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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弦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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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清晨的交通,如同黏稠的河流。萧毅刚刚将沈亦柔稳妥地送至省发改委门口,看着她清丽的身影汇入上班的人流,这才重新汇入车河。
车厢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清雅的淡香,混合着早餐咖啡的余温。他单手扶着方向盘,指尖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了敲,盘算着是直接回家,还是去转业办再跟进一下材料。
就在这时,前方一辆出租车毫无预兆地急刹。萧毅反应极快,几乎同步踩死刹车,稳稳停住,距离前车保险杠尚有一拳之隔。
然而,他刚松了半口气——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猛地从车尾传来,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摩擦声。巨大的惯性将他整个人狠狠掼向方向盘,又被骤然绷紧的安全带死死勒回座椅靠背!
就在那一瞬间,左肩胛深处那处陈年旧伤,仿佛一颗被引爆的休眠火山,骤然炸开尖锐至极的撕裂痛感!一股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酸麻感,如同电流般顺着受损的神经脉络,迅速窜满整条左臂。
“呃啊……”
一声压抑的痛哼溢出齿缝。萧毅的额头瞬间布满细密的冷汗,握住方向盘的左手不受控制地脱力、垂下,指尖微微发颤。
他咬紧牙关,第一时间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向后方。
一辆白色的家用轿车,紧紧“吻”在了他这辆深灰色SUV的尾部。
萧毅的眉头死死拧紧,不是因为爱车被撞,而是因为这该死的、不合时宜的旧伤复发。
场景:某高端俱乐部包间内
萧阳和沈熙寒正对坐在沙发上,面前摊开着项目计划书,讨论着合作细则。
这时,萧阳的手机响起,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堂弟萧毅。他随手拿起手机,对沈熙寒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接听了电话。
“喂,小毅?”
电话那头传来萧毅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稳:“哥,我车被人追尾了,在滨江路中段。对方全责,但车主是你,所以需要你让人报下保险公司来处理。”
萧阳闻言,身体微微坐直:“人没事吧?”
“没事。”萧毅的回答简短干脆。
“行,人没事就好。我马上联系保险公司,你把具体位置发我微信上。”萧阳说着,准备结束通话。
坐在对面的沈熙寒听到“追尾”二字,出于礼貌和关心,抬头用口型无声地问了一句:“萧毅怎么了?”
萧阳见状,用手掩住话筒,低声对沈熙寒解释道:“没事,他车子被追尾了。” 说完,他便准备挂断电话去处理保险事宜。
沈熙寒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但下一秒,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眉头微蹙,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飞快地找到了妹妹沈亦柔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
沈熙寒:“你没事吧?”
听筒里传来沈亦柔明显带着疑惑的声音:“?没事,怎么了?”
沈熙寒听到妹妹语气如常,心里那丝细微的担心立刻消散了,语气也随之放松,带上了点兄长特有的调侃:“哦,没事,没事不能关心下你嘛?”
沈亦柔似乎正在忙,无心与他多说,语气清淡地回应:“没事,我先忙了,挂了。”
通话结束。
沈熙寒放下手机,对萧阳耸耸肩,示意只是个小小的插曲,两人很快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回眼前的项目书上。
省发改委办公室里,沈亦柔挂断了与哥哥的电话,指尖却在手机边缘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不对。
她哥沈熙寒,一个日理万机的总裁,绝不会在工作时间无缘无故、突如其来地只为了问一句“你没事吧”。
这太反常了。
他一定是听到了什么,而且是与她相关的。
沈亦柔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回拨了过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仿佛沈熙寒也在等着似的。
“喂,柔柔?”
“哥,”沈亦柔开门见山,声音清冷,不带丝毫绕弯子的余地,“刚刚你是听到什么了吗?”
沈熙寒在那头明显顿了一下,试图打个哈哈蒙混过去:“没啊,真没啥事,就是突然想关心下我妹妹不行啊?”
“说。”沈亦柔只回了一个字,语调平稳,却带着千钧的压力。
沈熙寒太了解自己妹妹这副语气意味着什么,知道瞒不过,只好叹了口气,如实交代:“行行行,怕了你了。就是刚才和萧阳在讨论方案,听到他接电话,说是萧毅车子早上被追尾了。我那一瞬间以为你和他在一起,所以就打电话问问你。不过你放心,萧阳确认过了,人没事,真没事!”
“……嗯。”沈亦柔听完,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知道了。”
她挂断电话,目光落在窗外,眼神却一点点冷了下来。
沈亦柔仿佛在安排一项既定工作的口吻,清晰地说道:
“好。我现在有点忙,走不开。”
她微微停顿,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传过去:
“你没啥事的话,自己到第一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然后,她抛出了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并精准地投下了那颗炸雷:
“我中午去第一医院找你。我知道你被追尾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三秒钟的、近乎凝滞的沉默。
萧毅握着手机,站在事故现场的路边,整个人都僵住了。
背景里隐约的车流声、理赔员和对方司机的说话声,在这一瞬间仿佛都消失了。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声,撞击着耳膜。
她怎么知道?!
一股纯粹的、毫无杂质的震惊瞬间冲遍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确认正在通话的是沈亦柔。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所有强装出来的镇定,在她这句轻飘飘的“我知道你被追尾了”面前,彻底土崩瓦解,碎得连渣都不剩。
最终,所有翻江倒海的情绪,只化作一个带着认命和茫然无措的字,从喉间艰难地挤了出来:
“…好。”
他甚至忘记了肩上的疼痛,只剩下满心的懵然和一丝被抓包后无所适从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