我……封昀心情烦闷不爽,但是这句说出来实在太酸,便没说。
周珩将装着水晶虾饺的蒸笼贴心地移到她的面前,而后以温和的嘴角弧度对着封昀,“我是猜中悦宜一定不会落下进度,便联系了她,约好今早见面,帮她一起赶进度。”
封昀恨不得拿手里的筷子戳死笑嘻嘻的周珩,这是在向他炫耀吧?炫耀比他更知晓悦宜的心思!
少年撇了撇嘴,最终筷子猛地夹起面前的东西就往嘴里塞。
“诶小封总,那是香菜馅的!”
助理提醒不及,惊慌失措地变了调。
下一刻,他家少爷神情僵住,如同被点住了穴道。
“快,快吐出来!”
助理心想糟糕了,小封总可是最讨厌吃香菜了,甚至连一点味道都闻不得,被吩咐向私厨订早餐时,他原本打算去掉香菜一类,小封总却不知何故,说让厨师按照市面上流行的早餐样式准备齐全即可,无需考虑他的忌口。
王悦宜微懵,但她看助理如临大敌的模样,以为封昀是香菜过敏,惊慌地放下筷子,匆匆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身体挪向僵硬在位置上的少年,忙不迭地道,“你不能吃香菜?快吐出来呀!”
她拿着纸巾放到他的嘴边,另一只手紧张地搭在他的胳膊上,捏皱了他的衣袖,催促他赶紧吐,连眼眶红了都不知道。
封昀怔怔地呆望着她,将她此刻的举动和神情印在了心里,心潮浮动。
他蓦地偏头,下颌仰起,喉结一滚,强行咽下那奇异味道的食物,随即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大口地喝了几下,沉重地呼吸几息,才转回去,伸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拍,“我没事。”
“你怎么还咽下了呢!封昀,这可是过敏诶!”
封昀直直地看着情绪激动的她,黑沉锐利的眸子此刻却像被月光照拂的清池,“放心,不是过敏。”
“真的?”王悦宜狐疑地打量他,划过眉、眼、脸颊,从裸露出来的皮肤上的确没看到什么过敏起疹的反应。
“嗯。”
他点头时莫名有点乖巧,有点想摸。
王悦宜的心里突然产生这样的冲动,当然也只是想想。
低头发现自己的手竟被他握着,心头一跳,将纸巾塞进他手里,自己迅速地抽回了手,“没事的话,早餐也吃了,我就先去训练了,你自便。”
封昀捏着她给的纸巾,淡淡的香气侵染了他温热的掌心。
闻言,他一同站起来,胃里翻腾难受让他脸色透着一丝白,“我也去。”
周珩刚才很安静地注视一切,此刻却慢悠悠地提醒,“封昀,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也不方便运动,我来指导悦宜就行。”
王悦宜也接话:“是啊……”
看着他苍白的脸,她自己心里也有点不好受,她将此感受归结为对搭档的关心,明明讨厌吃香菜,怎么还让厨师准备了。
“我不上场。”封昀却执拗地要一起。
笑话,再不盯着点,被人偷家了都不知道。
封昀想锤死几天前,亲自打电话请周珩帮悦宜训练的自己。
到了体育馆,能上场的两人活动热身之后,就拿着球拍走了,封昀一人坐在长凳上,捂着胃眉头紧蹙,但目光紧紧撷住两人,尤其他们之间的距离。
一开始,他们在进行对打,各自站在球场的一头,但没打几个来回,周珩那家伙就越过球网,不要脸地凑近悦宜,甚至准备上手。
封昀彻底坐不住了,他蹭地一下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周珩,你去对面接球,我来指导动作。”
王悦宜收了拍,不同意,“你不舒服,就别过来啊。”
脸白成这样,那双眸子都有点湿漉漉的,黯淡无光,王悦宜总算是见识到了矜贵的少爷也有一个金贵脆弱的胃,仅仅只是在吃到自己讨厌的食物之后,反应就如此剧烈。
封昀却坚持不下场,“我可以,刚好我也看一下你这几天的训练成效。”
这话实在太冰冷,猝不及防加练变成了考核检验,王悦宜悄摸地瞪了他一眼,不管他了,想咋地就咋地。
上午训练完就到了饭点。
周珩和王悦宜告别,“以后有问题,也欢迎你随时问我,毕竟,我们上了赛场是对手,下了场还是朋友吧。”
王悦宜笑道:“那当然,谢谢学长这段时间的帮助,落落也大方地把你这个搭档借给我几天,改日我请你和落落一起吃饭。”
“那我很期待。”周珩弯着眸子,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紧盯他们的少年,似调侃似深意,“好了,下次见,估计有人都等不及了,你待会儿估计得好好哄哄。”
“嗯什么?”王悦宜一愣,顺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看过去,少年站在几米外,和她一对视就撇开脑袋。
哄封昀?
为什么不高兴……
有一种隐隐的猜测匿在心底,似乎要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是什么东西,她不知道,未知给她带来一种不安和下意识地排斥。
“周珩和你说什么了?怎么这副样子……”封昀双手插兜放缓脚步,和她并肩而行,想到刚才这俩人单独谈话就单独谈话,还频频看向他,他突然紧张地问,“不会是说我坏话了吧!”
周珩那小子没那么不要脸吧,好歹在这之前,两人也算是淡淡的点头之交,维持着表面的客套。
王悦宜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显然,后者脸上的确是挺明显的不愉快,尤其在说周珩的名字时,语气重,表情烦,显然不待见周珩。
这两人的关系为什么陡转直下?
结合周珩离开前似是而非的话,王悦宜有点不敢往下深想,匆匆打住自己脑海里的所有想法。
王悦宜,你是来读书,准备比赛,想尽一切办法出人头地,让自己和姐姐们过上好日子的!
不要想七想八的。
“你咋不理我……诶,学妹,悦宜?”少年弯腰凑近她,距离她的侧脸有几寸,慵懒的嗓音像藏了一点吸磁般勾人缠绵的感觉,含糊咬字,“宝贝?”
沉热的呼吸打在她的侧颌和耳垂,暧昧的词语乍然灌入耳朵,王悦宜的身体抖了一下,惊愕地捂着耳朵退开,“你刚刚喊我什么?”
她是不是听错了……
像受惊的兔子一下躲开,封昀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得意,顽劣无辜的眼眨了一眨,语气倒是笃定强势,“你明明听到了的,骗我再喊你一遍?”
说至末尾,他语气一转,又变得散漫撩人。
王悦宜脸色涨红,语调变冷都没能撑起气势,“我才没有!”
然看到她那通红的脸颊,封昀却露出明显的愉悦眼神,像是漫不经心,但看似慵懒姿态又能品出一点认真来,“没事啊,我愿意喊,天天喊也不是不行。”
王悦宜彻底怔愣在原地,慌乱地抬眼,下意识地:“什么?”
她与对方的眼神对视,露出极其难看的笑,干笑两下,“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我们当朋友挺好的啊。”
她的反应太剧烈,本只是一次隐晦的试探,她却如临大敌。
封昀眸光微沉,“朋友?”
他才不稀罕。
王悦宜重重点头,像是在说服他,也是在说服自己,“是啊,当朋友多好啊,你刚认识我,还不了解我,有错觉……”
“——行了。”
封昀蓦地冷下脸,看她坚定又想粉饰太平的神色,尤其是她张口就否定他的感情,惹得心脏闷闷地抽疼,“我有没有错觉,我会有自己的判断,王悦宜,我只问你一句,除了朋友,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可能的关系?”
或换句话说,她对他有没有过心动?
他的神态太过冰冷强势,但眼神却又很难过,王悦宜心里跟着难受,但几乎是在他问完的下一刻,她便不假思索地应道:“还有队友啊,同学……”
“就是没有爱人的可能性,对吧?”
封昀打断,他看着女孩沉默,自嘲地笑了,“好,但想和我交朋友的人多了去,王悦宜,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有资格当我的朋友?”
“对不起……”
王悦宜道歉,她错开眼,低下头去。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显得卑微,但是却化作尖冰,毫不犹豫地扎进封昀的五脏肺腑里。
封昀没想过王悦宜能够在接收到自己隐晦的表达心意后,立刻给予回应。
他本想好好追求一番。
但他更没想到的是,王悦宜会这么不假思索、毫不犹豫地,早就自己一个人拍板决定,两人的关系只能止步朋友,毫无其他可能。
对方都这样说了,他难道还要上赶着不顾对方意愿,厚着脸皮追求吗?
他从不做骚扰掉价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