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吃好看的蘑菇》言言者

9、第 9 章

　　思琦太累了，她沉睡了好几天。
　　这是从她入住这里以来，第一次陷入梦境。

　　梦里，民宿的花园里不再是花团锦簇的模样，而是被修剪成整齐划一、毫无生气的方格，长着温顺无害的青草。
　　楼道里华丽的壁纸一点点剥落，露出后面煞白的墙壁。
　　民宿不再温暖，它显露出原本的模样，一座精致而冰冷的笼。

　　她梦见自己穿梭在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楼道，穿着白色制服，进入一扇扇编号整齐的房门。
　　她脸上的神色日渐冷肃，内心也日渐荒芜。

　　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思琦在梦魇中挣扎，却像被人按住四肢，一动也不能动。
　　直到，那个数字的电子音响起，语调悲伤：
　　“宿主，种子都开花了。”

　　思琦猛地惊醒，额头上有冰凉的汗。
　　房门被推开，涌入几个身着白大褂的人，他们高兴道：“思琦，你终于醒了！”
　　思琦茫然四顾。
　　哪里还有温馨的民宿？
　　浅蓝色的床单，浅蓝色的窗帘，冰冷的机械，还有永远不会消散的，消毒水的味道。

　　“我做了一个梦……”她声音沙哑。
　　“是毒素引起的幻觉。”为首的人迅速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你前几天误食了毒蘑菇。”
　　旁边的人立刻附和：“是的，思琦，以后不要乱吃东西了。”

　　思琦看着他们的脸，他们都在笑，眼睛里却都是怜悯。
　　思琦问：“我可以离开了吗？”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悲伤地看着她：“还不行。”
　　“那我留在这里，还能做什么？”
　　“按时吃药，然后可以去花园散散步。”他们给出手册上的标准答案。

　　思琦沉默了。
　　她不争辩，顺从地接过药片吞下，然后起身，沉默地走出房门。

　　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下意识抬头。
　　门口挂着铭牌，清晰地刻着她的身份：主治医师——思琦。

　　思琦看向等在走廊里的同事们，她眼神游弋，最终停在他们的心脏处，她看见，他们每个人的心脏处，都蜷缩着一颗种子。

　　房门缓缓合上，在即将完全闭合前，思琦回头，从缝隙里捕捉到阳台上的一个黑色花盆。
　　花盆里，长着一朵蘑菇。
　　白色的菌杆，伞盖斑斓绚丽。
　　仿佛凝聚了她梦中，所有房客的执念和痛苦，以及他们扭曲又蓬勃的生命力。

　　思琦想：
　　它真的是一朵……漂亮得惊人的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