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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取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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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
“这样不对,您不能真的搬出去,不然该怎么培养感情。”
赵姨真的看不下去,“太太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不想跟您亲近吗?”
他却笑着说,“没事,我们多理解她,一个女孩子毕了业就嫁过来,人生地不熟的多可怜。”
从此之后,他变成了一个心软的人。
范妍听完蹑手蹑脚的走了。
因为这句话,她第二天帮他打扫房间,第一次闯入了杨择栖的私人领域。
那时候墙上挂了很多字,翰墨长河,一室风骨。
范妍步伐被吸引住,慢慢走到他的书桌前,上面放了一张干净的宣纸,旁边的笔架上挂了个迷你卷轴。
上面用瘦金体写下两行字。
:良鸟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字体劲健飘逸,清瘦如丝,又笔笔中锋,一个男人的字怎么可以如此姿媚。
范妍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回过神看见写字之人正站在门口。
人比字更有风度。
那时候他看她的眼神总是云淡风轻,却有停留,好像只要她开口,什么都应允,甚至有时候她心情不好,他眼里居然有愧疚。
范妍有点错乱的走到他身边,“那个,我有话跟你说。”
杨择栖低下头听,“那你说吧。”
范妍比他矮了好多,声音跟个蚊子似的,“你还是留在家里吧…”
他是真的没听清,又弯腰离她近一点,“什么?”
范妍不知道怎么脸红了,后退了两步,站在楼梯口。
她睫毛垂下来,“就是我说,嗯,我觉得,就是,你下次,你以后留在家里住,不要因为我出去住了。”
杨择栖愣了愣,“赵姨跟你说的?”
范妍点头,“嗯,但是你不能动我东西。”
杨择栖站直了身体,什么也没回答,只是把她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
范妍很懵,“干嘛。”
“别掉下去了。”
范妍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含着下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好像一个情窦初开,穿校服的小女孩路过暗恋的男生。
范妍不知道自己是对这张迷你卷轴上的字动了心,还是对他动了心。
她的思绪飘的好远。
最后回过神来,原来卷轴边缘已经有泛黄的痕迹,范妍说,“把这个送给我可以吗。”
杨择栖不理解她要这个干什么,但还是答应。
卷轴取下来,后面有支笔,范妍说,“我在生日那天把这个放进你笔架上,结果那天你没进写字房,第二天又直接出差了。”
杨择栖把笔拿起来,“你怎么这么会挑。”
范妍沾沾自喜,“没有你会挑。”
他站到书桌旁脱了外套,把衬衫挽到小臂,露出了一枚蓝色袖扣,范妍觉得有点点眼熟,又想不起来。
他拿了张宣纸,把范妍拉到身前。
杨择栖把玉笔给她攥着,握住她的手在纸上写字。
:良鸟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他问,“你喜欢这句话?”
“不是,我喜欢你的字。”
他说,“我知道。”
范妍在他面前就是透明人,“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心思好猜。”
“没有吧,我哥说我看着活泼,其实喜欢藏事,生闷气。”范妍也觉得是,毕竟她的情绪从来没被家人接住过,能不藏着吗。
杨择栖嗯了声,思考,“以前是,现在还好。”
范妍自己都说,“现在好多了。”
杨择栖的下巴放在她脑袋上,“知道为什么我要取这个名字吗。”
“因为你父母希望你选择正确的道路。”
杨择栖补充,“我妈希望我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作为职业,我爸希望我以后进集团,两个人发生了点分歧,我爷爷就出来做主,说取名择栖,我一定能选出哪条路更好。”
范妍看着那几个字,思考,“但你家就只有一个孩子,按理来说你是不能选,必须要进公司的,为什么还有选择题出现呢?”
杨择栖意味深长的沉默几秒,然后说,“可能我妈也是想试一试,看能不能让我自由发展。”
“连取名字都有这么一段故事。”范妍又说,“这个名字取得真好。”
杨择栖语气平平,“哪里好?”
范妍在宣纸下面写了秀气的妍字,“女加一开,代表我是范家唯一的女儿,家人希望我开开心心足够,好没出息的期望,我哥的名字那么有文化,我的名字就这么简单。”
范妍小时候问范毅行,他当时在忙,放下笔随口一说,“女,就是唯一的女儿,开,就是开开心心,去玩吧。”
范妍被打发走了。
杨择栖并不这样认为,他在旁边写下八个字。
:抽秘骋妍,姿容婉妍。
范妍看着顺眼了点,“什么到你手上都变得有意义了。”
“那你有没有小字?”
“没有。”
杨择栖手心贴住她的手背没动,似乎是想好了。
他重新拿了张宣纸,范妍帮她抚平后,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带动,杨择栖边写边说,“我给你取一芃字,你喜欢吗?”
范妍把纸上的话读出来,“我行其野,芃芃其麦。”
生于无边旷野,自由蓬勃,肆意生长的意思,这是许穆夫人离开许国,奔赴母国的路上写的。
范妍总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她斩钉截铁道,“我不喜欢。”
杨择栖欲哭无泪,“好,那不喜欢我们换一个。”
他又写了很多。
范妍耍小脾气,手一点不使劲,还反着来,杨择栖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
“不写了不写了!”
“好好好,不写了。”
“我来取一个名字,叫九留。”
他总是被她的古灵精怪弄的一愣,“什么?”
她的话语好幼稚,“就是久留的意思,我一直留在这里。”
“那应该叫定安,不过这像个男孩的名字。”
“我跟你说不通,我去睡觉了。”
杨择栖没追出去,盯着那个芃字看了好久,在那行字下面,写了好多“芃”。
芃芃、芃芃……越看越顺眼,他最后喃喃自语,“芃芃”。
外面夜色渐深,杨择栖的床上鼓起来个小包,范妍像早就计划好了,转过头有点羞怯的望着他,嘴角带着笑意。
杨择栖掀开被子坐床上,范妍往他身上贴近几分,睫毛敛下去,轻轻颤动。
他用手扶开了她额头上的碎发,“睡吧。”
吴沛昨晚把东西送到范妍手上,今早就去了杨家大院,三楼有间大约三百二十平的私人库房,旁边分出几间小房隔开,上面用沉香牌雕了名字。
杨爷爷逢年过节会送东西给小辈,送出去的礼物装到小辈的私人小房里,这些年杨择栖从不在外面乱,没做过任何让长辈焦心失望的事,也没有丑闻。
杨爷爷欣慰,他小房里的物品是最多的,快要盖过年轻时候的杨政了。
吴沛把杨择栖的字条给管家看,他翻开了那张沉香木牌,上面就刻了个栖字,字体凹凸不平,有点倾斜,像小孩子的手法。
吴沛报了两个物件的名字,管家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把上面的东西划掉,然后让吴沛签字。
吴沛拿了东西就离开了杨家大院,想起昨天自己给那个商人打款了一点五个,不知道那裙子是不是金子打的,路上他好奇翻开盒子看了眼。
腰带上的鸽血红宝石一颗就价格不菲,在黑暗中还闪烁着火彩,更别说那么长一串。
吴沛一颗心脏提起来,把车子开的平稳,生怕磕到了后面的两个物品。
那是隋代珍珠宝石金项链和诰命点翠凤冠,两个漂亮玩意儿,杨先生夺人所爱,不得拿点东西补偿人家女儿。
他走后管家给陈君打去了电话,并非是杨择栖不能随意支配这些东西,而是突然拿两个女性喜欢的物件出去有点反常。
陈君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说了句,“没事,他懂分寸。”
一看就是逗范妍开心的,陈君对这个无所谓,只要不是跟那些纨绔子弟一样在外面有情人,拿去哄她们玩,陈君都不会干涉。
范妍早上八点就醒了,起床跑到衣帽间里,把那条裙子穿上对着镜子臭美。
杨择栖在旁边催她,“你不是有课。”
范妍听后恋恋不舍的脱下裙子放进衣柜。
她问,“你忙吗?”
“不忙,送你。”
赵姨给她拿了顶咖色羊绒帽,嘱咐外面风大,让她注意保暖。
范妍准备穿鞋子,“手套也拿着吧,我画画指头冷。”
杨择栖去给她拿手套,车子发动后开过红枫路,这时候杨择栖有个电话打过来。
范妍瞥到了屏幕上的备注“梁”。
杨择栖看了范妍一眼,她帽子有点歪,帮她扶正后,他直接把电话挂了。
范妍没管,继续跟他聊天,等到了画室,老师粗略的看了眼教室里的人,眼神停留在姜慕玟的空位上。
范妍把东西放下,想想也是,冬天的早晨人会恋床嗜睡,姜慕玟也只是当个兴趣,又不走专业路线,照她的性子是想来就来。
画室里氛围不太和谐,老师觉得姜慕玟不尊重课堂,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能还跟家长打电话。
她只好问范妍,范妍老实的点头,说自己一定会问她怎么没来,恰巧中午她被丁书真接回家吃饭,贴在妈妈旁边坐,眼神时不时就飘到她脸上,心情很好。
饭桌上她给丁书真夹菜,顺便问了一嘴姜慕玟。
丁书真说,“他爸跟我打电话了,说这段时间不跟你一起上课了,要养病。”
“养病?她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她。”
“在家养病,吃完饭我跟你一块去。”丁书真今天是有事才把范妍接回家吃饭的。
“妈妈今天有时间了?”
“我正好去有事。”
范妍听后把筷子咬在嘴里,原来是这样啊。
姜家,下午罕见的出了点太阳。
范妍拉开姜慕玟房间的窗帘,她趴在床上,阳光照在她伤痕累累的肩胛骨处。
跟姜父倔,还要跟人硬碰硬,说有本事你打死我,就当没这个女儿,姜父也是吃软不吃硬,听姜慕玟这样说,不忍心打也要打。
姜慕玟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凄凄惨惨,“我爸是真的不疼我。”
范妍拿起旁边的药膏,“你不是最会看人脸色的吗,怎么不灵了?”
“我就是不想嫁给郑宁轩,我突然无法接受一辈子就这样。”
范妍给她涂药,冰冰凉凉的手指碰到她的伤口,姜慕玟嘶了声,然后继续说,“郑宁轩这个人心机深沉,就知道暗地里给人使绊子,上次在饭桌上,他故意让小情人打电话过来,知道我性格直来直去受不了一点羞辱,想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大闹一场。”
范妍不能理解,“这样对他貌似也没有好处。”
姜慕玟一针见血,“他们好处多了,有句话说哪个公子哥手上没几个小情人,结了婚就好了,这种观念植入的太深,他们的不专一被当作正常,长辈根本不会真的责怪,而我们的不专一被当作不检点,去他妈的。”
范妍举一反三,“我突然觉得你说的好对啊,就像感情里,大多数要求受到背叛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人要求另一方包容。”
姜慕玟转头夸赞范妍,“理解的很快嘛,孺子可教也。”
“我看起来傻傻的吗。”
“不傻,聪明呢。”
姜慕玟闲的无聊,拿出手机刷朋友圈。
梁若理发了张风景照,时间是昨天晚上六点,红墙灰瓦上面是湛蓝的天空,下面的假山旁边有棵松树,她的手托住树叶,挺有意境的。
范妍给她吹干药膏,姜慕玟的皮肤养的好,没受伤的地方溜光水滑的。
姜慕玟背上突然刺痛了下,她叫,“哎呦,轻点。”
范妍的手停在了空中,她脑袋里有东西串在了一起,“好,我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