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帅哥教练结下梁子后》舸怀戚

35、爱哥哥

　　是夜，常胜躺在昨天睡过的那张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常铮铮正坐在一旁读书，见到弟弟这样别扭的举动便问：“你冷吗？”

　　常胜倔强地摇头，沉默良久，“嘭”一声把被子踢开，人从里面钻出，声音颤抖地说：

　　“哥哥，你是……你真的喜欢男的吗？”

　　闻言，常铮铮立刻关掉手机屏幕，挪出被窝，将被常胜踢开的被子重新团到他身上，却是紧锁着眉，一言不发。

　　胜胜甩开了他搭在自己肩头的被团，眉头皱得像两颗小黑豆，见人不答话，反而眼圈更红：“我爸说……说你这、这是病……会带坏我……”

　　“我、我看见你们拉着手……”

　　他心里难过极了，几乎要哭。一个刚从混乱暴力环境中走出来的孩子该是多么无助，他觉得自己的哥哥绝不是一个“病人”，但又不自觉地将爸爸对他灌输的观念奉为圭臬……

　　仍是沉默，常铮铮坐到他的床边，试图拉着他的手，可一旦触及，胜胜就要开始打哆嗦，他便只好托着人后脑勺，将弟弟结结实实揽在怀里。

　　——是的。今天的常胜经历了太多，先是刘娟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是见到了萧骏……困惑与恐惧再正常不过，常铮铮决定先抱着他轻轻安抚。

　　“哥哥？”

　　他抬头，眼巴巴望着常铮铮，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于是常铮铮深吸一口气，将胜胜搂得更紧。

　　“胜胜，这不是病。”

　　常胜的呼吸顿了顿，哽咽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人，有的人喜欢的人，和自己的性别一样。哥哥就是这样。

　　也有很多种爱。我爱你白天见到的那个哥哥，这是一种爱；爱你，是另一种爱，就像爸爸妈妈爱小孩的那种爱。”

　　怀中孩子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两只手抓在常铮铮背后——他有些云里雾里，因为他的爸爸妈妈从来没有像哥哥一样地对待过自己，却还是感到安心。

　　“胜胜也爱□□，对不对？”稍稍等待一会后，他试图用孩子能理解的视角去解释。

　　常胜果然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接着说：“嗯……但是□□是小狗狗，和爱哥哥，也不一样……”

　　“对。”常铮铮伸手轻碰他的脑袋，笑着，“□□不会因为胜胜和哥哥在一块，就不喜欢和胜胜玩了。”

　　“哥哥也不会因为和萧骏哥哥在一块，就不和胜胜玩了。我会照顾你，陪着你。”

　　道理很浅显，即便是这样的孩子也能听懂。常胜紧紧抓住常铮铮背后衣物，如同在大海中抓住救命的浮木一般。

　　胜胜独自消化了一会，又抬起头，天真地问：“那个哥哥，他对你好吗？”

　　常铮铮脑海中闪过无数萧骏笑着陪伴自己、牵着自己、亲吻自己的画面……

　　他微微垂眼，低声道：“他对我很好。”

　　很快，男孩安静下来，睡得昏沉。那粗粗的眉头终于舒展，脸上疼痛的红痕也已然消去大半。

　　——

　　次日清晨，常铮铮起了个早，坐在窗边，对着笔记本发呆。

　　胜胜爬下床，他在睡眼惺忪间见到哥哥沉静的背影，回想起昨晚哥哥温暖的怀抱，以及那认真却又不乏悲伤的眼神。

　　他也觉得哥哥没有生病。

　　听见身后窸窸窣窣响动，常铮铮敏感的神经像被拨动的弦，他立即收敛了面上愁容，温声问胜胜：“醒了？不再睡一会？”

　　常胜摇摇头，自己乖乖把衣服穿上，随后站到常铮铮身边，小声说：“哥哥，你和那个哥哥……就像爸爸妈妈一样吗？”

　　原来胜胜如此纠结，是在想这件事。

　　他看着弟弟小狗一般黑亮的眼睛，里面满是好奇与依赖，自己竟也忍俊不禁，于是常铮铮轻揉揉他脑袋，斟酌后回答：

　　“是，但也不是。

　　但我们互相希望对方开开心心的，就像，哥哥希望胜胜也能开开心心一样。”

　　胜胜听完，抱着常铮铮的腰，一脑袋扎在他怀里。

　　“鼻涕别擦我身上呀。”常铮铮笑着，抚摸他后脑勺刺刺的碎发。

　　闻言，胜胜便松开了紧抱住哥哥的手，红着脸跳到一旁：“没有哭。”

　　本想着向这一大一小道声早安的萧骏，此时静静站在门外，满心欢喜地看着这幅景象，直到胜胜跳开，他才提着几个塑料袋，敲敲门走了进来。

　　瞧见他的身影，胜胜稍稍缩了下脖子，目不转睛的眼光中满是好奇和微弱的恐惧。

　　铮铮哥哥说过，他喜欢的这个哥哥、之前发消息来问他们晚上吃什么的哥哥叫作萧骏——哥哥把这两个字一笔一划写给他看，还读给他听。

　　萧骏哥哥如今站在自己眼前，高大得需要男孩仰视。

　　他的肩膀很宽，提着塑料袋的一双手骨节分明，手背上浮起青筋……和爸爸有点像，但又不一样。爸爸的眼神总是很凶很冷，可萧骏哥哥的很暖和，尤其是看着哥哥的时候……

　　“买了几个茶叶蛋、包子，还有豆浆。”萧骏搬个凳子给常胜，自己站在一边拆着包装。

　　由于不知道常胜口味，萧骏便总共买了四碗豆浆，三碗咸、一碗甜。他将两碗不同的都推到常胜面前，笑着问：“胜胜，你吃哪个？”

　　常胜纠结万分，飞快地瞥了一眼萧骏，又看到哥哥面前放着的咸豆浆，便低下头去，有样学样地也要了一碗咸的，溜着边小口啜饮。

　　他还注意到，萧骏哥哥把那一碗没飘着香菜的豆浆换给了铮铮哥哥，哥哥嘴角翘了翘，这才动了勺子。

　　常铮铮看见弟弟那转来转去的小眼睛，于是主动开口：“胜胜，吃不吃茶叶蛋？”

　　胜胜点点头，刚要伸手去拿，却见到萧骏已经剥好了一颗，光洁的鸡蛋落在豆浆盖子上，他再一推，送到常胜手边，微笑着看着他，并不催促。

　　“胜胜别担心，你哥哥这几天会很忙、很累，我们一块帮他、陪着他好吗？”他温声说，看着常铮铮，再看向常胜。“鸡蛋给你吃，多吃一点，能长得高高的。”

　　他接过了那颗茶叶蛋，不负众望地大口咬下去，望着萧骏剥第二颗茶叶蛋的手，随后，那颗茶叶蛋自然而然地被递到了哥哥手边，哥哥也很自然地拿起来咬了一口。

　　常胜眼神呆呆，像是被蛋黄噎住了那样。

　　只是他爸从来不会这样照顾自己和妈妈。

　　——

　　回到医院，常铮铮拜托萧骏带着弟弟留在走廊，转身进了病房内。刘娟一见儿子回来，便急急忙忙地走向门口，神色焦急道：“铮铮，我还是放心不下……这、她……”

　　远远一看，只见常威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这两天里他没吃任何东西，就连交流的欲望也失去了，即便面对常铮铮，也只是扫扫过一眼，一个字也不说。

　　刘娟因此疑神疑鬼，还以为是新来护工的照顾不周，昨晚几乎没有合眼，终归不敢再把所有担子撂给那年轻女孩。常铮铮试图向她解释，刘娟却仍旧焦躁不安，连带着护工也面露难色，一言不发地站在角落收拾衣物。

　　常铮铮随手一翻那缴费单据，与此同时又发现了某项费用数据不对，他皱着眉，知道这又免不了一趟长跑，得在好几个地方间辗转。

　　一面是母亲态度的无形压力，一面又是冗杂事物的堆砌，常铮铮扶额，他只能一件一件慢慢办。

　　病房门没关，露出的缝隙刚好够让萧骏将其间凝滞的空气尽收眼底，设身处地地体会到了常铮铮的窘境。

　　就在这时，萧骏对常胜说：“胜胜，帮哥哥一个忙，去问一下那边的护士姐姐，什么时候来给爸爸量体温，好不好？”

　　常胜虽然不太明白，可还是将其当成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快步跑去护士身边。

　　随后，萧骏便走到了病房门前，在门上叩叩两声，打破了母子之间的沉默，他于是走到刘娟身旁，诚恳地道：

　　“阿姨，您不用着急。护工是我托朋友从正规平台上介绍给铮铮的，都有档案和工作经验。昨天才新接手您这边，难免有些不熟悉的。这样，我去帮您和她把照顾的要点细节都对一遍，后续再有问题，您随时联系我。”

　　刘娟望着他，微微发愣，望着他那副信誓旦旦的自信神情，自己也只能点点头，哑了火。

　　萧骏爽朗一笑，随后拉着常铮铮往角落走，与他肩抵着肩，低声道：“医保那事我熟，你把单据收好了拍照一块发我，我帮你弄去。”

　　“铮铮，你等下和弟弟玩会去，歇一下，这边有我。”

　　常铮铮忽然意识到，自己正是与昨天母亲的角色对调了，压力全在他的肩上，于是神经绷紧，什么也放不下。此时有了萧骏的协助才豁然开朗，得以放平心态。

　　门外胜胜完成任务回来，正扒在门框边悄悄往里面看。他看见萧骏哥哥先与护工交谈片刻，随后走到一旁拨了几通电话，全程语气平和，不疾不徐，最终又向哥哥比了个“OK”的手势，松快的神色自此重现于常铮铮脸上。

　　“护工那边我多讲了两句，流程基本安排好了。”他带着常铮铮往门外走，手掌虚虚护在常胜的小脑袋后。“保险材料等会再说，走我们先去吃中饭。”

　　常胜眨眨眼，望着他大大的手，随后向上一捉，轻轻捏住他的小指。萧骏一怔，随后露齿一笑。

　　他所见到的萧骏，总是开开心心地帮着铮铮哥哥安排事情，用低低的、温和的声音对自己与哥哥说话，和他爸醉酒以后的大吼大叫完全不一样。

　　想到了这，他不禁将手指握紧了一点，待离开医院时，整只手已经被萧骏大大的手掌包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