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刃向柔》剑心未冷

95、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周六清晨七点，锦溪苑的卧室里，沈亦柔正深陷在一周唯一能奢侈享受的懒觉中。床头柜上的手机却不解风情地持续震动，硬生生将她的意识从混沌中搅醒。
　　第一次响起时，她在枕间烦躁地蹙紧眉头，摸索着按下了静音。
　　第二次响起，她带着被屡次打扰的薄怒，瞥了一眼屏幕——闪烁的「梁阿姨」三个字让她瞬间清醒了大半。
　　当第三次铃声不屈不挠地再度撕裂宁静时，她深吸一口气，彻底撑起身子，指尖划过接听键的瞬间，声音已本能地调整到清醒温和的状态：
　　“阿姨，早上好。”
　　“柔柔啊！没吵到你睡觉吧？”电话那头，梁慧兰的声音元气满满，透着藏不住的欢喜，“阿姨想着今天冬至，买了新鲜的肉和韭菜，咱们中午包饺子吃！你们晚点过来啊，阿姨给你露一手！”
　　沈亦柔闭了闭眼，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又精神：“好的阿姨，我……收拾一下就来。”
　　电话挂断的下一秒，她将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沙哑睡意的哀鸣：
　　“萧毅最近周末没来吵我……他妈妈怎么……造孽。”
　　这股无处发泄的起床气在她心头盘桓不去。她拥着被子坐了片刻，睡意已被彻底搅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必须找人负责”的念头。而那个最该为此事负责的“根源”——此刻就住在她楼上。
　　这个认知让她倏地掀开被子，下床，随手抓过那件柔软的浅灰色家居服套上，甚至没心思整理睡得有些凌乱的长发，便径直出了门。
　　然后上楼，指纹开锁，行云流水。
　　萧毅刚想说：早
　　就看沈亦柔穿着一身柔软的浅灰色家居服，长发随意披散，素颜的脸上如同结了一层寒霜。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双氤氲着未消睡意和熊熊怒火的小鹿眼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径直走了进客厅中央，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背脊挺直，双手抱在胸前。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兴师问罪的强大气场。瞬间，整个公寓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十度。
　　萧毅感觉后背有点发凉。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在她对面坐下，试探性地开口，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咋了，沈同学？”
　　沈亦柔眼皮都没抬，只是从齿缝里冰冷地挤出三个字：
　　“你闭嘴。”
　　萧毅瞬间噤声。
　　“等我气消了。” 她终于抬起眼，目光像两把冰锥子，直直钉在他身上，“现在，给我站到墙边去。罚站。”
　　萧毅：“……？？？”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见他没动，沈亦柔的声音又冷了一度，带着不容置疑：
　　“虽然不是你的直接过错，但和你脱不了干系。需要我重复第二遍吗，萧先生？”
　　“……不用。”
　　萧毅默默地站起身，走到客厅空着的墙边，像个被教官抓包的新兵，背对着她，站得笔直。他甚至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冰冷的视线在他背上灼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滴答”作响。
　　萧毅面对着冰冷的白墙，内心活动异常丰富：
　　「到底怎么了？不是我直接过错，和我脱不了关系？到底啥事惹她生气了」
　　「这姿势……比在队里站军姿还难受。」
　　「她生气的样子……怎么还有点可爱？」
　　十分钟，在煎熬中终于熬了过去。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是沈亦柔站了起来。
　　萧毅没敢动，依旧保持着面壁的姿势。
　　脚步声靠近，在他身后停下。他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清冷的、带着点晨间慵懒的香气。
　　“好了。” 她的声音响起，虽然还带着一丝残余的冷硬，但之前的怒火似乎已经平息了大半，“收拾一下你自己，也收拾一下这里。晚点，”她顿了顿，“去你家里。”
　　说完，他没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反而感觉到她的目光在他背上停留了两秒，然后，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哼声传来。
　　接着，才是真正走向门口的脚步声，和门被轻轻带上的“咔哒”声。
　　萧毅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
　　他看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门，抬手摸了摸鼻子，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委屈，反而控制不住地扬起了一个极浅的、带着点甘之如饴的弧度。
　　他认命地拿起拖把，开始收拾刚才晨练后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客厅。
　　一边拖地，一边忍不住低笑出声。
　　能把这位沈同学气得直接上门让他罚站……
　　她说家里，看来是我妈惹的祸，合着我是受牵连的
　　车子驶入军区大院，停稳。两人刚走进家门，放下手中的东西，萧毅便带着点无奈的怨念，对他妈进行“温和”的控诉：
　　“妈，跟您商量个事儿。以后周末，真不用那么早给我们打电话。睡个懒觉不容易……”
　　他话音未落，身旁的沈亦柔已经瞬间切换成无可挑剔的温婉笑容，声音清脆地打断了他：
　　“萧毅，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梁阿姨呢？”
　　她几步走到已迎出来的梁慧兰身边，十分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语气真诚得让人无法怀疑：
　　“阿姨，您别听他胡说。早起多好，空气清新，精神也足。您愿意叫我们过来一起包饺子，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萧毅僵在原地，看着那个十分钟前还让他面壁罚站、低气压能冻死人的女人，此刻正亲亲热热地挽着他母亲的手，言辞恳切地表达着对“早起”的无限赞美。
　　他深吸一口气“………”（内心：女人啊，受伤的总是我）
　　这女人变脸的速度，比他当年在“猎鹰”切换战术频道还快。
　　梁慧兰是何等人物，目光在自家儿子那一脸憋屈和未来儿媳那“过分懂事”的笑容之间一扫，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立刻用力拍了拍沈亦柔的手背，脸上的笑容灿烂得不得了，话里有话地说：
　　“哎哟，还是我们柔柔懂事！知道心疼阿姨！不像某些臭小子，就知道睡懒觉！”
　　她一边亲热地拉着沈亦柔往厨房走，一边笑眯眯地回头，丢给萧毅一个“我已看透一切”的眼神，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
　　“行啦，知道啦~以后周末啊，阿姨先给柔柔发信息，她醒了、批准了，我再给你们打电话，这总行了吧？”
　　萧毅看着那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相谈甚欢、并肩走向厨房的背影，再次深刻地意识到——在这个家里，他不仅地位不保，连申诉的渠道，都被彻底堵死了。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今天这顿饺子，注定是憋屈又……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