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一片米白

34、听雨小筑

　　石子的事困扰了初心几天，总算等来了幻化课成功分散她的注意力。
　　教授此门课目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仙师，姓张，弟子们都称呼他为张老仙师。
　　“这幻化术分为两种，一种是变幻形态，另一种是徒手生物。今日我们先来讲前面这种。变幻形态，顾名思义就是变幻一个东西的外形状态，听起来好像只需知道欲变之物的模样即可，其实不然，此术法实际考验的，是施法之人的瞬时反应。”
　　弟子甲：“瞬时反应？”
　　“不错，要变幻一样东西，首先要对这个物体变幻前后的状态有个清晰的认知，对它要变成什么、怎么变、变幻之后的形体表征，要有一个完整的意识操控。”他拿起一支毛笔，指着它道，“比如这支笔，若我想要将它变成一方砚台，那在施法的时候，我就要在脑海中提前想好砚台的模样，同时还要想着从毛笔到砚台，它这个形态变幻的过程。”
　　说着，老仙师将手中的笔变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砚台。
　　“可若是像这般随意变幻，物体就会显得十分粗糙，假如能在脑中多思量一些，这砚台便能更加精致自然。”
　　说着，他手中的砚台又随之延伸出了砚额，砚额龙纹渐显，砚心溢出墨汁，弟子们啧啧称奇。
　　张老仙师：“将笔变成砚台很容易，因为砚台方方正正，构造简单，脑海中顷刻就能呈现砚台的完整模样，可若是要将这砚台变成一只兔子，要思量的，便多了许多，谁来说一下，将砚台变成兔子，需要构思些什么？”
　　弟子甲：“需要构思兔子的耳朵、脑袋、四肢、躯干，还有尾巴！”
　　弟子乙：“还要注意兔子的眼睛是红色的！”
　　弟子丙：“也不尽然，黑色也行~”
　　弟子丁：“其实蓝色也未尝不可~”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弟子们踊跃抢答，课堂顿时欢声笑语。
　　“大家说得都没错，只是忘了一样东西。”老仙师笑笑，抚着胡须道，“若要兔子如这砚心出墨一般真实自然、活灵活现，便需要施法之人为其注入灵力，注入灵力的同时，要对兔子的神态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否则，变出来的兔子，就会像这样......”
　　说着，他将砚台变成了一只兔子，可那兔子却凑到他的手边拿头去蹭，朝他吐舌，活脱脱的像只小狗。
　　“兔子狗，还挺可爱的哈哈哈哈哈哈~”弟子们哄堂大笑。
　　老仙师将兔子放到地上，那兔子像只小狗一般四处闻闻舔舔，逗得众人眉开眼笑。不一会儿，它又「嘭」的一声，变回了最初的毛笔。
　　“欸，怎么变回去了？”一弟子将笔拾起，交还给老仙师。
　　“幻化术并非永久之术，能维持的时间，依施法强弱各自不同。”
　　“仙师！”初心举手，老仙师朝她点头示意。
　　她将头上的簪子取下，上前双手奉给老仙师，问他可否将它变成一柄拂尘。老仙师将簪子拿在手中观察一番，最后摇了摇头，还给她，转身去了座上。
　　“这连理乃是木仙师亲手打造的神武，变不了变不了～”
　　“为何？”
　　“神武有灵，非命定之人、铸造人、血脉至亲之命不受，除了木仙师和先魔尊，怕是没人能变得了它咯~”在椅子上坐下，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你毕竟是木仙师的亲妹妹，待你将此门课程学透，或许可拿这神武一试。”
　　闻言，初心不禁叹了口气，道了句「多谢仙师教诲」后又坐了回去。
　　“剩下的时间，大家可以自行尝试一下这变幻之术，有问题就来问我。”
　　语落，弟子们纷纷拿起了面前的东西开始施法，有的变出了没翅膀的小鸟，有的变出了长腿的蛇，堂上再次热闹起来。
　　论术大会日子将近，初心和曼淼下山采办的次数也愈加频繁。
　　近几日，初心老感觉有人跟踪自己，可每每回头，却又什么都没瞧见。
　　“师妹，怎么了？”
　　“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曼淼四处张望，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会不会是错觉？”
　　“......希望吧。”
　　是夜，初心在房中拿着簪子第八次尝试变幻，可那簪子依然如旧。连续的挫败让她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高度的怀疑，甚至开始对着那簪子自言自语：
　　“我好歹也是千月上神的亲妹妹，你给个面子好不好？”
　　“咱俩相处了少说也有三百年，你这样翻脸无情真的很渣你知道吗？”
　　“怎么说你也是一介神武，如今变成这样，不能大显神通，你自己都不觉得憋屈吗？！”
　　“别的不说，你也知道，我这连算命的都打不过的修为，若是独自出门，没有武器傍身，那得有多危险啊~”
　　“不是，我说，咱俩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你就不能......？”
　　正说得起劲，门外忽然闪过一道气息。
　　“谁？！”她警觉，将簪子戴回头上，悄悄地摸到门边。
　　气息再次出现，她猛地开门，高声道：“到底是谁？出来！”
　　对面房间的柳如仪闻声开门，揉着睡眼往过道上瞧，迷迷糊糊地问她发生了何事。她左右一看，过道上空无一物，只得朝她赔去个笑脸，说是错觉。柳如仪摆摆手不甚在意，只道自己困得不行，让她也早些睡，初心乖巧点头，两人各自回屋关门。
　　甩甩脑袋，想着许是因连理之事都快困扰成神经质了，初心在心中呵笑，决定今日到此为止，谁知转身就看到屋里多出个人，差点没吓得尖叫出声。
　　那人反应迅速，上来就捂住了她的嘴。她定睛一看，竟是云九。
　　初心：“恩么哼以啊～”
　　云九：“你说什么？”
　　初心扒开他的手，重复一遍：“怎么是你啊？”
　　云九发笑，指责她还好意思说，那日在棺城，她跟尊上走了就不管他了，等宴席结束，云主和水城主也回了他们的云水城，留他一人在那儿没人管，搞得他只能撒腿跑路。初心听笑了，说他这话说得，难不成他偷棺主东西了。云九哼哼，说是偷她连理了，听得初心一头雾水。
　　“连理是我的，同棺主何干？”
　　“你忘了？当初因为我偷了连理，差点害得尊上死于尊主之手，这事尊主可是清楚的，若我落到她的手里，还不知道会死得多难看呢！”
　　“嚯！终于肯说实话了吧！”初心总算逮到了他的小尾巴，“我就知道，你之前非要赖着我一定是有原因的，果不其然！”
　　云九谄笑，说那是曾经，现在他性命无忧不还是来了，初心当然没这么傻，问他这次来又有什么目的，他「一脸真诚」说自己就是单纯的、发自内心的、诚心诚意的，想要追随初心。
　　初心面露鄙夷，云九见状拽着她的衣角求她，让她收留可怜的他。初心这人吃软不吃硬，看他样子好像真的挺可怜，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想收留你，可你也看见了，我如今拜师东屿，住的就这么大块地儿，哪还有地方装得下那——么大的一个你。”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给自己找好了住处。”云九露出一个诡异的笑，看得初心不由发瘆。
　　从弟子峰开始，一路随着他朝南行去，两人径直入了千月峰。
　　穿过一片竹林，一座瀑布映入眼帘。瀑布下有一方池潭，潭面仙雾萦绕，水花四溅，潭边有一竹屋，翠竹环绕，青郁风雅。之前枭嫣有说，竹屋名唤听雨小筑，如今看来，这瀑布落天之音，确有听雨之情。
　　“这是…姐姐曾经住过的地方？”初心看着这美景发了神。
　　云九耸耸肩：“上神住没住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一个好地方。”
　　初心不解，他便指着那潭水，告诉她那是东屿山的灵潭，疗伤圣地。
　　初心疑惑地打量他一番，道：“你又没受伤，要来何用？”
　　“嘿嘿，我就这么说说嘛~”他叉着腰，对这住所很是满意的样子，“从今日起，小爷我便住这儿了！”
　　“你要住这儿？！”
　　“嗯，怎么了？”
　　原本觉得不妥，但仔细想来，这听雨小筑是木无衣的专属住所，依照木无衣的性子，从前应该就甚少有人到此，如今木无衣不在，这里又荒废多年，怕是就更加无人问津了，如此，云九便是住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可。
　　“就是太久没人住，这打扫的事可得费小爷好一番力了～”云九说着就卷起了袖子。
　　“随你吧，你想住便住，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欸欸欸！~”
　　初心转身要走，却被云九拉住。问他干啥，他竟说自己手笨不会下厨，让她照顾照顾他的伙食，可把初心听笑了。初心说他住这儿的事她不上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还得寸进尺，谁知云九这人脸皮真真够厚，反倒说这屋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有人住还有人打理，总比闲置了好，再说之前是他带她去见的月一，作为报答，她给他带带吃食并不过分。
　　“你......！”初心忍了，一字一顿地道，“行！我给你带！”
　　云九嘿嘿一笑：“谢啦~”
　　末了，两人一个心满意足地去收拾屋子，一个则揣着一肚子气回了弟子峰。
　　从这天起，初心每日都早早抵达饭堂，打上两份饭去找云九，饭堂大娘问起，她都说自己最近修行辛苦，体力消耗太快，大娘也没多问，谁知饭没送上几天，初心竟发现云九好像有些猫腻。
　　有两次她去的时候，云九正在屋子里面收拾打理，她感觉潭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想去瞧瞧，可每当这时候云九总是赶着趟地出来阻拦，还以各种方式转移她的注意力。
　　越是这样越有问题，初心哪里能忍，几经思量，最后决定找个时间提前过去，打他个措手不及，一探究竟。
　　这日，她提前半个时辰来到小筑，见云九正背对着她靠在潭边不知在干些什么，就蹑手蹑脚地靠近，透过他四肢的缝隙隐约瞧见潭中似有一袭身影。那身影反应灵敏，没等初心看清似乎就发现了她，埋头潜入了水里。
　　云九惊觉回头，顿时慌乱：“你、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初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将食盒放在屋前的石桌，故作轻松地说她待会儿要和曼淼下山，所以今日早些来给他送饭，让他快些过去吃。云九整理好神态过来，强装淡定地去开食盒。趁他手上有东西，初心扭头就朝那池潭跑去。云九见了立马放下菜盘，跑去追她，将她拦在了池边。
　　初心双手抱臂，昂首看他：“我就说这池里有东西吧，到底是什么？”
　　“没、没什么，你看错了~”云九垂眼，眼角一直在瞟看后面
　　“我才不信，你让开！”
　　初心上前，想推开他，两人拉扯着，只闻水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地唤了云九一声。初心眉眼一挑，云九叹了口气，从她跟前退开。低头望去，只见池中是一女子，发色天蓝，额前长着三片鱼鳞，鱼鳞呈霓彩色，在水光的映衬下泛起亮光，璀璨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