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骨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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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鬼僵持。
元青苏没有答话，明无慈也不松手。
直到元青苏先败下阵，轻轻道：“疼。”
何止是疼，明无慈松开，元青苏的手便以不正常的姿势垂下，分明是生生扭断了。
元青苏疼得几近昏厥，明无慈又握上他的手，阴冷的鬼气宛若夏天消暑的寒冰，丝丝缕缕攀上去。
这场景对元青苏太过熟悉，十年里他与明无慈的争执往往是这样的流程：元青苏犟着不说话，明无慈气不过给他“松松手脚”，元青苏不得不服软，明无慈用鬼气给他疗伤。
伤他又救他。
元青苏可不想感激明无慈，他只是能忍疼，不代表他有这种受虐的爱好。
但适才熟悉的一幕，让元青苏回过味来。
第一次重生他想着怎么讨好明无慈再找机会下手杀他，第二次重生接着第一次重生死亡节点前的情景来。
明无慈不知道元青苏回天庭发生的事，怕是觉得他的态度转变生硬，才来兴师问罪吧。
手臂很快恢复如初，元青苏挤出一滴眼泪，颤颤巍巍扮演可怜小白花，还没有张嘴，明无慈就笑吟吟道：“你再装这副令人作呕的样子试试？”
“鬼君大人之前还很喜欢……”
“那是新鲜。”明无慈哼了一声，“偶尔撒娇还好，别拿这套把我当傻子骗。”
咦。
喜怒无常。
元青苏往被窝一缩，闭上眼睛。
明无慈不由得笑了声，而后掀开被子，将他拥入怀中。
这一掀，被窝的热气跑了个干净，加上鬼君冰冷的体温，惹的元青苏打了个寒战。
察觉到元青苏要说什么，明无慈戏谑回道：“我的寝殿。”
言下之意，不可能让鬼君大人去别的地方睡。
元青苏累极，听到这句话，懒得与他争辩，沉沉睡去。
正睡着，便感觉那冰冷的身体变成了暖炉。
他怎么会做这种梦？明无慈应该是是恨不得冻死他才对。
元青苏抬起脸，燕子般的飞檐似乎长高了些许。不对，他低头，看到明显矮了一-大截的身子。
他是变回孩童了。
元青苏心中忐忑，脑海里还留存有关“小元‘偷’酒”的梦，那般痛，仿佛他亲身经历过。
可他分明是元家小公子，和小元有什么干系呢？
再看这具身体，瘦弱，单薄，衣服腰侧有几个不显眼的补丁，刻意隐藏，却欲盖弥彰。
又是小元的梦？
“小元！”一个婆子的声音印证他的猜想，“没人手啦，去堂屋给客人上茶！”
端起手边茶水，元青苏往外走。
堂屋里端坐三人，主位上，元老爷捻须浅笑，鲁夫人慈眉善目，客位上……
那人含笑朝他看来，眼带云雾，眉染霜雪，一举一动如那流风回雪，水墨青锋，道尽人间光华。
是个神仙人物没错，可是，可是……
这是明无慈啊！
似乎是应和元青苏的惊讶，梦中小元的手一抖，茶水撒了一地，引起元老爷一声呵斥：“你这孩子，毛手毛脚！”
换元青苏要上去理论一番，但小元还处于畏惧长辈的阶段，连忙蹲下-身子，去捡破碎的茶碗碎片。
“小心。”那神仙公子握住小元的手，俯身细细查探，语气并无责怪之意，“别受伤了，去拿扫把来吧。”
小元要去拿扫把，虚握在手腕上的五指一紧，拉住他，温柔的嗓音悠然如风：“我去拿。”
“诶诶！”元老爷坐不住，忙喊其他人过来，“怎么能让道长扫地。”
就这样，这场闹剧由李管家扫地，小元重新端茶结束。
隔着蒙蒙茶水热汽，小元对上明无慈清澈透亮的双眼，耳尖不争气泛了红，滚烫的。
与小元被迫同思同感的的元青苏：“……”
啊呸。
恕他接受无能，甚至有点儿想吐。
可小元不那么想，小心翼翼等明无慈踏出堂屋，又主动迎上去，怯怯喊道：“无慈道长。”
明无慈停下脚步，回望道：“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您要收元新知当徒弟。”
元青苏直呼元新知大名，明无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接话道：“不会。你的弟弟虽有仙缘，但天资平平，我不建议他走修仙这条路。”
“仙缘是什么？”
“就是飞升的契机，没有仙缘，至少这辈子是无法成仙的。”
“那我呢？”
“你嘛。”明无慈看了看，“没有。”
“道长有吗？”
“我师父和我说，我的仙缘不可泄露。”
“那是有还是没有？”
“或许有。”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道长。”
“或许能。”
小元松开攥紧成拳的手，望向那个悠然飘去的道长背影，而后，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元青苏，醒醒！怎么会做这种鬼梦的！
睁眼便是明无慈安睡的脸，倒与梦中无慈道长别无二致，只是眉心中少了那颗红痣，多了抹化不开的戾气。
元青苏可以从梦里逃出来，却不代表能挣脱明无慈的怀抱。
暖的。
元青苏伸手去摸，原来是暖玉依偎在他的心口，他见过这玩意儿，是明无慈常年挂在腰间的装饰品。
原来是块暖玉，那明无慈怎么不用在他自己身上？那冷冰冰的鬼身骇死个人。
元青苏转而想起明无慈的森森一笑：“你不开心就行。”
估摸着故意不用暖玉也是为了恶心他。
“啊呀！”
元青苏回神。
明无慈已然睁眼，目光如刃，寸寸刮过他的脸颊。
与小元那同频的悸动骤然消失，果然梦都是相反的，元青苏不是怯怯怀春的小元，明无慈也不是温润的无慈道长。
明无慈闹了元青苏一早上，便心满意足出门去。
也不知这占个山头的野鬼君一天天能有什么事，但好歹让元青苏落了个清静。他在榻上缓了许久，确认附近没有行踪诡异的乌鸦，便挪动身子下榻。
虽是富贵公子，天上仙君，元青苏却非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性子。他麻利穿好衣服，推开门，粒粒飞雪飘到他的脸上。
下雪了。
元青苏不喜雪天，若是仙身还好，这凡身一到雪天就疼得要命。他关上门，手脚还在打寒战，余光瞥到床上遗落的暖玉。
他理所应当回到榻上，把暖玉塞到心口处，顿觉身体暖和舒畅。
左右是明无慈落下的，他想用就用了。
有了暖玉，元青苏才放心出门。
他披上一件赤红狐裘，更衬肤色如玉如雪，晶莹剔透。
幽冥山空旷异常，静可闻落雪声，元青苏只觉这鬼山比天上神殿还要冷清，不知明无慈怎么受得了。
“簌，簌……”
有节奏的扫雪声传来，元青苏看到梅花树下小路上，一个虚影脚不着地，手拿扫把，一点点把雪扫开。
元青苏上前，伸手，在虚影面前晃了晃。
虚影就是虚影，五官空白，形如傀儡，也不知谁那么倒霉，被明无慈抓住魂魄，做成这个鬼样子困在山上。
元青苏心生一计。
水性为阴，可照鬼面，说不定他能借这个机会看到虚影的真容。
可是，大雪纷飞，水面结冰，哪里有水给他当镜子用？
元青苏问：“附近有水吗？”
虚影得到指令，丢开扫把，往右边一指。
元青苏道：“我不认得路。”
虚影放下扫把，领他前行。
元青苏回头看那孤零零的扫把：“是不是耽误你们干活了？”
他当然不是关心这些虚影，只是想套话而已。
果然，虚影如实道：“尊主说，青苏公子的命令仅次于他。”
元青苏眉梢一挑：“炉鼎还有这待遇？”
虚影没答话。
走到尽头，是一座宫殿，一打开，热腾腾的水雾迎面扑来。
元青苏想起这是何处，毕竟前世的十年里，有一次，他差点儿死在这里。
心中警铃大作，元青苏也管不得虚影，转身拔腿就跑。
“轰隆。”
殿门凭空关上。
一只鬼手扣住他的肩膀，生生将他往下拉进温泉里。
“哐当——”
暖玉掉到地上，元青苏只觉一股寒意窜上心头。
“唔，唔！”
元青苏在水下侧过脸，骷髅头“咔哒咔哒”转过来，似乎在冲他冷冷地笑着。
经过一遭的元青苏迅速冷静，想起今天是明无慈的“忌日”，明无慈会化作一堆白骨到温泉里泡着。
上一世的元青苏没有仙君记忆，误打误撞发现明无慈的秘密，被他拖到水里差点儿送走。好在最后一刻明无慈清醒过来，放走了元青苏。
元青苏念着屏气决，拼尽全力游上岸。
白骨死死抱住他，跟他上去。很轻，却犹如冤魂，纠缠不放。
元青苏不耐烦地把明无慈拆开，左右现在的明无慈就是一堆骨头，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虚影！
真是将他坑惨了！他要的是这种可流动的水么？
元青苏往门口一看，虚影早已消失。
也是，他竟然指望这种东西能有人的思考能力。
想着，元青苏捡起地上横七竖八的骨头。有几点荧荧绿光在空中飘荡，是明无慈稀碎的魂魄，待忌日一过，就会自动合拢，重塑肉身。
元青苏只恨现下没有仙力，不然可以借此机会收了明无慈。
不过……
元青苏轻轻捻起一缕魂魄，那魂魄乖得很，在手心轻轻飘荡，没想到明无慈的身是冷的，魂儿却是暖的，煞是可爱。
有点儿用处。
司命教过他一种法术，即抽出人的一缕魂魄，放入小世界，可模拟本体的过往。
好处是本体可以正常生活，坏处是魂魄在小世界过完的一生是真实的，一生结束后，魂魄会带着记忆与本体融合，次数一多可能导致本体记忆错乱。
元青苏没有窥伺他人过往的爱好，但他实在好奇小元梦里那个无慈道长。
那真的是明无慈吗？
元青苏没有仙力，但会念口诀，好半天才把手心这缕魂魄塞进小世界里。
随即，他轻轻吐了口气，自身魂体也跟着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骨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