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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我们约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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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王帆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跳动得又快又响,几乎要撞破胸腔。他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试图让声音听起来更自然些。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杨瑞一如既往温和清澈的声音:“喂?王帆?”
“喂,老同学,”王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随意,像是临时起意,“今天……工作结束得早,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空啊,咱们一起吃个饭如何?”尽管努力克制,他的声音尾调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绷紧,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电话那头的杨瑞显然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笑声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揶揄和显而易见的愉悦:“咦?王警官今天这么有空?你这是在……约我出来吃饭吗?”其实在听到王帆声音的瞬间,他心里就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但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以及那份深藏心底的、小心翼翼的情感,让她还是下意识地保持了一份属于一名医者的、略带矜持的回应。
王帆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热了起来,他甚至能感觉到耳根都在发烫。他急忙辩解,语速不自觉地加快,带着点欲盖弥彰的慌乱:“什么约会不约会的!上回、上回在医院附近碰到,不是说了嘛,老同学是该找时间聚在一起好好叙叙旧……哎呀,你别打岔,到底有没有时间嘛?”如果有面镜子摆在眼前,他会震惊地发现自己的脸此刻已经红得像一只熟透了的富士苹果,连脖颈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杨瑞在那头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解释,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心里像是被温暖的蜜糖填满。他不再逗他,干脆利落地应道:“好呀。”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开心。
“那……”王帆松了口气,心跳却依然没有平复,“你想去哪儿吃?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稳。
“肯德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杨瑞脱口而出。然而话音刚落,他就立刻后悔了,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天哪!作为一个每天叮嘱病人要注意清淡饮食、均衡营养的医生,他怎么会张口就说了这种高热量的快餐?这跟他平时塑造的专业形象简直大相径庭!他心里一阵懊恼,恨不得立刻收回刚才的话。
王帆倒是没想那么多,听到这个答案反而觉得有些可爱,他笑着应道:“好啊,那就肯德基。我知道市局附近新开的那家环境不错。咱们……半小时后见?”
“嗯,好,一会儿见。”杨瑞红着脸挂断了电话,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又是懊恼又是期待。
约定时间前,王帆特意绕道回了一趟宿舍,快速换下了身上那件穿了一整天、略带汗味的警用T恤,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浅蓝色休闲衬衫,还对着洗手间那面有点模糊的镜子仔细整理了一下头发,用水稍微抚平了那些不听话的翘发。
“天,我到底在干什么?”
王帆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杨瑞在一起,就觉得格外轻松。
走到肯德基门口时,他还在一个擦得锃亮的玻璃窗前停下脚步,借着反光再次审视了一下自己,确认发型没有乱,衣领也整理好了,这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店内明亮的灯光和欢快的音乐扑面而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杨瑞。他今天没有穿白大褂,而是穿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针织衫,一头柔顺的短发,正微微低头看着手机。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比在医院时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温柔。杨瑞似乎心有灵犀般抬起头,正好看见走进来的王帆,他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抬起手,朝他用力地挥了挥,示意他过来。
王帆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刚到。”杨瑞摇摇头,将菜单推到他面前,“看看想吃什么?说好了我请客。”他看着王帆,目光温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 “那怎么行,是我约的你……”王帆连忙拒绝,下意识摸了摸后颈,显得有些局促。 “就当是庆祝你们案件告破,慰劳一下我们的人民警察。”杨瑞坚持道,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语气却不容置疑,
“别争了,快点餐。”他了解王帆,知道在这种小事上,态度稍微强硬一点反而更能让对方接受。
王帆只好接过菜单。
看着他这副样子,杨瑞觉得有趣,便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善意的调侃追问:“哦——?真的吗?你确定……这决定性的新进展,是‘你’发现的吗?” 她特意在“你”字上加了重音,一双含笑的眼睛促狭地望着他,仿佛早已看穿一切。
王帆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随即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有些讪讪地抬手挠了挠他那头本就不是很服帖的短发,耳根又悄悄漫上一点红色。“呃……这个嘛,”他支吾了一下,老老实实地承认,“主要……主要当然是李队发现的线索,他盯那个旧手机和老家房子的线索盯了很久了。不过!”他立刻又抬起头,努力为自己争取功劳,“我也帮了不少忙呢!排查监控、蹲点、最后抓捕,我可都是冲在最前面的!” 他试图用音量来弥补底气的不定,但眼神里的闪烁还是暴露了他的心虚。
杨瑞被他这欲盖弥彰的样子逗得“噗嗤”一笑,不再为难他。她拿起一根薯条,慢条斯理地蘸着番茄酱,语气随意地接话道:“李队确实不容易。我看他上次出院时气色就不太好,最近又这么连轴转,身体怕是吃不消吧?”
提到李弘毅,王帆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显而易见的担忧。他叹了口气,拿起可乐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似乎也无法驱散他心头的忧虑:“唉,是啊,李队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是住在局里了。
王帆拗不过杨瑞,只好接过菜单,目光在上面游移,却有些心不在焉。案件是“告破”了,那个疲劳驾驶的司机也已经归案,程序上无可指摘。但他心里总梗着一根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踏实感。尤其是在李队确认结案时,那种混合着疲惫、释然与某种更深沉情绪的眼神,让他无法完全安心。
“怎么了?”杨瑞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心不在焉,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放低了些,“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还有什么问题?” 作为医生,他观察入微;作为对王帆抱有特殊感情的人,他更是能察觉到对方最细微的情绪变化。
王帆抬起头,正对上杨瑞带着关切的眼神。那眼神清澈而专注,让他忽然有了一种倾诉的欲望。他放下菜单,叹了口气:“人是抓到了,证据链也完整。但我总觉得……太顺理成章了。好像有人特意把一切都摆在了我们面前,就等着我们按图索骥,还有……那个叫黑子的,我和你提过的,你还记得吗?”
“恩,我记得,怎么了?”
“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王帆放下菜单,揉了揉眉心,“抓他的时候,他几乎没反抗,非常配合。抓捕过程也相当诡异。他看到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很镇定,甚至像是……在等人。直到李队最后一个走进来……”
王帆的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仿佛在回放当时的画面。
“黑子看到李队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见了鬼,脱口而出:‘是你?!竟然是你!’”王帆模仿着那种难以置信的语气,继续道,“那表情,那语气,绝不是看到一个负责案子的警官该有的反应!那分明是……认出了一个他万万没想到会出现,或者说,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就好像,他们早就认识,而且李队的出现,完全打破了他之前的某种预期或约定。”
杨瑞的眉头紧紧皱起,医生的逻辑和敏锐让他立刻抓住了关键:“你的意思是,这个黑子可能认识李队,而李队的出现,意味着事情超出了他们之前的……某种默契或计划?”
“我不知道!”王帆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更奇怪的是,李队立刻厉声打断了他,直接让人把他押走。黑子被反扭着胳膊带出去的时候,还挣扎着回头死死瞪着李队,那眼神……不是恨,更像是被背叛的震惊和愤怒。”
杨瑞沉默了片刻,餐厅柔和的背景音乐此刻显得格外突兀。他轻轻将一杯水推到王帆面前。
“还有吗?”他问,声音沉稳。
“有。”王帆抬起头,眼神锐利起来,“我后来私下又去复勘了现场。有些痕迹……太干净了,又有些痕迹……显得太刻意了。就像有人先小心翼翼地清理了某些东西,然后又故意留下了指向黑子的‘证据’。”
他看着杨瑞,一字一句地说:“我怀疑,黑子可能只是个顶罪的。而李队……他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他的头痛,他的急于结案,现在想来,都太反常了。”
杨瑞的心沉了下去。这个推测太大胆,也太危险。但他相信王帆的直觉和判断。
“你的直觉一向很准。”杨瑞肯定道,他没有像其他人可能那样劝王帆别多想,而是选择了信任,杨瑞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给王帆倒了杯水。这个简单的动作带着一种无声的支持。“如果你觉得有问题,那就值得再查。也许……”他斟酌着用词,“有些真相被埋藏,不是因为找不到,而是因为有人不希望它被找到。”
王帆心中一动,杨瑞的话仿佛点亮了他脑海中的某个角落。他看着对面这个冷静而睿智的男人,心里那点因为案件带来的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不少。他不得不承认,和杨瑞待在一起,总能让他感到一种难得的安心和……被理解。
“对了,李队最近怎么样了?” 杨瑞顺势问道,医生的本能让他立刻关注起这个问题。 “还是老样子,头疼。”王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仿佛能感同身受,“而且结案后,感觉他更疲惫了。” “头疼……”杨瑞沉吟着,眼神变得专业而锐利,“具体怎么个疼法?你仔细跟我说说,有没有什么规律或者特别的地方?” 王帆努力回忆着:“据我观察,好像不是一直疼。有时候开会、看报告没事,但一旦有人提起林琳的案子,或者……比如黑子被抓时说了那句话之后,他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当时就用手用力按着额头。” 杨瑞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是突然的、剧烈的刺痛,还是持续的胀痛?” “应该是……一阵一阵的胀痛,带着跳痛感?他自己说像是有根筋在脑子里蹦。”王帆描述得有些艰难,“而且好几次,我看到他避开人,在走廊尽头或者办公室里,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会用手撑着额头,好像很晕的样子。” “伴有眩晕感……”杨瑞低声重复,眉头锁得更紧,“位置呢?是整个头都疼,还是偏向某一个部位?” “好像是……偏向太阳穴和后脑勺这一片。”王帆用手指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杨瑞沉默了片刻,餐厅温暖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却映不出丝毫轻松。他抬起眼,目光严肃地看着王帆: “王帆,根据你的描述,李队的头痛非常不符合典型的创伤后应激或过度疲劳引起的紧张性头痛。那种头痛通常是整个头部的压迫感、紧箍感。”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重: “这种局限于太阳穴和后脑、伴有搏动性和眩晕感的疼痛……更偏向于血管性或神经性的问题。但结合你刚才说的情况——在情绪受到特定刺激(如提及案件、遭遇突发压力)时剧烈发作——这强烈暗示,他的头痛很可能与极度的精神压力、内心冲突,甚至是……负罪感引发的生理反应有关。” 他看着王帆骤然缩紧的瞳孔,说出了最终的判断: “通俗点说,他的身体,可能正在替他承受某种他的理智无法负荷的真相。他的头痛,像是一个无法控制的警报器,在每一次接近某个他不愿面对的事实时,就会疯狂响起。”
杨瑞看着王帆下意识回避的眼神,心中了然。他轻轻用指节叩了叩桌面,吸引王帆的注意,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 “王帆。” 王帆不得不抬起头,对上那双清澈而专注的眼睛。 “还有上次,我和你提过的李队的头疼,”杨瑞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缓慢,确保每个字都落在王帆心里,“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上次,我也和你提过,可你……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
他顿了顿,给王帆消化的时间,然后才继续,语气带着医生特有的、不容反驳的关切:“有机会的话,还是让李队来医院一次吧,就当是做个复查了。不是为了追究什么,只是为了他的健康着想。”
他顿了顿,给王帆消化的时间,然后才继续,语气带着医生特有的、不容反驳的关切:“有机会的话,还是让李队来医院一次吧,就当是做个复查了。不是为了追究什么,只是为了他的健康着想。” 王帆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烦躁地移开了视线,拿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他不想去想,不愿意去深究杨瑞话里隐含的深意——那头痛背后可能关联的、令人不安的真相。那不仅关乎案件的公正,更关乎他一直以来对李队的信任与崇敬,那是一种近乎信念的坍塌。他本能地抗拒着。看着他这副鸵鸟样子,杨瑞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王帆的重情重义,也知道直面这种可能性对他而言有多残忍。但正因如此,他才更不能放任不管。杨瑞没有因为王帆的沉默而放弃,他的声音放得更软了些,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人心的力量:“王帆,看着我。”
王帆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艰难地转回了视线。杨瑞的目光没有丝毫闪烁,里面没有逼迫,只有沉静的支撑:“我知道你不愿意想。但有些事,不是闭上眼睛,它就不存在的。”他的话语如同暖流,缓缓渗入王帆冰封的疑虑之下,“他的身体已经发出了警告。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一切……在看不见的地方,变得更糟。”
王帆的沉默在杨瑞看来,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煎熬。他看着对面这个眉头紧锁、拼命想把某些念头按下去的男人,一种混合着心疼和些许苦涩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知道王帆在逃避什么,不仅仅是对案件真相的恐惧,更是对他自己内心情感的恐惧。
有些话,或许不该说破,但此刻,杨瑞觉得,只有撕开这层窗户纸,才能打破王帆自欺欺人的外壳。
“王帆,”杨瑞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你之所以这么抗拒,这么不愿意深究李队的事,除了案子本身,是不是也因为……你喜欢他?”
“什么?!”王帆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被戳破心事的震惊和慌乱,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我怎么看出来的?”杨瑞打断了他的话,嘴角牵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洞察一切的苦涩,也带着经年累月的温柔。他凝视着王帆,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
“首先,我是医生,”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病例,“观察人是我的基本功。”
然后,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将自己内心深处最柔软部分剖开的决然。
“其次,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这句话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王帆怔怔地看着他,似乎还没完全理解这句话背后的重量。
杨瑞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那双总是冷静睿智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他清晰地,一字一句地,揭开了那个埋藏了多年的秘密:
“因为当年……我就是用这种眼神,一直注视着你的。”
刹那间,王帆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冻结了。震惊、困惑、以及一丝了然的波澜在他眼中激烈碰撞。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杨瑞看着他震惊的模样,心里那片苦涩的湖泊微微荡漾开来。他并不后悔说出来,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他迅速收敛了外露的情绪,重新戴上那副冷静自持的面具,将话题拉回原点,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杨瑞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王帆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那句“我就是用这种眼神,一直注视着你的”所带来的震撼尚未平复,王帆的大脑一片混乱,本能地想要逃避这个话题。他几乎是仓促地开口,试图将对话拉回安全的轨道:“李队的事……我会找机会劝他,但他那个人很固执,理由不充分的话……”
“理由很充分。”杨瑞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医生特有的、基于事实的笃定。他看着王帆依旧有些躲闪的眼神,知道需要更强大的理由才能说服他——或者说,是说服那个不愿意面对真相的王帆。
杨瑞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他不再给王帆逃避的空间:
“王帆,抛开我的……个人观察不谈。我们只从医学角度说。你仔细回想一下,李队的头痛,是不是在案件取得所谓‘突破’,尤其是在锁定、抓获黑子之后,发作得更加频繁和剧烈了?”
王帆一怔,下意识地回想,脸色微微变了。确实如此。
“这不是巧合。”杨瑞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普通的压力、悲伤,会随着时间或问题的‘解决’而缓解。但他的反应恰恰相反。这说明,外部的‘解决’非但没有解除他的压力,反而可能加剧了他内心的冲突。这种由剧烈内心冲突、极度焦虑甚至是……负罪感引发的躯体化症状,非常顽固,普通的止痛药根本无效。”
他看到王帆放在桌上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知道说中了他的隐忧。
“他的身体在用疼痛尖叫,在抗议一个他理智上可能已经接受,但情感和良知上根本无法承受的‘事实’。”杨瑞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力求砸进王帆心里,“这不仅仅是头痛,王帆。这是警报。持续的剧烈头痛会引发血压升高、心率失常,长期下去,会对心血管和大脑造成不可逆的实质性损伤。”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严重的后果在王帆心中沉淀,然后才抛出最关键的理由,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严肃:
“让他来复查,不仅仅是为了找出他头痛的生理原因,开点止痛药。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以一个医生的身份,给他一个安全、非审判性的环境。有些话,他不能对你们下属说,不能对警局的领导说,甚至不能对自己说。但也许,在诊室里,面对一个与案件无关、只有保密义务的医生,他会透露出一点点线索——哪怕只是一个表情,一句含糊的话,都可能比你在外围调查十天半个月更有用。”
杨瑞的目光牢牢锁住王帆,最终给出了那个让王帆无法拒绝的理由,语气轻而重:
“这不是在怀疑他,王帆。这或许,是在救他。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从……那个可能正在吞噬他的真相里。”
王帆彻底沉默了。杨瑞的话剥丝抽茧,将那个他不敢深思的可能性血淋淋地摊开在他面前。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猜测,而是关乎李队健康,甚至可能是唯一能触及真相核心的途径。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极其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
杨瑞没有再说更多大道理,只是静静地望着王帆,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陪伴。他在告诉王帆,无论真相如何,他都会在。
“我……知道了。”
王帆声音沙哑,在那片沉静的目光中,紧绷的肩膀终于微微垮塌了一点。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口的沉闷尽数排出。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承诺,但紧握杯子的手指,稍稍松开了一些。这无声的变化,杨瑞看在眼里。他知道,王帆听进去了。
这就够了。
长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并不令人尴尬,反而像一层柔软的薄纱,包裹着刚刚袒露的真挚。王帆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里带着歉疚和一丝尚未散去的慌乱。
“杨瑞,”他声音有些干涩,“对不起……我、我……”他笨拙地道歉,为自己多年前对杨瑞的伤害。
“你会不会……怪我?”这句话问得小心翼翼,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在意。
杨瑞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最后那点苦涩也渐渐化开了。他轻轻摇头,嘴角噙着一抹温和而包容的笑意,给了王帆一个安心的眼神。
“不会。”他的声音很稳,“喜欢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以前是,现在也依然是。”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一种沉静的自信,缓缓说道:
“而且,我相信,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你主动爱上我的。”
这句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王帆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他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没有逼迫,没有索取,只是平静地宣告了他的决心。这份自信,不是年少轻狂的傲慢,而是历经沉淀后,对自己价值的笃定和对我……的尊重。怪他?我有什么资格怪他?该怪的是我自己的迟钝和懦弱。他一直在我身边,用那样温暖的目光注视着我,而我却一无所知。他藏得太好,还是我……从未真正用心去看过他? “让你主动爱上我”。他不是要挤进我的心里,而是要在那里种下一颗属于他自己的种子,等待它自然生长。这种方式……温柔得让人无法抗拒。
这份沉静而强大的自信,让王帆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动容。他怔怔地看着对面这个气质沉静、眼神却无比坚定的男人。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杨瑞。记忆里的杨瑞有些模糊,是那个成绩很好、话不多的清秀同学。而眼前的杨瑞,冷静、专业、包容,在揭露了那样深藏多年的感情后,还能如此从容不迫,给予我最大的理解和空间。过去的杨瑞或许很好,但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不真切。现在的他,却如此清晰、立体,带着成熟男性特有的魅力和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我无法确定如果时光倒流,年少的心是否会为他悸动。但此刻,就在此刻,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目光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心弦被一种陌生的、却异常坚定的力量拨动了。
他望着杨瑞,原本混乱的心绪奇迹般地平复下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感在心底浮现。他没有将内心的震动说出口,只是目光变得格外深沉而专注,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他轻轻点了点头,这个动作不再带有犹豫和挣扎,更像是一种无言的确认和……期待。
或许,他不会爱上以前的杨瑞,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爱上现在的他。
杨瑞接收到了他目光中传递的复杂信息——那里有歉意,有震撼,有重新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悄然萌生的、连王帆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好感。他眼中的光芒微微闪动,那温和的笑容更深了些。他没有再追问,只是体贴地将自己面前未动的小食推到王帆面前。
“快吃吧,要凉了。”
窗外的霓虹闪烁,映在两人之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崭新的、心照不宣的默契。有些种子一旦种下,便只需静待花开。而王帆知道,他心中的那块土壤,已经为这颗特殊的种子,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