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刃向柔》剑心未冷

47、傻笑与窥见

　　次日清晨，萧毅依旧雷打不动地送沈亦柔上班。
　　只是今天的车上，氛围格外不同。他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温暖的泉水里，眉宇间的愉悦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甚至在一个红灯前，他望着前方，无缘无故地就低笑了一声，惊得副驾上的沈亦柔都侧目看了他一眼。
　　“心情很好？”她难得主动开口问。
　　萧毅猛地回神，耳根微热，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试图收敛过分外露的情绪：“嗯，还好。”
　　沈亦柔瞥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只是转回头时，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将她稳妥地送至单位，萧毅几乎是归心似箭。他甚至等不及回家，在等一个漫长的红灯时，就忍不住从随身背包里摸出那本《毛选》，飞快地翻开扉页，目光贪婪地在那两行字上流连了几秒，直到后车鸣笛催促，他才如梦初醒，慌忙收好书，耳根通红地驱车离开。
　　回到家，他径直钻回自己房间。这已经是他不到二十四小时内的第三遍阅读了。
　　昨晚他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口气读到深夜，将两本书里沈亦柔所有的批注都细细咀嚼了一遍，心情如同坐过山车般，时而震撼，时而酸楚，时而骄傲得无以复加。本以为经过一夜的沉淀，激动的心情会稍缓，可此刻，当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页上，他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心底那股汹涌的热流再次不受控制地奔腾起来。
　　他没有再系统性地阅读，而是像抚摸珍宝般，随意翻到一页，找到她的笔迹，便能盯着看上许久。他试图从那些字的笔画、墨色的浓淡里，分辨出她当时是平静，是蹙眉，还是灵光一现的兴奋。他看着她在《论持久战》旁写下“于个人，亦是心性与耐力的磨砺”，便仿佛看到当年那个穿着军装或校服的少女，在如何用这些话鞭策自己。
　　他看着看着，嘴角就又不受控制地咧开，露出一个混合着感动、骄傲和些许傻气的笑容。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
　　萧毅猝不及防，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几乎是本能地，“啪”一声合上书，手臂迅速压住两本书的封面，试图营造一种“我正在正常看书”的假象。可他那还没来得及褪去笑意的嘴角和微微泛红的脸颊，早已出卖了他。
　　梁慧兰端着果盘走进来，将儿子那一系列慌乱动作尽收眼底，心中好笑。
　　“看什么书呢，这么投入？”她将果盘放在桌上，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被他手臂压住、只露出边角的书名——《孙子兵法》。
　　萧毅身体坐得笔直，眼神飘忽，强装镇定：“没……没什么，就随便看看。”
　　“哦？《孙子兵法》啊，”梁慧兰点点头，语气平常，“确实是本好书，值得反复研读。”她特意加重了“反复”二字。
　　萧毅喉结滚动了一下，硬着头皮：“嗯，是……”
　　梁慧兰看着儿子那副紧张得快要同手同脚的模样，终于不再绕弯子，她俯身，轻轻点了点另一本被压着的书露出的一角：“这本呢？《毛选》？”她直起身，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儿子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慢悠悠地道：“儿子，你这‘随便看看’的范围，还挺……又红又专的。”
　　萧毅：“……” 他感觉脸颊的温度在飙升。
　　梁慧兰忍俊不禁，终于图穷匕见，带着了然的调侃问道：“说吧，是哪位高人赠的书，能让我们萧少校这么废寝忘食、反复品味？昨天回来就钻屋里看，今天送完人回来接着看？妈可太好奇了。”
　　萧毅知道瞒不过去了，在母亲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他所有的掩饰都溃不成军。他耳根红得滴血，几乎是嗫嚅着，带着难以启齿的羞涩，低声坦白：
　　“……是亦柔……以前准备送我的生日礼物。”
　　梁慧兰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和了然的光芒，她看着儿子那副窘迫又难掩珍视的模样，心里软成一片。她笑着摇头，语气充满了欣慰和打趣：
　　“我就说嘛！看来我这未来儿媳，是真的很懂她未来老公啊。送的都是心头好，怪不得有人看得魂都丢了。”
　　“妈！”萧毅这下连脖子都红了，抗议声却没什么底气。
　　梁慧兰见好就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不打扰你用功‘复习’了。果盘记得吃。”她转身离开，贴心地为他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萧毅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高强度的突击战，身心俱疲，却又……满心甜意。
　　他低头，看着手下这两本让他“原形毕露”的书，想着母亲那句“魂都丢了”和“未来儿媳”，再也忍不住，将发烫的额头抵在微凉的书封上，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
　　完了。
　　他这算是彻底栽了，而且栽得人尽皆知，心甘情愿。
　　就在这时，已经关上的房门又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梁慧兰探进半个身子，脸上带着温柔又期待的笑意，看着还坐在地上、抱着书傻笑的儿子，轻声补充了一句：
　　“对了，儿子。”
　　萧毅闻声抬头，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和笑意。
　　只听母亲语气温和，带着不容错辨的期盼，说道：
　　“不知道啥时候，可以见见这位未来儿媳的真容？有空的话，欢迎她到家里来吃个便饭。”
　　说完，不等萧毅反应，她便笑眯眯地重新带上了门，留下萧毅一个人怔在原地。
　　母亲的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又一圈混杂着紧张、期待与巨大喜悦的涟漪。
　　邀请她……回家吃饭？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两本书更紧地拥在胸前，仿佛能从这沉甸甸的礼物里汲取无限的勇气。
　　窗外阳光正好，一片明亮。
　　他仿佛能看到那条通往未来的路，在眼前清晰地铺展开来，而路的那头，是沈亦柔清丽的身影，正等着他，携手走向一个被家人祝福和期待的明天。
　　这个认知，让他整颗心都变得滚烫而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