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在群星之巅》贝哆唻

8、第8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审讯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冷曜一遍又一遍用指尖扎进自己的掌心，直到痛感渐渐麻木，她才松开手，呼出一口气，直视着对面审视的目光，扯动嘴角笑了一下：“我想到很多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你过来办案，莱恩霍桑警督，你赢了，但也输了。”

　　“愿闻其详。”莱恩霍桑做了个请的手势。

　　冷曜双手抱臂，说话的语气有些颓丧，认命一般：“断电后，休眠舱的氧气很快就没了，我被窒息感憋醒，推开舱门，惊恐的尖叫直接灌入耳朵，空气里是浓烈的血腥味，我立刻意识到‘凯旋’号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极度危险的事，我怕死，也惜命，所以一直躲在黑暗里，直到所有的声音消失才敢出来。”

　　莱恩霍桑皱了下眉。

　　冷曜瘫坐在椅子上，“所以他们说的没错，霍尔的死、星舰军的死确实是我造成的，我胆小懦弱，没有自我牺牲精神，宁愿捂住耳朵假装听不见那些哭声和喊叫声，也要躲在狭小的空间里保全自己，我配不上霍尔的爱，也称不上英雄遗孀的身份。”

　　“那么请问你躲在了哪里？那个外星生物的结局又是什么？”莱恩霍桑似乎对她的说辞并不买账，继续追问。

　　冷曜双手握拳交扣在一起，低头沉默很久，最后捂着自己的脑袋，疯狂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是说了吗？黑灯瞎火的，我怎么知道我躲在哪里？我出去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我怎么知道那个外星生物的下场？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给我判刑吧，让星联法庭审判我！”

　　冷曜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直接伸出双手露出自己的手腕，赴死一般看向莱恩霍桑，让对方给他戴上手铐，那眼睛里的情绪复杂至极，除了悔恨与自责，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

　　“你不是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吗？黑暗就能让你分辨不出自己在哪里？”莱恩霍桑的语气依然平静，与冷曜的激动形成强烈反差。

　　“我当时害怕啊，人在恐惧的情绪里还能分辨出什么？”

　　“所以你说你修复了星舰AI也是假的？”

　　“那不是假的！我丈夫死了，我一定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星舰AI和‘凯旋’号的航行数据又是怎么被破坏的？”

　　“我不知道，我看完所有资料，它们突然就死机了，整个控制室全是火苗，等我用灭火器扑灭，机器早就被烧坏了。”

　　“既然如此，你又是如何在星舰AI下线、数据库被毁、能源极度紧缺的情况下返回星联的，这个问题很关键，我劝你想好后再回答。”

　　“你以为人类离开人工智能就变成弱智了？”冷曜激动地捶了一下桌板，“我会计算！先去空间能源补给站充能，再设定坐标回来不就行了？”

　　莱恩霍桑忽然笑了一下：“外星生物学和宇宙物理学双料博士，你当然会计算坐标，但我们目前掌握到的信息表示，‘凯旋’号，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座空间能源补给站上，那么请问，你是去哪充能的？”

　　冷曜的瞳孔颤动两下，咬着嘴唇，垂下眼，右手食指指尖不停扎进拇指指腹里，似乎很烦躁。

　　莱恩霍桑静静等着，审讯室里仿佛有两股气流在暗中交锋，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不知过去多久，一阵突兀又急促的铃声打破沉默，莱恩霍桑抬手摁了一下耳机，吐出一个字：“说。”

　　耳机里说话的过程中，他目光瞥向冷曜，眉尾一挑，说了句“知道了”就挂断电话，之后，他走到冷曜面前，双手撑着桌板，居高临下道：“冷博士，最后一次机会，你可得珍惜。”

　　冷曜仰头，直面那道压迫感十足的视线，唇角微微向上一牵，“莱恩警督，我说的都是事实。”

　　莱恩霍桑饶有兴致地一笑：“调查显示‘凯旋’号上的数据资料是被人为破坏的。”

　　“那又如何，外星生物也可以被称作人。”

　　“尸检发现霍尔胃里有一个芯片，你猜那上面是什么信息？”

　　“不可能！谁允许你们尸检了？！”冷曜忽然怒从中起，狠戾地看向面前的警督，“霍尔是英雄！你们怎么能不经家属同意就切开他的遗……身体？！”

　　“抱歉，”莱恩霍桑站直身体，表情上却毫无歉意，“正因为他是英雄，所以他不仅属于你，还属于整个星联，尸检不需要你的同意，星舰军首领签字就可以。”

　　冷曜瞪着他，“我是他的遗孀，我的意见难道不是最重要的？”

　　“你一直在转移话题，故意毁坏星舰数据，说些漏洞百出的故事，一听见尸检整个人都急了，”莱恩霍桑托着下颌思忖，偏头看向冷曜，“冷博士，你在害怕什么？”

　　冷曜攥紧双拳，力气大得肩膀都在颤抖，莱恩霍桑看在眼里，拿出手铐拷在冷曜的手腕上，语气肃然：“冷曜，你涉嫌伪造证据、损害星联公共财产、蓄意谋杀、勾结外星生物，现依法将你逮捕……”

　　他后面还说了一些什么，冷曜已经无所谓听了，冰凉的触感让她的视线凝固在手铐上，真的没办法了吗，她陷入沉思。

　　固定好冷曜之后，莱恩霍桑推门离开，现在已经确认了冷曜的嫌疑，不用再费尽心思把她留在星联警署，“凯旋”号的航行数据也在逐步恢复，审讯的重点该转到另一个方向了。

　　他的直觉果然没有错，这宗案子的确不简单，不过有一点却出乎他的预料——那个女人竟然是杀害那么多人的嫌疑人，看起来若柳扶风的，手腕细得手铐调到最紧才能勉强铐住，肯定没什么力气，她真的和那些人的死有关系吗？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这都非常耸人听闻，除非……

　　体格纤细的人类，莫名消失的外星生物，漏洞百出的逻辑，情绪跳跃十分割裂的嫌疑人，如此种种，莱恩霍桑马上想到另一个可能，但他马上否定了这个念头，绝对不可能是那样，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接下来，鲜血染红的将是整个星联。

　　他呼出一口气，来到技侦部门，“数据恢复得如何？”

　　“毁坏数据的人很有水平，修复难度极大，不仔细辨别甚至无法找出人为损毁的痕迹，不过很幸运，那人虽然厉害，跟专业的相比还有很大差距，我们已经初步恢复了一些，你现在要看吗？”

　　莱恩霍桑点头，房间里即刻播放“凯旋”号的监控记录，全息投影的画面里是生物实验室，右上角的时间显示这份监控录制于事件开始之前。

　　莱恩霍桑全神贯注地看着，不放过任何细节，前面一切正常，几秒钟过后，有两个人出现在画面里，他们拥吻着走进实验室，其中一人在冗长的接吻中，误触了密封舱的开关，而那个被误触的密封舱里关着的，恰恰就是那个冷曜从玄墨星带回来的，结晶状植物标本。

　　莱恩霍桑眉心紧紧锁在一起，从肩章上判断，意外打开密封舱的人，正是全星联的大英雄、全民心中的偶像、功勋卓著的舰长——霍尔。

　　而那个与他接吻的人，却不是他挚爱的妻子——冷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