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刃向柔》剑心未冷

62、门槛与妥协

　　沈亦柔付了车钱，推开车门，晚风裹挟着初夏的微凉拂面而来。她没回头，径直走向单元门，刷卡，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身影即将没入大堂。
　　“等等！”
　　一道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紧接着是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萧毅到底是在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刻，用手臂硬生生格开了即将关闭的门。电梯发出“嘀”的一声警示音，门重新滑开。他侧身挤了进去，因为动作牵动了左肩，额角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脸色也更白了几分。
　　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沈亦柔站在靠里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看着跳动的楼层数字，仿佛身边站着的只是一团空气。
　　“亦柔……”萧毅喘匀了气，声音低哑，带着前所未有的狼狈和恳切，“我错了。”
　　沉默。只有电梯运行的微弱嗡鸣。
　　他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线条，那双总是清凌凌映着他身影的小鹿眼，此刻连余光都不曾扫过他。
　　楼层数字不断变化。
　　“叮——”
　　电梯到达。沈亦柔率先走了出去，步伐依旧从容，掏出钥匙走向自家房门。
　　萧毅紧跟其后，在她打开门，准备进去并反手关门的瞬间，他下意识用没受伤的右手抵住了门板。
　　“亦柔……”他再次唤她，语气里带着点赖皮，更多的是不安。
　　沈亦柔关门的动作被阻，终于抬眸，正眼看向他。那目光里没有怒气，没有波动，只有一种看待陌生人的、彻骨的疏离。
　　“萧先生，”她的声音平直，没有半分情绪，“我们好像不熟。”
　　萧毅的心像是被这话语里的冰碴子刺了一下。
　　“你再这样，”她继续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我要报警了。”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萧毅知道，她是认真的。她划清了界限，并且不容他逾越。
　　抵着门板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看着门内她清冷决绝的面容，所有的解释、所有的坚持，在看到她眼底那片冰封的寒意时，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一直强撑着的、属于军人的硬壳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他微微塌下肩膀，不是作伪，左肩实实在在的疼痛和被她无视的恐慌交织在一起，让他看起来竟有几分脆弱。
　　“我错了……”他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终于认清了现实，放弃了所有抵抗。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可怜的祈求，小声地，几乎是嘟囔着补充了一句，带着点孩子气的、试图讨价还价的意味：
　　“我现在好饿……可以……吃个饭，再去住院嘛？”
　　说完，他自己似乎也觉得这个要求在此刻显得多么不合时宜且可笑，耳根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却依旧执拗地看着她，等待一个审判。
　　沈亦柔的目光在他苍白的脸色、额角的冷汗以及那明显不自然的左臂姿势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楼道里的声控灯熄灭了。
　　黑暗中，一片寂静。
　　几秒后，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沈亦柔似乎往后退了半步。
　　然后，她清冷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类似妥协的叹息，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
　　“进来。”
　　声控灯应声而亮。
　　萧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秒，随即眼底瞬间迸发出劫后余生般的亮光。他立刻侧身挤进门，动作快得仿佛生怕她反悔。
　　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玄关温暖的灯光笼罩下来，将他笼罩在她私人领域的气息之中。
　　他站在门口，看着沈亦柔弯腰换鞋的纤细背影，紧绷了一下午的心脏，终于缓缓地、落回了实处。
　　虽然前途未卜，但至少，他踏过了这道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