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一嫁 ...

  •   嘉元八年,京师忽逢大雪,隆冬之势如日中天。沃野千里,皆为雪覆。雪雾漫城,天地共色。

      谢昭贴身小奴仆吉祥踉踉跄跄奔进烟柳阁。

      开门声打断了谢昭和众世家子弟的雅致。谢昭端着酒杯,醉醺醺的绕过身旁的姑娘。看着吉祥气喘吁吁的模样,扯起吉祥的衣袖就往屋内拉。

      “吉祥,进来陪我喝两盅。”
      吉祥忙轻推谢昭的手——
      “三公子,使不得啊!老爷……老爷见你不在府内,现如今正在气头上,派小的前来寻你。”

      谢昭顿时心生不妙,他忙放下酒杯,朝在座的世家子弟一一行礼。

      “各位不好意思,我这里失陪了,有缘再聚。”

      一语毕,酒都醒了九分,匆匆忙忙朝家中赶去。吉祥也着急忙慌追赶谢昭,却差点被他甩掉几条街。

      直至到了府门口,吉祥才赶上了谢昭。谢昭犹犹豫豫,始终不敢迈进府门口。他在门外来回踱步,紧皱的眉头始终未得舒展。

      “吉祥,你先进去帮我打探打探风口。”谢昭可怜巴巴的望着吉祥。
      “是,那烦请三公子在此处等侯小的。”
      谢昭朝府门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半个时辰已过,谢昭焦灼的望着府门门口,等来的却不是吉祥,而是父亲凌厉凶狠的目光。

      “逆!子!我谢府堂堂将侯世家,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儿郎!”

      谢昭远远便看见父亲谢谦手中的藤条,忙跪下,想着以此便能稍稍减去父亲的怒火。

      怒火未消,只见谢谦冲至面前,谢昭忙用手挡住了脸,藤条将落下之际,又被匆匆上前的母亲梁春芜擒住。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苦——

      “要打阿示,那你就先打我。子不教,父之过,你这个做父亲的常年在外征战,我在府中教育阿示,阿示不争气,乃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过错。”

      谢谦心中顿觉气如云涌,把藤条重重甩向身侧。
      “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你自己瞧瞧,你把他都惯成什么样子了。”

      言罢,梁春芜指着谢谦鼻子——
      “你谢大将军清高,阿示从出生到两岁,你可曾回府中瞧瞧你妻子。往后的日子,你都是只在府中待两三日便又去边关。”

      谢谦自觉亏欠妻子颇多,被怼得哑口无言。

      梁春芜见谢谦不再言语,便拉起跪着的谢昭,又拍了拍谢昭肩上的雪。
      “府外冷,阿示跟娘回家。”

      见局势僵持,谢昭不敢多言,任由梁春芜拉起自己的手朝府门口走去。

      谢谦无奈甩袖,悻悻回府。

      府内正堂,一封边关急报传至府中。正在批示军务的谢谦放下手中的纸笔,接过小厮呈递上来的信封。

      拆开信封,谢谦眉头紧凑,双手颤颤的紧攥信纸。眉目凌厉的看着小厮——“去把夫人和公子们都唤来正堂,快!”
      小厮听罢,连慌忙起身,点头应允。

      梁春芜跨过门槛,看着谢谦眉头紧凑的模样,面色阴沉,便气不打一处来。喃喃道:“怎么,老爷今儿个是非得教训阿示和我这个纵子过度的妇人吗?”言罢,对着谢谦翻过一个白眼,便坐了下来。

      谢谦将信纸甩给坐在身旁的梁春芜。梁春芜漫不经心的拿过信纸。

      “什么?!衡儿在边关成亲了?”梁春芜突然蹿起来,瞠目结舌的看着信纸上的字迹。

      “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谢谦扶额,长叹了口气。

      “什么叫七老八十的人?”梁春芜的手攥着信纸,站立于谢谦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好了好了好了,没说你,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解决和相府婚事这一事!”谢谦忙打断梁春芜,只怕她又同自己争吵不休。

      语毕,大子谢崇,三子谢昭,小子谢烛都已赶至正堂。谢谦拉过梁春芜让她坐着,而后又招呼三个儿子坐下。

      “今日唤你们来正堂是为相府的婚事,早年为父受相爷相助,才捡回了这条命。为报答恩情,便与相爷指腹为婚。” 谢谦揽过桌边的茶杯,细呡一口,又缓缓放下。

      “这桩婚事本应轮到衡儿,当年指腹为婚指得便是衡儿,但衡儿已在边关成婚,为父断不能让相府千金来我谢府做妾。大儿已有心仪之人,烛儿年小,也未到娶妻的年岁,理应以学业为重。”谢谦眉头紧皱,而后目光犀利的盯着谢昭。

      “爹,你看着我干什么?我是府中最不成器的儿郎,你想让你恩人的女儿嫁过来跟着我受苦吗?”

      谢昭只觉心头一紧,成婚是谢昭心底最抗拒的事情。整日花天酒地的他本就不习惯成婚所带来的束缚。

      “谁说让相府千金嫁给你了?”谢谦笑脸盈盈的看着谢昭。

      谢昭长舒一口气,抚了抚胸口。

      “你——嫁过去。”谢谦拂袖,离座扬长而去。不给谢昭一点争辩的机会。

      谢昭只觉得胸口一阵一阵抽痛,父亲的话像沉闷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瘫软在地,梁春芜忙上前扶起谢昭,谢崇与谢烛只拍了拍谢昭的肩头,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娘,你再去劝劝爹,我还不想成婚。再者说,男子入赘,这成何体统。如果一定要与那相府千金成婚,那就让她嫁过来,儿子万万不可入赘。”

      谢谦紧挽着梁春芜的手,泪眼婆娑的看着梁春芜。

      梁春芜心底也难受,她轻推了推谢谦的手。

      “阿示莫要怪娘,这次的事情只怕与你爹商谈也未必有结果。早年为父为母便与相爷约定好了,若相爷喜得千金,便让吾儿入赘。原谅阿父阿母不能做着背信弃义之事。”梁春芜轻抚去谢谦眼角的泪珠。

      “入赘相府后,任何事便万万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了。若非近几日相爷那边问得紧,也便不会如此着急唤你们今日来正堂商讨。”

      梁春芜移开目光,快步离开了正堂。唯恐再晚点,便又心软。

      谢昭明了此次二老心意已决,只怕自己如何闹也无济于事。谢谦知晓自己儿子的秉性,担心谢昭会在成婚前闹出有损谢家颜面的事情,便将谢昭软禁在府中。而后又派小厮严加看管。

      谢昭被软禁的三日,除了用膳,便是对着房梁发呆。直至大婚前一晚,谢谦才得空瞧了一眼房门外的景象。小厮五六人排排并站,最尽头是谢府的将士,手持尖枪,身披铠甲。

      窗外已粘上了红红的“喜”字,门外房梁牵着红绣球。

      “三少爷,这是您明日的婚服,奴婢给您放桌案旁了。”来着是府内的老嬷嬷。

      “你去,去告诉我爹,明日他敢让我入赘,我就把谢府拆了。”谢昭看着婚服,心中便腾起一股怒气。

      老嬷嬷并未理会谢昭,办完差事便退下了。

      谢昭见老嬷嬷并未理会自己,心底暗暗盘算,既然软硬不吃,那就只有一个办法——让相府千金自己提出和离。

      大婚当日,谢昭盖着盖头被迫撵上花轿。谢谦害怕他半路逃婚,便多派了些人手看管。梁春芜心疼得紧,打谢昭上了花轿便泪眼婆娑。待接亲的人远远离去,她还紧盯着花轿渐行渐远的背影。

      至相府,谢昭跨过火盆,又与素未谋面的妻拜了堂,这才被送至婚房歇息。他一把掀开盖头,便被眼前的富丽堂皇所吸引。迷神之际,谢昭并未注意推门而入的裴笑。

      “怎么?你在谢府是未曾见过这富丽堂皇的景象吗?”裴笑眉眼弯弯,嘴角微微扬起丝丝弧度。

      “未曾。”谢昭随即将视线转移至裴笑。裴笑身袭婚服,头顶的凤冠在烛火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裴笑一脸疲惫的朝床榻走去,眨眼间就在谢昭身旁坐下。谢昭出于本能,朝右躲了躲。“你倒是实诚。”

      裴笑嗤笑一声。而后躺下,扯过被褥盖在身上。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谢昭害怕裴笑霸王硬上弓,捂紧了身子。

      裴笑无奈苦笑,眼巴巴的看着他。“就寝。你不累本姑娘累。今夜你便席地而眠,这床榻容不下二人。”

      谢昭盯着占地一半的床榻,心底也松了口气。他从床榻旁的木柜翻出了旧被褥,简单收拾了下,便就寝了。

      刚侧身躺下,耳后就传来阵阵轻飘飘的声音。
      “裴笑。”

      “什么?”谢昭喃喃低语了声。

      “我唤裴,单字笑。裴笑。”

      谢昭应了一声,而后便沉沉睡去。

      翌日,待谢昭迷迷糊糊睁开眼,裴笑已梳洗规整。她在书案上翻看着书简。

      “既然醒了,就收拾收拾,跟我去给阿爹阿娘请安。”裴笑言罢,闭合书简,眼神移至谢昭身旁,示意他穿戴好服饰。

      谢昭错愕的看着散落身旁的衣物,扭扭捏捏的缓缓道:“你先背过身去。”

      “来人,伺候姑爷更衣。”裴笑无奈,放下手中的书简,起身离开了书案,径直走向门口。

      “喂,裴……裴笑,你让她们退下,我自己可以。”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内屋传至院外。裴笑不予理会,反倒坐在院外的石凳上,慢悠悠的品着茶。

      谢昭梳洗规整后,阴沉着脸推开门,气冲冲的冲至裴笑面前。

      “我只让你背过身去,没让你唤那群婢女来伺候我梳洗更衣。自古以来男女有别,况且更衣也应由你为我更,你唤婢女来是在刻意羞辱我赘婿的身份吗?”

      裴笑冷眼看着他,嗤笑一声:“随你如何想,但相府规矩一直如此,既来之则安之。”

      裴笑起身,与谢昭擦肩而过,而后又顿了顿:“再不去请安,就该用午膳了。”

      谢昭这才想起这茬,他还没正式拜见过二老。昨日成亲,有盖头的遮挡,导致谢昭并未看清二老的模样。

      他随即跟上裴笑的步伐。也顾不得与她再计较这些小事。

      府内正堂。裴父裴母早已端坐在两侧。见裴笑与谢昭缓缓来迟的身影,二老并未恼怒,而是笑脸盈盈的迎了上去。

      “杳杳,不是都让家仆传话让你们小两口不用来请安了吗?”裴父握着裴笑的手。
      “冻坏了吧,快进来去碳炉那里取取暖。”裴笑应声点点头。

      “你就是阿示吧,早日谢兄来信说你心性顽劣,今日倒未曾见得。”裴父拍了拍谢昭的脊背,又示意让他去碳炉旁取暖。

      裴母招呼下人准备了茶点。又给谢昭递去一盏茶。

      “多谢娘。”
      裴母眉眼弯弯,笑面盈盈。
      “无碍,只望这以后路,你们俩能并肩携手一起走。还望阿示多多包涵杳杳,我同你父亲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自幼便宠溺过度。”

      “娘且宽心,杳杳是与我共度余生的人,我也自会宠她爱她。”

      裴笑听闻此话,刚喝下去的茶水不小心呛住了。裴父裴母紧张得连连拍打裴笑的脊背。

      “你这孩子,喝口水怎么都能呛住。”裴母一边指责,一边抚摸裴笑的背。

      “阿爹阿娘,杳杳就不打扰你们了,既然也见过女婿了,女儿就先退下了。”

      裴笑对着谢昭使了使眼色。
      “那女婿也就告退了。”

      言罢,谢昭随即拜别裴父裴母。上前拉起了裴笑的手,带她走出了正堂。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