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股】毒蛇》飘飘飘

15、风满楼

　　方白一个贪官，宅邸倒是相当低调，不过是世家府巷角落里的一套小院，院内布置也简单，不见奢靡之气。
　　刑部左侍郎吕复见状哼笑道：“方白直接在东宫被锁拿，当时就没抄过家，这会儿他入狱都三天多了，傻子也知道把值钱玩意藏好了。官票批得太晚，哪里还搜得出东西？”
　　“他身后那人总得给他家人毁掉线索的时间。”江归舟一笑置之，微微欠身做了个手势，“吕大人，请。”
　　吕复是安阳侯的内侄，而镇国公与安阳侯本也是政敌，对于调查方白案与镇国公的牵连，他不仅不害怕，反而隐隐有些兴奋。
　　于是他亲身上前扣门，朗声道：“刑部奉票稽查，即刻开门！”
　　马上就有人将院门从内打开，是个仆役打扮的男人。主屋走出一位妇人，手里牵着个幼童，身后还跟着个怀抱襁褓的奶娘。
　　吕复挥开门口那战战兢兢的仆人，进到院中，将手中官票往妇人眼前一送，道：“奉旨搜查，切勿妨碍。”
　　方白妻子小门小户出身，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脸都吓白了。
　　江归舟抬手扶住倒向一边的仆人，向恐慌的方夫人温和道：“夫人别慌，我们是为方大人的案子而来，不会牵扯到你们。来人，送夫人去厢房稍坐。”
　　“什么方大人呀，早就是个阶下囚喽。”吕复嗤笑，回头对带来的捕役道，“去，重点搜信件、文书。”
　　“不可盗拿损毁其他物品。”江归舟道。
　　吕复笑着摇摇头，看着手下们鱼贯而入，道：“江大人真是君子作风。”
　　江归舟笑道：“吕大人过誉了。”
　　方白家中仆役不多，奶娘和两个小丫鬟随夫人母子一同等在厢房，几个粗使仆人则被锁入下房。刑部捕役在几个屋子里翻箱倒柜，不曾放过任何角落。
　　最终，一个捕役出来对二人抱拳道：“两位大人，小的们搜出来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说着几个捕役将几叠信件捧到二人跟前。吕复与江归舟将信件草草看过，对视一眼。
　　吕复冷笑：“处理的可真是干净。”
　　江归舟平静道：“方白和镇国公私交多年，怎会没有往来，太干净才让人生疑。”
　　“江大人说的是。”吕复说着招呼手下道，“走，带上搜出来的东西一起。”
　　“吕大人稍等。”
　　江归舟说着走到厢房屋外，隔着窗户温和说道：“夫人，方大人定罪后，这宅邸不出意外是要充公的，还是早做准备吧，结案后好带孩子们回充州。”
　　片刻后，屋内传出女子略微颤抖的嗓音：“谢、谢谢大人……”
　　江归舟一笑，回身同吕复一起离开这个小院。
　　吕复轻声笑问道：“方白虽是充州人，他妻子却是京城女子，你怎么让她回充州去？”
　　江归舟低声道：“方白这回招出了镇国公，他妻儿再留在京城只怕会不安全。”
　　吕复笑道：“听说方白在东宫时就和江大人不对付，想不到大人竟这般不计前嫌。”
　　“毕竟是几条人命。”江归舟笑道。
　　吕复不置可否，二人同行了一段路程便分道而行，吕复回刑部述职，江归舟则是回了东宫。
　　他本欲直接去文华殿找孟相旬，却在詹事府门前被齐文元派人请了进去。
　　“齐大人找属下有事？”江归舟进门行礼道。
　　齐文元正坐在桌前不知想着什么，见他进来笑了笑道：“江大人请坐。”
　　待江归舟落座，齐文元将桌上之物递予他，道：“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赠江大人一幅字罢了。”
　　江归舟略有些茫然地接过那字，见是临摹颜真卿的《守政帖》。
　　齐文元轻叹道：“我与方白同为镇国公举荐，算得上是相识多年，又有这两年在东宫的共事之谊，他落得如今这般下场，虽说是咎由自取，但我若说没有一点兔死狐悲之感，也是不可能的。”
　　“江大人入职东宫以来，短短一月便升任右庶子，前途不可估量，但也要时时警醒，切勿蹈了方白的覆辙。”齐文元说完后又是片刻叹息，随即拍了拍江归舟的肩膀道，“这幅字是用江大人上回赠我的墨所写，带回去随意把玩吧。”
　　江归舟心有所感，抬头道：“多谢齐大人，属下谨记。”
　　齐文元笑道：“回去吧。”
　　江归舟带着那幅字回到右庶子案房，将其悬在墙壁正中，看着那句“政可守，不可不守”出神了好一会儿，这才向文华殿走去。
　　然而走到殿外时，侍候的宫人却向他躬身道：“江大人且慢，太子殿下正与大公主、二皇子在正殿叙旧，大人若要求见太子，不妨稍后再来。”
　　江归舟一皱眉，随即恢复如常，笑道：“多谢公公提醒，我一会儿再来。”
　　说罢转身欲走，却有另一位宫人跑出来道：“江大人留步！”
　　江归舟回头皱眉看向他，宫人喘了口气道：“江大人，太子、公主有请。”
　　江归舟眯了眯眼，回身道：“遵命。”
　　他低头拢袖迈入正殿。孟相旬稳坐主位，一如他们初见时那般风雨不动。右侧上首端坐着一位贵气的女子，左下首则是个青年男子，想必就是大公主孟榆和二皇子孟相辰。
　　三道视线落在他身上，江归舟敛眸俯身：“微臣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大公主、二皇子。”
　　“季青请起。”孟相旬温和道，“赐座。”
　　“谢殿下。”江归舟欠身于下首落座，仍然垂着眼睫。
　　“大姐方才催着孤请季青，现在见着了，可还满意？”孟相旬一手抵着下巴，虽是对孟榆说话，目光却落在江归舟身上。
　　孟榆笑道：“早听说殿下对江大人寄予厚望、倚为肱骨，这段时间又听闻江大人办案雷厉风行，属实好奇。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是青年才俊。”
　　江归舟恭敬道：“微臣惶恐。”
　　孟相旬看向孟榆，似笑非笑道：“原来大姐这般关心孤，连孤在东宫倚重谁都清楚？”
　　孟榆抬眼看向孟相旬，含笑道：“殿下能得良才，是东宫之幸，亦是大燕之幸，我也是替殿下高兴。”
　　听着姐弟二人的对话，江归舟却感到有另一道目光萦绕于身。他抬起眸子，正好与二皇子孟相辰对上视线。
　　孟相辰眉眼凌厉，这般直勾勾地看着他，却并未让江归舟感到不适。见江归舟与他对视，他挑唇点头，移开了视线。
　　孟相旬对孟榆的说辞不置可否。
　　孟榆又对江归舟笑道：“江大人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又立下大功，将来想必是平步青云。只是这云不论怎样也得跟着风走，而京城的风啊，一向转得快。江大人阅历尚浅，不知可做好准备了？”
　　此话言下之意昭昭若揭，江归舟抬头看了孟相旬一眼，见对方不为所动，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便从容对答道：“无论顺风逆风，微臣只随本心而动。”
　　“哦？”孟榆眼中审视意味更浓，“那江大人的本心是什么呢？”
　　江归舟垂眸，声音轻却有力：“解民倒悬。”
　　孟榆彻底敛去笑容，眸光晦暗地打量着他。
　　孟相辰却突然笑道：“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江大人才华这般出众，品性又如此高洁，将来定能助殿下定国安邦，臣弟恭贺殿下。”
　　孟相旬笑意深了些：“二弟心意，孤心领了。”
　　江归舟压下心中复杂的思绪，笑道：“太子殿下对微臣有知遇之恩，微臣定忠心辅佐殿下。”
　　“嗯。”孟榆重又勾起唇角，“恭喜殿下喜得俊才。”
　　孟相辰起身道：“殿下想必还有要事与江大人相商，臣弟便不多叨扰了。”
　　孟榆见状也随着起身，笑道：“今日多谢殿下款待。”
　　“恭送公主、皇子殿下。”江归舟起身恭敬道。
　　孟相旬与江归舟将二人送至文华殿外起轿，见二人走远，回身一把拉住江归舟的手腕，一路大步流星扯至偏殿。
　　“殿下。”江归舟不知他发的什么疯，站定后才整了整衣发。
　　“季青坐。”孟相旬面上看不出什么，“今日搜查可有收获？”
　　“没有，方白的家人将痕迹处理得很干净。”江归舟道。
　　“嗯，镇国公还是聪明的。”孟相旬一笑，“看来靠一个方白案还扳不倒他。”
　　江归舟抬眸看了他一眼，孟相旬笑道：“季青有顾虑？”
　　“是。”江归舟道，“臣的顾虑是……殿下是否有所顾虑？”
　　镇国公是先皇后的父亲，也就是孟相旬的母族。按理而言，他应该是孟相旬的外朝助力。
　　然而孟相旬却一挥袖道：“罔顾国本、两面三刀之徒，孤有什么好顾虑的。”
　　江归舟微不可查地松下一口气，点头笑道：“臣明白了，殿下圣明。”
　　聊完了正事，孟相旬像是卸下了什么包袱，看着江归舟的神情变得有些晦暗。
　　江归舟猛然察觉到一丝危险：“殿下？”
　　孟相旬突然俯身凑近他的耳畔，温热气体激得江归舟下意识一抖：“季青，之前你私会三皇子孤可以不论，但方才的大公主和二皇子都绝非善类，你不许再与他们有何深交。”
　　江归舟强忍下一身鸡皮疙瘩，低头道：“臣遵命。”
　　孟相旬起身，眉眼又带上温和笑意，仿佛与刚才不是同一个人。
　　“今日还是留在东宫养伤吧。”
　　江归舟抿唇道：“殿下，臣家里还有些私事……”
　　孟相旬一顿，笑道：“既然如此，孤也不便强留了，季青下值便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这章大半夜给我自己写出一身鸡皮疙瘩……不知道太子殿下的鬼味够不够正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