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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阴谋诡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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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滂沱大雨已然停滞住,但甄兰茵推开门,往外凝睇望去还是有一些霡霂细雨,整个小院子都犹如新生。
这让她的心情得以缓解,她昨夜一晚没有歇息,直到烛火燃尽,她都还想着穆封成的那句话,深邃且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让她有短暂失神,那斩钉截铁的眼神让她夜不能寐,心绪一时半会儿不能停下来。
小忠犬何时进攻性如此这般强烈,让她有那么一瞬间心慌,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
她能想象出那人该是如何恣意朝她迈步过来,雨丝被遮掩,她微仰头顶上方,一把油纸伞替她遮盖住一切,肩膀上被披上一件轻薄长袍披肩。
“外面还在下雨,我放了一碗甜粥在你书房桌上。”他敛下双眼面无表情看着前方的她。
穆封成的声音沙哑,她漠然转过身来看着他蹙眉凝思。
“你生病了?”一股莫名火气直冲天灵盖,她从他手里抢过伞柄,拉着他手腕就往屋内走去。
他就听话地任由她拉着他,昨晚的心中闷气就被这样哄好。
看来她还是在意他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住,就被甄兰茵一个回头给逮住,顿时他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
这样子的穆封成格外让人心里发软。
她细想起来,昨晚不该那样对他,也许那份情意是自己看错了也有可能,他看上去就像是缺根情丝的样子,怎么可能懂男女情爱,两人这一路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也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的情谊也是一种情。
这样想着,她心里也放松了许多,她虽然知道以前也是很受欢迎的,追求者众多,但她确实无意这些情爱,而且穆封成看上去年龄怕是比她要小上几岁。
甄兰茵家中有一位亲弟弟,她很是疼爱她这位弟弟,在这个寂寞如雪的时代,也只有穆封成陪伴着她许久,也许未来他们还会持续在一起,因想着弟弟,对待穆封成便没那么冰冷了。
她把他拉到一旁坐下,取下一旁的干毛巾替他擦拭脸上与鬓角的雨珠,而穆封成就这么直勾勾的眨了眨眼看着她,眼中希冀的目光倒让她觉得他是一只被雨水打湿的小狗,刚才还一脸不高兴耷拉着双耳,这会儿小耳朵又直挺挺的竖了起来,被他这副模样看得心生欢喜。
他高高束起的马尾显得凌乱,歪歪扭扭。
像是为了什么匆忙束起来的,她大发慈悲对他道:“穆封成,看你头发没有束好,我来给你重新梳理一下。”
见他眯着眼点了点头,就开始手上动作。
束发飘带被解开,一头黑色如瀑布般的长发瞬间倾洒而下垂落在他腰际,让他的模样变得愈发好看俊俏,替他梳理前额碎发时,被穆封成半合着的双眼吸引,他的眼睫毛扑簌颤动着,像蝴蝶振翅。
顺着鼻梁往下俯看,鼻尖上居然还有一颗痣,那痣真是点睛之笔,英俊却又让人觉得邪魅,唇形红润饱满。
甄兰茵没意识到她的手上动作慢了下来,穆封成疑惑之际抬眼望去与她四目相对。
呼吸一颤,被他这样直视着,饶是她见过世面,此刻也按捺不住她的嫉妒心,没想到她也会嫉妒一个男人有如此模样。
男人眉如墨画又轮廓分明的,不管看多少次她都感到无比惋惜。
真是可惜啊,没能生在她那个时代,要在她那个时代,他家门槛都得被星探、各类媒体经纪人踏平。
穆封成看着她对着自己的脸发呆,抬手摸了摸脸,紧锁着眉头问:“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她听闻指尖一顿,起身清了清嗓子:“没有,你把眼睛闭起来不准看,我很久没给别人梳过头发了,你看着我,我有压力。”从他前方绕至他身后,看着铜镜当中的他已然闭上了眼睛,她很是满意。
手上动作迅速敏捷了起来,开始认真给穆封成束发,她的注意力全在他头上,并没从铜镜当中看见穆封成的双眼一直锁定着她,眼中伴随着晦暗与算计。
“好啦!”一声雀跃声传来,他迅速转变神色隐去所有一切。
他对上她的欣喜,她那副满心欢喜的模样让他内心顿感心颤。
“看来我的手艺还在,在你们这个时代我也注定饿不死的。”她洋洋得意,双手抱胸欣赏佳作。
穆封成看着镜中自己,他从未如此仔细看过他这张脸,被仔细打整好的头发高高束起,竟叫人感慨万千,陌生至极。
脑海里男人爽朗的笑声,小男孩站在庭院中,手持木剑对着面前男人在咿咿呀呀说着什么。
他的脑袋一阵剧烈疼痛,紧皱着眉心淌下几些汗珠,不一会儿便汗涔涔。
甄兰茵看他脸色苍白,惊道在一旁问他怎么了,他紧紧按压着头,想要强压制住,但一片一片的回忆向他涌来。
——“好男儿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是好事,子麟,为父为你感到欣慰。”
画面中高大魁梧的男人身穿盔甲,腰间佩剑与穆封成的佩剑极为相似,男人宽厚手掌正一脸笑意慈爱般抚摸着小男孩的头,随即蹲下身来,瞧了男孩许久才继续说道。
——“但是子麟,生为我穆家儿郎,你有这副出色的样貌太过招惹是非,为父担心你日后上前杀敌之时会惹人非议,从而影响你的震慑力,为父从今日起就向外宣布你面目可怖,需持戴面具,只有你的亲人知晓这事,切莫让其他人知晓你面具下的模样,待为父为你打造一副鎏金面具,你以后只能戴上它斩杀犯我边关之人,你可愿意?”
小小儿郎还待发育,清脆奶音传出来的却是掷地有声。
“好的爹爹,我愿意,我穆家儿郎必为圣上鞠躬尽瘁,守护我朝疆土!”
小子麟朝着爹爹说完,一脸奶气皱着脸扮严肃,拿起手中父亲给他雕刻的木剑就开始在空中挥动着。
身旁男人的笑声更加肆意灿烂,记忆中的高大男人模样随着穆封成追溯记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他的父亲,慈眉善目,犹让他感到一阵温暖。
可脑中画面又一转。
边关的夜晚总是漫天黄沙袭来,风声鹤唳。
为着又一战事得胜,敌军暂退,军营灯火通明,将士们欢呼高歌、把酒言欢。
关押犯人的地牢里,阴暗潮湿,滴水声清晰入耳,各类审问犯人的刑具依次摆在木板上,有些刑具甚至血淋淋的,让人暗生可怕。
穆封成戴着鎏金面具急匆匆赶来地牢,剧烈的喘气声足以看出他有多焦急赶来。
在地牢被审问的人是他的另一位副将,这位副将跟随他多年征战,两人早已是生死之交,他不可能是敌方派来刺探军情的内鬼,他因出城率军出战,出城前命人看好他别让任何人审问 ,一切等他回来再说,但还是来晚了。
得胜回来中途被绊住了脚耽误了一会儿,他的盔甲上全是敌人的鲜血,可见前方战事有多么激烈。
只见穆封成刚急促跑到地牢台阶处,只余几步之遥。
惨烈的喊叫声刺声入耳向他席卷而来,迅速充斥着他的耳膜,大脑嗡嗡作响,他僵住了脚步,全身血液倒涌。
空中散发浓重血腥味儿,让他胃中不适,眼神看去的方向悲痛欲绝,他捏紧了腰侧佩剑,紧紧攥着剑柄,手指骨发出剧烈“咔嚓”骨头嗡响声。
灯火闪影,一袭穿着魁梧盔甲且带有压迫感的男人走了过来 ,站立在穆封成面前,冷着眼瞥了他一眼,只丢下一句冰冷的话语:“人我已经杀了,子麟,你这么优柔寡断迟早有一天要吃亏,明早我会派人把他尸体放置在训练营台上,让众将士以儆效尤,我军中但凡有内鬼,一律按此作法。”
随后他径直离开。
穆封成看着他那双染着鲜血的手,那双小时候慈爱抚摸着自己的父亲何时变得这么残忍无情,甚至于他已经很久没看到父亲那般慈爱的笑容了,现在的他就像是被夺舍了一般,让人胆寒又惧怕,令人陌生之极。
大脑承载着的一部分记忆浮出水面,让穆封成整个人脱力般倒在甄兰茵肩膀上,脸色惨白,他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不堪,让甄兰茵属实无所适从,但她很紧张,因为他这个样子让人觉得很害怕。
待他稍微缓解了一点,她松开他,准备起身去给他倒一杯茶水。
但穆封成手指僵硬地攥紧了她的衣袖,低哑道:“你别走,再让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她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穆封成,当真让她心间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疼。
于是便像她以前哄着弟弟时一样,把穆封成拦了过来,攀上他一侧肩膀,把他紧紧搂在了怀里。
他就静静地垂着眸半晌,呼吸着甄兰身上的清香味,就这样在她怀中慢慢平复了下来。
“我刚才似乎想起了一点记忆。”
他感觉到她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听见她问:“是什么样的记忆?”
因为她感觉到他失落的情绪,他看上去.....有一点难过?
也许比难过还更多,她想让他开心一点。
穆封成继续说着他的记忆。
“我看见我的父亲在教我习武练剑,他在一旁看着我,他是那样的魁梧高大,好像有他在的地方我总会感到很踏实,可不知为何......”抿了抿嘴,接下来的话也不知该不该说。
说到这儿,她听见他停顿了,细心引导,轻着声音询问:“把心中所说所想的全部吐露出来,你会好受许多,你受过伤,一时间的记忆承载,会让你的大脑负荷不了。”
许是甄兰茵第一次这么温和地对他说话,而且还这么温柔耐心,他倍受安心。
“我很难过,莫名地难过,我总觉得他不是......”
“他不是什么?”
甄兰茵被他突然涣散的眼神震住了。
张了张口。
他突感颅内一阵细密疼痛。
紧闭双眼,残缺不全的记忆太杂乱,导致他本就遭受过伤害的脑袋痛上加痛,竟然直接晕厥了过去,直直倒在了甄兰茵怀里。
失去意识前,穆封成很想跟她说。
他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不会嗜杀成性。
心中谜团渐渐浮出水面,他的父亲似乎有着很大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