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骂了，我真不是反派女配！》周小粥大王

10、第十章：影子的方向

　　那天傍晚短暂的失控，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过后，水面似乎恢复了平静，但湖底涌动的暗流，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

　　陆昭夕哭过之后，心情奇异地轻松了许多。陆觉晓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陪她走完了剩下的路。他依旧走在她前面半步，依旧没有过多的言语，但那只曾经紧握过她手腕的手，那份笨拙却真实的擦拭，像一道微光，驱散了她心中些许的阴霾。

　　他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或者说，他愿意重新给她一点，哪怕只是属于“妹妹”的容身之所？

　　这个认知让陆昭夕小心翼翼地将那份隐秘的、连自己都尚未完全理解的失落和酸涩压回心底。她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试图用下一次进步来回应那份沉默的宽容。她甚至主动减少了在陆觉晓面前晃悠的频率，生怕自己不经意的举动，又会打破那脆弱的平衡。

　　然而，有些东西一旦破土，便再难忽视。

　　她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观察陆觉晓。观察他微微蹙眉时眼角的细纹，观察他修长手指握住画笔时的稳定，观察他偶尔在阳台远眺时，挺拔背影里透出的、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

　　这些细节，在过去十几年里如同空气般自然存在，此刻却变得无比清晰，带着一种陌生的、扰人心神的吸引力。

　　更让她心慌的是，她开始频繁地做梦。

　　梦里没有清晰的剧情，只有模糊的光影和感觉。有时是雨中那个过于用力的拥抱，醒来时仿佛还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和心跳；有时是他沉默地将牛奶放在她桌边，转身离去时衣角带起的微风；有时，甚至只是他坐在对面安静吃饭时，低垂的、睫毛浓密的眼睑。

　　这些梦境无声无息，却比任何“原著剧情”都更具侵蚀力。它们让她在白天面对陆觉晓时，会莫名地心跳加速，会在他偶尔投来目光时下意识地躲闪，又会在他移开视线后，忍不住偷偷追寻。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这难道就是“洗白”成功后，兄妹关系恢复正常的表现吗？可为什么，这种“正常”里，掺杂了这么多让她不知所措的悸动和慌乱？

　　与此同时，另外两条原本被她刻意回避的“剧情线”，也开始以另一种方式，悄然回归。

　　一天午休，陆昭夕被数学老师叫到办公室。她的月考数学成绩拖了后腿，老师找她分析试卷。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几个学生，江述白也在。他似乎是来交竞赛报名表的，站在班主任的办公桌旁，身姿笔挺。

　　陆昭夕低着头，听着老师指出她的问题，脸颊发烫。她能感觉到一道清冷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她攥紧了衣角，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试卷上。

　　“……尤其是这几道题，思路完全错了。”老师用红笔圈出几处，“回去好好看看，不明白的……”老师顿了顿，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江述白身上，“江述白，你数学好，有空帮陆昭夕同学看看这几道题？”

　　陆昭夕猛地抬头，差点脱口而出“不用”。

　　江述白已经看了过来，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好。”

　　老师满意地笑了：“那就这样。陆昭夕，你把卷子给江述白看看。”

　　陆昭夕僵硬地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布满红叉的试卷，像捏着一块烫手山芋。

　　江述白走了过来，停在她面前，伸出手。他的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

　　“给我吧。”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陆昭夕几乎是机械地将试卷递了过去。指尖不可避免地轻轻擦过他的掌心，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她像被电到一样，迅速缩回了手。

　　江述白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接过试卷，目光快速扫过那几道错题，然后抬眼看她：“午休结束，图书馆。”

　　不是询问，是陈述。

　　说完，他拿着她的试卷，转身便离开了办公室，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余地。

　　陆昭夕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她明明已经决定远离所有“男主”，为什么事情还是会找上她？而且，江述白主动提出帮她讲题？这完全不符合她脑子里的“清冷学神”人设！

　　午休结束的铃声像催命符。陆昭夕磨磨蹭蹭地来到图书馆，果然在靠窗的老位置看到了江述白。他面前摊开着她的试卷和一本干净的草稿纸，阳光透过玻璃，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

　　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江述白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试卷推到她面前，用笔点着第一道错题：“这里，辅助线画错了。”

　　他的讲解清晰、简洁，逻辑严密，没有任何一句废话，也丝毫没有因为她基础薄弱而流露出不耐烦。他只是在陈述解题的步骤和原理，声音平稳，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陆昭夕起初还有些心神不宁，但渐渐地，被他严谨的思路带入，开始认真听起来。她发现，抛开“剧情”和固有的偏见，江述白在讲解题目时，有一种独特的、能让人安下心来跟随的魔力。

　　“……所以，这里应该用这个公式变形。”他写完最后一步，放下笔，抬眼看她，“懂了吗？”

　　陆昭夕看着草稿纸上工整的步骤，点了点头：“懂了，谢谢。”

　　“嗯。”江述白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忽然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问出了一个让陆昭夕猝不及防的问题，“你最近，好像很怕我？”

　　陆昭夕的心猛地一跳，差点打翻手边的水杯。她慌乱地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没、没有啊。”

　　江述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让她无所遁形。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的细微声响。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陆昭夕却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她不明白，江述白为什么要问这个。他明明之前对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就在她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沉默的压力时，一道略带慵懒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这么用功？”

　　陆昭夕循声望去，看到谢砚修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本厚厚的外文画册。他脸上挂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笑意，目光在江述白和陆昭夕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面前写满公式的草稿纸上。

　　“江大学神亲自辅导功课？”他挑眉，语气里的戏谑毫不掩饰，“陆同学，面子不小啊。”

　　陆昭夕的脸瞬间涨红，有种被抓包的窘迫感。

　　江述白抬起眼，看向谢砚修，神色未变，只是眼神微冷了几分。“有事？”

　　“没事，”谢砚修耸耸肩，将一本画册随手放在他们旁边的空位上，“就是过来找个地方看书，没想到打扰你们‘学习’了。”他特意加重了“学习”两个字，然后自顾自地在旁边坐下，翻开了另一本画册，仿佛他们不存在。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江述白收回目光，不再看谢砚修，也没有继续刚才那个让陆昭夕心惊的问题。他重新拿起笔，点了点试卷上的下一道错题：“继续。”

　　陆昭夕如坐针毡。一边是气场清冷、正在给她讲题的江述白，一边是姿态悠闲、却明显散发着“我在看戏”信号的谢砚修。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聚光灯下炙烤，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难熬。

　　她偷偷抬眼，看向对面专注解题的江述白，他清俊的侧脸在阳光下近乎完美，却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她又用余光瞥向旁边的谢砚修，他看似在认真看画册，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却从未消失。

　　这两个人，一个是她曾经痴恋、如今避之不及的“官配”男主，一个是被她强行“配”给哥哥、如今关系微妙的关键人物。现在，他们却以这样一种奇怪的方式，同时出现在她身边。

　　而她，这个手握“剧本”的“反派”，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站在交叉路口，看着地上自己被拉长、并与另外两道影子微妙交叠的影子，彻底迷失了方向。

　　她原本清晰的世界，从撞车那天起，就碎成了一地拼图。她试图按照错误的图纸将它们拼回原样，却发现每一块碎片，都指向了与“原著”截然不同的、充满未知和悸动的方向。

　　影子在阳光下交织，无声地诉说着故事的另一种可能。而她，只是其中一道，茫然寻找着自身轨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