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林间》诉离觞

1、惊变

　　大虞国，涿光山。
　　“小姐，快跑！”
　　这声音含着惊恐和悲痛，惊起一片林中鸟。
　　跑？她一介弱质女流，又怎能跑的过那些穷凶极恶的山匪。早知如此，她便不擅自离家，跑到这西南边陲来了。苏清筠想。
　　看着眼前一地的鲜血，她整个人都麻木了，只是任凭侍女雲汐扯着她的手一路狂奔。苏清筠毕竟是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哪里吃过这等苦头。不过堪堪跑出一里路，便已筋疲力竭。且好巧不巧，二人奔逃时慌不择路，竟逃到了一处约莫两丈高的陡崖边。此时此境，苏清筠唯余苦笑，她回头看看已近在咫尺的山匪，轻轻握紧了雲汐的手，雲汐会意，泪眼朦胧地望向自家小姐。二人心一横，决绝地纵身跳下，身后的山匪们眼见她们落入崖下雾气迷蒙的密林中，只得悻悻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对着崖下啐上一口。
　　他们没能瞧见，崖下有一袭白袍飘然掠过。
　　再睁眼时，苏清筠却发觉自己躺在一方竹榻上，而她身处的这间小室里的茶杯、桌子也皆是青竹所制。她忍着头痛，强撑着坐起身，望向窗外，入目也是青绿如春水的竹林，一时间，她竟是记不得自己为何会身在此处。正当她微怔出神时，耳边传来微凉的男子嗓音：“姑娘既醒了，那这药，姑娘自行服下便是。”青年将盛药的竹碗放在案几上，刚跨出门欲走，却听得身后砰的一声，是竹碗落地的声音。他皱眉转身，却看到苏清筠面无血色，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她恍若大梦初醒一般，费了好大力气才开口问道：“公……公子可曾……可曾见到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姑娘？”
　　青年俯身拾起药碗，不紧不慢答道：“看来是清醒些了？你说的，是你的那位贴身侍女吧。此时她正躺在你隔壁房中，并无大碍，约莫明日卯时便能醒来。”说完，青年微微抬眸，看见她脸色好转，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又淡淡开口：“此处仍是涿光山，但追杀你的山匪怕是寻不到此处了。另外，不必叫我公子。我叫齐炤，只是山间一闲人，当不起这个称呼。等你们主仆二人将养的差不多了，我便送你们离开此地。”说罢，也不待少女作何反应，便转身离开了。
　　闻得此言，苏清筠心中稍定，凭她在京城生活十六载的阅历看，方才青年所说，应当可信，事已至此，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只是可怜与她们同行的那一众马帮，三十七条性命便枉送在此处。念及此处，她暗下决心，回京后，必要让这群丧尽天良的山匪尽数服诛。但很快，她又不免头痛，她身上的盘缠早已不知所踪，涿光山又距京城甚远，就靠她身上剩的这点碎银，怕是走不到一半便要活活饿死。可她擅自离家之事又不好让爹知道，如此一来，真真是举步维艰。
　　苏清筠这边还在盘算如何回京，那边已听得青年唤她吃午饭。她回过神来，稍作整理便走向院子。院子里摆设和屋内一般简朴，唯有一方石桌，两三个竹凳。桌上早已摆好饭菜，一盘水煮鲑鱼，一盘山笋，外加一碗白粥。齐炤缓缓开口：“姑娘必然出身名门望族，习惯了炊金馔玉的生活。此地荒僻，只有此等粝食粗餐，比不得山珍海味，只能委屈姑娘将就一下了。”苏清筠暗自腹诽：“这人生的确是俊雅，怎的说话却如此不讨人喜。”她又转念一想，毕竟人家对自己救命之恩，脸上也只好挤出笑容：“齐公……齐兄哪里的话，这等饭菜才是真正的佳肴，还有，齐兄唤我清筠便是。”见齐炤并未抬头瞧她，也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她只好闷头吃饭，心想这人性情真真是古怪至极。她正心中不快，却突然发现饭菜竟如此鲜嫩可口，一时间却忘了生眼前青年的气，也不再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大块朵颐起来。她却不曾看见，青年唇角勾起的浅淡笑意。
　　在这里住下来，好像也不错，她心中这么想。
　　今日天光正好，宜为序章，谱一段情，结一段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