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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阴镇遗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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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内。
“师兄,你想想。”乜星跟在时安客后面,“至少不会有人来给先生说媒了。”
时安客顿住,扭头问:“谁给行之说媒?”
“就那王媒婆啊,前不久先生赢了终盟主,可是大出风头,你不在这段时间,好多人来给先生说媒的。”乜星见时安客脸色不对,又道,“但现在肯定是没有了。”
肯定是没有的,明天鲤鱼街第一神医时大夫和他家那位贼能打的美男的爱情故事就要传遍舟镇了,这在小地方可是稀奇事。
“我倒是不在意,可是我不知道行之他在不在意啊。”
时安客推开门。
忘众生正在给子游途把脉,她闭目片刻,指尖按上子游途的后腰,一阵暖意隔着衣服钻入四肢百骸,子游途渐渐放松,擦去额间冷汗。
子游途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功法?”
“忘众生的功法就叫‘忘众生’。”忘众生收回手,对时安客道,“想通了?要拜我为师?”
时安客迎上去,唤道:“师父。”
“嗯……叫得好听。”忘众生瞥了他一眼,“可我又不打算收你了。”
“啊?”时安客笑容不减,“您不是说,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拜您为师么?”
“承诺这东西也能作数?”忘众生没有看到时安客遗憾的表情,略微失望,“哈哈哈……好了,骗你的,我不想收你何必跑这一趟呢?”
时安客摇头轻笑:“您这话可吓人了。”
“怎么?”
“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啊。”
“嘴甜。”忘众生点了下时安客的额头,“越阳朔?你怎么不求他帮忙?”
越阳朔。
子游途默念这个名字,他一定在哪里听过,这不是已逝的药王谷谷主的名字吗?
“越阳朔不是已经……”
“嘘。”时安客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提。”
子游途不明所以,闭上嘴。
时安客温声哄道:“药王谷谷主哪里比得上您?您帮行之看看吧。”
忘众生被时安客一句话哄得喜笑颜开,问道:“男子怀孕?”
子游途点头:“是。”
“我徒弟的?”
“不是。”
“呀。”忘众生瞧了眼时安客,“你怎么还为他人作嫁衣?”
时安客无奈:“这些情况我已经在信里说明了。”
“哦哦。”忘众生从腰封里拿出张皱巴巴的纸,“原来如此,可怜见的,非要做什么痴心人。”
她这话,不知在指谁。
子游途愈发奇怪,忘众生性格乖张,说话颠三倒四,精神状态也不太好,让她治病救人,真的靠谱吗?
忘众生招手:“小可怜,伸手。”
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子游途一时没反应过来。时安客轻咳一声,子游途回神,谨慎地伸出手臂。
忘众生把完脉,复而在他的腹部按压几下,不轻不重,却极为难受。
子游途忍住反胃感,眉头皱起像座山脉,见状,忘众生收回手,转头对时安客说:“有救。”
时安客大喜过望:“真的?”
“当然,我可是天下第一的神医。”忘众生勾唇一笑,“不过,你需要和我去一趟鲛人海。”
时安客道:“行之不方便。”
“那你替他吧,这东西必须拿到手。”忘众生道,“怎么?怕你不在家,娘子被人拐跑?就一个月,急什么。”
时安客:“……”
肉眼可见红了脸。
忘众生运用功法后,的确好了不少,子游途多了考量,对时安客道:“你放心吧,舟镇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才不是担心这个!”时安客急了,“万一黑袍人再来怎么办?”
“黑袍人不知道我们的位置,再说了,还有既和与乜星。”
时安客一听“乜星”这个名字,扭头看远处正捣药的乜星,又回过头来,压低声音:“就是因为他在才危险啊,一天两天就算了,一个月……你确定他不会做什么?”
“烛神教要的是蛊罐,你不该担心你自己吗?”
“那,挟持我家眷怎么办?”
“他要动手早动手了。”子游途指着心口,“攻心为上,你且放心吧。”
“行,我明天走。”
“商量好了?”忘众生拍手起身,“给我一间房,我要有花的。”
“我等会儿就回来。”时安客说。
但他这话完全不靠谱,子游途一觉睡醒,推开窗户。太阳西斜,霞光打到屋檐上,镀上一层金红。
光暗下去。
时安客出现在窗前,额头覆上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
也许是想起现在自己的模样,时安客背过身擦了擦汗,整理好着装,从窗户里跳了进来。子游途忙抬手扶住他,他也顺势双手搭上子游途的小臂。
似乎知道子游途想要说什么,时安客笑道:“想见你。想快点儿见到你。”
子游途没撒手,只是松开了些,他不是很擅长应付这类情话,干巴巴应道:“那你要早些回来。”
“嗯。”时安客虚扶住他的腰,“别久站,我要给你说些注意事项。”
“你又不是现在就走。”
“多说几遍,你记得牢些,我晚上写本册子给你。”时安客见他这满不在乎的表情,郑重道,“这不是小事。”
“好,我听。”
等到霞光彻底消逝,时安客喝了口水:“……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些药的名字也记住了?你的安胎药可和女子不一样。”
“记得,放心吧。”
时安客絮絮叨叨问了一遍,听到子游途都答上来,这才稍稍放下心。
他喝了不少茶水,子游途打岔问:“你怎么累成那样?”
“别提了,我这位恩师想一出是一出,只住一晚的房间还要布置一下。”时安客摆摆手,“刚刚孙云天抱女儿来找她了,说是要认干娘。”
“她是不是精神有点儿……”
“是。”时安客点头,“但是你放心吧,我师父医术上蛮靠谱的。”
传言的忘众生与亲眼所见的忘众生大相径庭,子游途狐疑道:“我记得,忘众生、越阳朔还有我师父曾经一起去过鲛人海,按我师父的说法,他们应该是好朋友。”
“曾经是。”时安客叹道,“一开始少年人以为可以不顾世俗,正魔两道也能相交。可岁月日久,一个武林正道,一个毒医魔女,一个被称作朝廷鹰犬。你觉得他们会走到什么地步?”
子游途了悟。
时间会潜移默化改变一个人,哪怕只是微小的改变,也会让至交察觉,原来他们本不是一路人。
“但他们没有闹得难看,直到你师父走了,越阳朔也走了,忘众生她以身试药,精神本来就不好,现在她的心理状态和记忆都回到了十八-九岁,一直觉得他们都还在。”
“难怪你不让我提越阳朔已死。”
“我三年前无意间提到你师父过世的事,她差点儿没把我打死。”
说到这里,时安客心有余悸。
那段往事究竟如何,怕只有忘众生记得,他们讨论半天,也只能窥得其中一些模糊片段。
少年意气,知交两三,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子游途又问:“那你和忘众生是怎么回事?”
“我三年前被逐出师门,忘众生听说我是被谷主逐出门的,非要过来当我师傅。”
“她是不是想和谷主一争高下?”
“对,忘众生说让越阳朔有眼无珠,可我不愿意,她没有强迫我,说随时可以来当她徒弟。”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
“不想。”
“既然不想,为何如今要答应?因为我吗?”子游途抬眼看他,“没必要。”
“不是的,人总会变的。”时安客对上他的目光,温柔一笑,“我那时受闻临鹤迫害,厌恶魔教,对忘众生有偏见,就像别人对我有偏见一样。他们觉得我救过闻临鹤,所以我做什么都是帮魔教做事。”
“现在啊。”时安客长舒一口气,“我才不管呢!我拜入恶命谷又如何?”
“你倒是洒脱。”子游途撑起下巴,“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真的很好。”
“那是因为有了你。”时安客试探问,“你怕不怕我们的关系给你带来麻烦?”
子游途不解歪头:“有什么麻烦的?有我护着你,谁还敢欺负你?”
“不是,就是断袖……”
“哦,我不打算瞒了,最近说媒太多,我也不太喜欢。”
“那多谢行之给我一个名分啦。”
子游途会意,空出位置,时安客搂住他。
“就这样待一会儿吧……不要管别人怎么想。”
夜幕降临,晚饭时分。
既和回来,惊觉家里多了个人,还是个女人。
俩小子连吃饭都文雅不少,不再吵吵闹闹,可忘众生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们身上,一心只有吃饭。
今天二人去探凶宅,既和坚定没有鬼神之说,乜星却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最后,竟然是蝙蝠作祟。
既和难得赢乜星一回,在桌上叭叭个不停。
“还有个消息听不听?”既和擦了擦嘴,余光却是在瞥乜星,“我师叔传信说,公子下令剿匪。”
乜星毫不在意扒拉饭菜:“剿匪关我们什么事?”
“错错错,只是名义上的剿匪。”既和低声道,“实际上是去铲除阴镇余孽的,你还记得吧?”
阴镇这事告一段落后,他们还想再回去一趟,时安客是想治病救人,子游途在意前朝余孽有没有处理干净,乜星不用多说,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墨双就先行一步了?
众人骤然安静。
“咔哒。”
乜星手中筷子折断:“已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