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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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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可不可以把那边的风筝递给我一下?”
我笑得甜甜,笑得谄媚。
按理说用这种必杀技早该死伤无数了,可后面的少年完全不为所动,目光只是冷冷的。
丫的,死小孩,当心本娘娘色诱不成恼羞成怒把你抓起来打屁股。
“抱歉,我们有急事。……有本事爬那么高,就自己过来拿嘛。”死小孩讲完,前面的骑奴小弟弟似乎本来打算去捡的,现也不敢捡了。
“阿仲,到车上来,我们走。”
我脑子里的微血管至少断了三根,额角的青筋抽抽了一下。
急事?刚刚在路上您的车辇用类似牛车的速度载驱载驰良久,我不是没看见。
什么人啊这是。
“那就不劳两位大驾了。”我眯起眼睛,“不过这位大人,您是内急呢?……还是赶投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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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怎么了?”
木履敲在长廊的地板上咚咚地响。阿笃追在后面问我。我丢下那个莫名其妙的人从香樟树上回来了。
“没怎么,碰到个神经病。”
“神经……病?有这种病么?”
“墙那边就有一典型病例,你要不去看看?”
纯属发泄,我也懒得管她听得懂还是听不懂。
“娘娘……”
“又什么事?”
“您的头发……”
头发不对劲么?我停下来依言摸了摸头,齐如早上绾在我左鬓上的扶桑花不见了。
至于是什么时候弄掉的。我记忆全无。
好在脚步一停下,倒是有空想起其他的东西来。
“别管这个了,阿笃,我有事问你。——墙的另一边什么地方?”
“回娘娘,那边叫做永巷。”
“是宫里还是宫外?”
“还是宫里的地方,不过出了永巷就到宫外了。”
哦,出了永巷就能到宫外了?
我暂时把那神经病撂到一边去,在脑子里头画起建筑草图来。似乎椒房殿离未央宫外头的世界,就地理上来说并不太远。
但我也知道,光晓得地形是不够的。人口分布和其它细节也要弄清楚才行。
收集情报最快最不费力气的方法,就是没事和齐如她们磕牙聊天,顺便联络感情说。
教我认字的嬷嬷有时候也会给我讲点小道消息。
嬷嬷的名字叫檀青。
学了诗经•陈风里的“胡为乎株林”那首,里面谈到先秦车辇的礼制,诸侯乘马,大夫乘驹。
“娘娘,本朝的礼制还要分得细一些。”
不用您说我也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将来还会分得更细。繁文缛节一朝更比一朝多。
偶然触动旧事。我回想了一下,用粉笔在四乘二平方分米的小黑板上描出一片古意盎然的花纹来。
“檀青嬷嬷,”画完了我把黑板立起来给她看,“这种文饰通常会被用在什么人的车上?”
她接过去,仔细地分辨着。
“回娘娘,这是只有太中大夫能才用的。”
太中大夫?貌似很厉害的头衔捏。
“十七八岁的小孩子也可以当太中大夫么?”
“娘娘,女子十五及笄,可为人妇。甘罗年十二为秦国上卿。——十七岁已不能算小了。”
“那本朝这个年纪的太中大夫都有几个?”
“回娘娘,仅弓高侯孽孙——韩嫣一人而已。”
我恍然大悟。原来那个跩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小子就素韩嫣,韩嫣就素他啊。
别的我不晓得,但晓得他的名字是被写进了史记和汉书的“佞幸传”的。不要问我佞幸是个虾米东东,偶很CJ的,不太清楚,真不太清楚。
照官方说法来看的话,他从小和皇帝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到最后是死于骄贵失度。
汉武帝和他到上林苑打猎,有事让他先走一步,他就先走了。那个时候刚好江都王刘非入朝,也在上林,远远看见天子的副车以为皇帝驾到,于是跟懂事地跪在路边。而我们这位韩嫣同学捏,不知道是因为没看见还是天性害羞,没打招呼就直接从他身边象一阵清风一样pass过去了。
被无视的刘非同学小小的心灵遭受了严重的伤害,跑回家跟他老妈哭诉。
如此一来得罪了刘非和刘彻共同的老妈王皇后,后来她老人家随便找个理由就把他给PIA掉了。
檀青嬷嬷大约见我自己一个人在旁边发呆不理她,便伸出一只手来在我眼前晃了晃。
“呃……嬷嬷你好……”
我迅速回魂,只见她无奈地笑笑。
“娘娘,可是近日见到过韩大夫?”
“嗯,就今天早上。”我随口答道,心说嬷嬷你看起来一文化人,怎么比我还八卦?
“这个么……后宫重地,照理说他是不该来的。”
嬷嬷说这话的时候别有深意地望着我。
我不由得去猜她原意,表面说的是韩嫣,其实是要很委婉很委婉地提醒我男女之防。
等下,嬷嬷,你不会以为我刚才发呆是……是有女怀春的行为吧?
如果是这样您大可放心,我还没有胆子敢和皇帝抢人。
“娘娘,”嬷嬷离开时齐如恰好打外面回来,一脸喜色,“陛下下朝了。”
我点点头,心说知道了,下朝就下朝呗,有什么好高兴的。
八过歇下来顿觉得有点口渴。齐如像是跟我有心电感应一样,进门就倒了一杯茶放在我面前的书案上。
我拿起杯子慢慢地喝。好茶好茶,虽然有点苦,不过喝多了就习惯了。
“陛下今晚,应该会过来。娘娘也要提前准备……”
她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那是因为我呛到了。
呵呵,小妹妹,你以为当皇后是那么好混滴?……
呛得鼻涕眼泪一起流的我,仿佛听到黑暗中有人阴侧侧的讲话声。
苍天,佛祖,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诸位神仙大大们,偶不当皇后了行不?偶不要卖身啊……
我咳完灵机一动,赶紧抓住那点灵机很果断地告诉齐如,不好意思,今早我妈妈的大姐看我来了捏。
齐如说宫里对每个月的这种事情都有档案记录,而我的很明显不是这几天。
是么,连这种东西都有专人来记?也太敬业了吧?
我admire你们。欲哭无泪ING……勤劳的土拨鼠继续狂催残阿娇剩下来的指甲,开始计划垂死挣扎。
我脑子里是这样想的:
晚饭之前的人是白天最少的。如意儿会离开,七霜或是六霰其中一个要跟上司报备,齐如也说了会离开,去皇帝此时所在的猗兰殿外面侯宣。
首先,让婉婉亲自去太医令那里拿石膏,声明要三钱重的五块,两钱重的六块,一钱重的七块,还有其他莫名其妙药材若干……重量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她会疑惑,但不会问我为什么,因为这两日我的所作所为早就超出常理了——婉婉在那里磨蹭得越久越好。
再告诉琉璃我要洗澡,她马上会去准备汤沐需要的东西。
几分钟后抱怨婉婉太慢,让七霜六霰两人中留下来的那个去催催她。
算来算去还剩下阿笃。
不过,她是所有人中看起来最为柔弱,最好对付的一个人。我只需要从后面掩住她的嘴巴,把她绑起来。
然后就走得了么?
抱歉。
我最悲惨的一点,是婆婆妈妈地YY了这么多,到头来却还是什么都不敢做。
套在人身上最为坚固的枷锁,往往不是有形的。我迈不开步子。在这里绑住我的东西,实质上是七个人的七条命。她们在前一刻还与我言笑晏晏,下一刻却要因我受戮,于心何忍?
时间在空气中,用不为人知的速度一刻一刻地流走。黄昏的羽翼悄然张开,天光渐渐红白难辩,我也快到极限了。
除了阿笃,她们通通被我撵了出去。房间空旷,大得让人难受,我把自己藏在屏风后面极窄的地方。阿笃却怎么撵都撵不走。
“您这是怎么了?”
“不要吵,千万别吵……让我一个人静静。”
她于是不再讲话,只跪在旁边用担忧的眼睛望着我。
房门开着,有人出去,有人进来。
“娘娘?”
不知是谁在外面唤着。
没有人答他。阿笃刚刚被我告诫过,让她千万不要吵我的。
我从屏风的缝隙往外看,喊我的是宦官如意儿。
他来来回回走了几步,仍旧没有发现此时房间中的其他两个人。
接下来他朝着房间中央的书案走了过去。书案上,正林林总总放着等下我晚饭要吃的东西。走到旁边时,他又特意扭过头去看了一遍门。
我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似乎……就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快要发生了。
他背对着门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竹筒,里面深褐色的粉末被全部倒在了六清汤里。
六清汤的味道很好。或许我不会吃其他的菜,但那种汤我每顿都会喝。
我不会单纯到认为他这是在朝里头放作料。
随即他把空空的竹筒放回袖子,等了一会儿总不见人来,最后走了出去。
我侧头看了看旁边的阿笃。她睁大了眼睛,气得瑟瑟发抖。
原来我所见到的,她也见到了。
这天我很晚才吃饭。
如意儿从从容容地为我试菜,甚至包括我让他喝那碗汤的时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于是我想那里头也许是小剂量的,或者慢性毒药。
只是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再喝一口我所喜欢的六清汤。
吃完饭有人把东西收拾了,如意儿其后也跟他们一起离开。
“娘娘,您就这么随他去么?”
“要不怎样?”我反问旁边的阿笃。
“他可是居心叵测,要害您啊!”
“那你觉得他会是自己跟我有仇,所以才害我?”
“您是说……”
“你去叫七霜在后面跟着他。不要让他发现,看看他会不会去见什么人……对了,这样的事七霜办得到么?”
阿笃想了想,点点头。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