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COD）》宁娘娘

26、雪崖

　　螺旋桨的轰鸣在阿尔卑斯山脉狭窄的山谷间回荡。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轻型运输机，正沿着幽灵小队惯用的隐秘航线，低空穿行于皑皑雪峰之间。
　　机舱内，刚刚经历了一场重大情报胜利的四人小队，正沉浸在短暂的疲惫与松弛中。Elaine靠在舷窗旁，望着窗外掠过的、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芒的冰川，思绪还停留在那些错综复杂的资金流和即将返回“鹰巢”的后续行动上。Hesh在检查装备，Logan闭目养神。
　　只有Keegan，如同永不松懈的猎豹，依旧保持着最高警戒。他坐在副驾驶座，锐利的目光透过护目镜，不动声色地扫视着仪表盘和前方航线。飞行高度、速度、航向……一切看似正常。
　　但一种多年刀头舐血培养出的、对危险近乎本能的直觉，让他后颈的寒毛微微竖起。太安静了，接应飞行员自起飞后几乎一言不发，这与往常不同。
　　突然，就在飞机即将拐过一个V形险峻山谷时，Keegan瞳孔猛地收缩！他注意到飞行员放在操纵杆上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并且正以一种极其细微、却绝非正常操作的动作，轻轻向前推杆！飞机机头随之产生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下俯趋势——这不是规避气流，这是要撞向正前方那座覆盖着厚厚冰层的黑色岩壁！
　　“你在干什么！” Keegan的怒吼如同惊雷在机舱炸响！几乎在出声的同时，他整个人已从座椅上弹起，一手闪电般切向飞行员颈侧动脉，另一只手猛力向后拉拽操纵杆！
　　飞行员显然也受过严格训练，在被击中的瞬间，竟咬牙忍住眩晕，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将操纵杆死死前推！飞机发出刺耳的警报，猛地向下栽去！
　　“抓紧！” Keegan对后舱大吼，同时与飞行员在狭窄的驾驶舱内展开了殊死搏斗。肘击、锁喉、争夺操纵杆……每一次交锋都关乎生死。后舱的Hesh和Logan被巨大的过载死死压在座位上，奋力想去帮忙，却难以移动。Elaine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剧烈的颠簸和失重感只持续了短短十几秒。伴随着金属撕裂的可怕巨响和剧烈的碰撞，Keegan只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将他狠狠抛起，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刺骨的寒冷将Keegan从昏迷中冻醒。他发现自己半埋在冰冷的雪堆里，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剧痛。他挣扎着爬出来，甩掉头上的积雪，迅速检查自身：多处擦伤和淤青，左臂一阵钻心的疼，可能骨裂，但无致命伤。
　　他立刻抬头环顾四周。月光下，是一片陌生的雪坡，到处散落着飞机的残骸。不远处，一个身影面朝下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是Logan！
　　Keegan心中一紧，踉跄着冲过去，小心地将Logan翻过来。Logan脸上、作战服上布满划痕，额角有凝固的血迹，呼吸微弱但存在，意识昏迷。
　　Keegan迅速检查了他的生命体征，确认暂无立即生命危险，便将他拖到一块背风的岩石后暂时安置。顺着雪地上清晰的滑坠痕迹和散落的零件，Keegan抬头望向陡峭的上方——主机身显然是从那里坠落的。
　　他强忍伤痛，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终于，在靠近一处悬崖边缘时，他看到了令人心悸的一幕：飞机的主机身像一只被撕碎的巨鸟，倒插在下方几十米处一个更陡的斜坡上，卡在几块巨石之间，摇摇欲坠。

　　Keegan的心沉了下去。他小心翼翼地沿着近乎垂直的岩壁向下滑降，每一下都牵扯着受伤的左臂，带来阵阵剧痛。
　　终于，他接近了扭曲的机舱。透过破碎的舷窗，他看到了机舱内的惨状：驾驶员的座位被一根断裂的金属梁直接刺穿，鲜血染红了驾驶舱，显然已无生还可能。而在机舱后部，Elaine被变形的座椅和卡死的金属框架死死压在下面，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雪，毫无声息。Hesh不见了踪影。
　　“Elaine！” Keegan的声音因恐惧和紧张而嘶哑颤抖。他用力拍打她的脸颊，“Elaine！醒醒！”或许是呼唤起了作用，或许是刺骨的寒冷，Elaine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剧痛让她瞬间蹙紧眉头，当她看清眼前的Keegan和所处的环境时，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被巨大的恐惧和痛苦取代。
　　“Keegan……我的腿……动不了……”她虚弱地说，声音带着哭腔。
　　Keegan立刻检查她的情况。她的右腿小腿被扭曲的座椅支架和一块撕裂的机身面板牢牢卡住，鲜血浸湿了她的裤腿，伤口被冻得发紫。他尝试用力扳动金属架，但卡死的结构在低温下异常坚固，他受伤的左臂使不上全力，几次尝试都失败了。
　　每一次用力，整个残破的机身都发出令人颤抖的“嘎吱”声，微微晃动，仿佛随时会彻底解体，坠入下方更深不见底的深渊。
　　“不行……Keegan，你快走！”Elaine看着头顶不断掉落的冰雪和灰尘，感受着机身的摇晃，眼泪终于涌了出来，绝望地推着他，“飞机要掉下去了！别管我了！你快走啊！”
　　“闭嘴！”Keegan低吼着，额角青筋暴起，再次用肩膀顶住金属架，试图寻找发力点，但机身摇晃得更厉害了。
　　“我让你走！听见没有！”Elaine几乎是在尖叫，恐惧和不想连累他的决心让她情绪失控，“你会死的！”
　　就在她再次嘶喊的瞬间，Keegan猛地停下动作，转过头，在Elaine惊愕的目光中，俯身，冰凉的、带着血腥味的嘴唇重重地、短暂地堵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一触即分，却像一道闪电击中了Elaine，让她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Keegan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恐惧、决绝和一种深沉到让她心悸的情感。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为了我……别放弃。”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回身，将全身的重量和力量灌注到右肩和尚且完好的右臂上，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用尽毕生的力气，徒手插进卡住Elaine的金属缝隙，猛地向外一掰！
　　“咔嚓！”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变形的支架竟然被他硬生生掰开了一个缺口！几乎在同一时刻，机身发出最后的哀鸣，开始向下滑落！
　　Keegan一把将Elaine从变形的座椅中拖了出来，拦腰抱起，不顾一切地纵身向侧面跃出！
　　就在他们离开机身的下一秒，巨大的残骸带着撕裂一切的声响，彻底脱离了岩架的支撑，翻滚着坠入了下方黑暗的深渊，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Keegan抱着Elaine，重重地摔在下方一个狭窄的积雪平台上，两人在雪地里翻滚了好几米才停下。巨大的冲击力让Keegan闷哼一声，但他始终用身体护住Elaine，承受了大部分的撞击。惊魂未定的Elaine死死抓住Keegan的衣襟，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冰冷的泪水混杂着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风声在悬崖间呼啸，卷起细碎的雪沫。过了好一会儿，Elaine才从极度的恐惧和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的震撼中稍稍回过神。她抬起头，望向近在咫尺的Keegan。
　　他的护目镜在坠落中不知去向，脸上沾着血迹和污迹，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未褪的惊悸和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脆弱的深情。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Keegan也没有立刻松开她，他的手臂依然紧紧地环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他低头凝视着她苍白的脸和盈满泪水的眼睛，呼吸沉重而急促。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充满了劫后余生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良久，Keegan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用沙哑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Elaine……” 他唤了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的温柔，“我知道……这绝不是最好的时机，也绝不是合适的地方。”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牢牢锁住她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烙印进去。“我原本打算……等我们安全回到‘鹰巢’，等一切尘埃落定，找一个……合适的时间，认真地告诉你。”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因压抑的情感而更加低沉，却异常清晰：“但现在……我不能再等了。”
　　“我喜欢你，非常喜欢。”这句话如同重锤，敲在Elaine的心上。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浪漫的氛围，只有在这生死边缘、一片狼藉的雪地上，最直接、最坦诚、也最沉重的告白。
　　Elaine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几乎将她淹没的酸楚和幸福。她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脸庞，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沉的爱意和担忧，想起了他一次次的保护，想起了他默默的关心，想起了他刚刚不顾一切的拯救和那个绝望中的吻。
　　她伸出颤抖的手，避过伤口轻轻触碰他脸颊，泪水不断滑落，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哽咽着说：“这真是……最糟糕、最疯狂的告白了……”她顿了顿，用力吸了吸鼻子，迎上他紧张而专注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但是，Keegan……我也喜欢你。”
　　风雪依旧，悬崖下的深渊依旧黑暗。但在这绝境之中，两个灵魂却前所未有地紧紧靠在了一起。Keegan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用体温温暖着她冰冷颤抖的身体。此刻，生存下去，并守护好怀中的这个人，成为了他唯一且无比清晰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